王二狗的武林 第七章 撲灰行動 | 楊馱出身曝光

前情提要:上回講到王二狗被灰袍人偷襲,不僅失去了最好的朋友豬小強,還身中劇毒。經過徐天德和公羊開心等人的努力拯救,王二狗活了過來,讓故事沒淪為一個中篇,這是王二狗的幸運,卻成了作者的不幸。為了復仇,並抓出偷襲王二狗的灰袍人以及背後的利益鏈,公羊開心決定辦一份媒體,向武林黑惡勢力反擊。

事實上,王二狗並未接受過任何人的專訪,但公羊開心偏就寫出了一篇——《獨家專訪王二狗:這個殺手不太冷》

因為她根本沒想報道什麼事實,而是將這則消息放出去,製造一個陷阱。一個可以將灰袍人引出來的陷阱。

但是關於文章的寫法,王二狗和公羊開心發生分歧。開心認為,文章應該站在《江湖內參》的反面,徹底扭轉它的失實報道對王二狗名譽造成的惡劣影響。

比如,她的稿件便是這樣寫的——

一個明媚的午後,一座清凈的茶樓,一張古樸的桌子,王二狗帶著他乾淨爽朗的微笑,坦然的坐在了記者對面。這是我們初次見面,但他給人的親切感卻彷彿是記者的老熟人一般。

如果不親眼見到王二狗,很多人會被他的同事在某刊上的觀點所誤導:王二狗不願意和我們交流;

如果不親眼見到王二狗,很多人也沒法印證他的同事在某刊上觀點的正確:他自以為很帥。

事實上,王二狗真的很帥。

在見他第一眼的剎那間,記者彷彿被某位哲人靈魂附體,腦海中浮出一句至理名言——世界上的人分為兩種:認為王二狗帥的,和還不認識王二狗的。

很多人了解王二狗是因為十天前的那起長慶樓命案,青龍幫主毛五麟死了,各項證據都認定嫌犯是二狗。但他和我相處的一個下午,卻說出了許多不為人知的江湖秘聞。

記者:一夜間紅遍中原武林,你的生活有什麼改變嗎?

王二狗:其實我很坦然,還是一樣的吃喝拉撒,困了就睡,醒了就笑對人生……

王二狗差點把昨夜的雞湯吐出來:「你究竟寫了些什麼!」

徐天德搖著扇子說:「從表述手法上來看,這不失為一篇美文,很有《枝蔭》的味道,對了,你們不知道《枝蔭》吧?小開心,你作為女人,應該看過吧?啊?你沒看過——《枝蔭》最近一期採訪的可是孔雀大俠……」

公羊開心瞪著他道:你以後能把發言控制在十個字之內嗎?

徐天德又瀟洒了搖了搖扇子:「行,那我就長話短說,因為小開心不開心了,如果小開心不開心,那她豈不要改名叫公羊傷心……哎喲!」

後頸挨了一掌,震得扇子掉了。新梅舊梅,梅開二度。

楊馱倚在窗口,左手心轉著兩顆紅棗,他笑道:「徐大哥就是欠打!我來替他說完吧,他想說你這篇像《枝蔭》的風格,《枝蔭》什麼風格,就是聽了開頭能讓人內心蠢動——嘖嘖嘖,蠢動這個詞用得真好——老大的這篇文章,聽了開頭,就覺得作者會和王二狗未來會發生點啥,比如王二狗感化了記者那顆蠢動的心,記者幫助王二狗從黑暗走向光明,後來二人內心同時蠢動了,白頭偕老相濡以沫,以痛苦見證堅貞,以堅貞見證偉大,以偉大見證幸福……哎喲,老大饒命……」

公羊開心拎著楊馱耳朵,怒道:「以後你們二人,誰說話超過十個字,我就把誰的耳朵撕下來!」

王二狗忽然說道:「你這樣寫,釣魚的效果不會太好。」

開心不服氣:「把你寫成男神,你還挑刺!」

王二狗道:「注意你的用詞,男神本來就是男神,並非你寫出來的!」

公羊開心與郝木匠瞪大了眼睛吃驚的看著他,臉上寫滿了「臭不要臉」。

王二狗接著道:「我們的目的是吸引灰袍人上鉤,只有活捉灰袍人,才能進一步了解到天上人間帳中男人的真實身份。你刻意去美化我,無非是出於私心……但這並非最佳的方法,若想吸引孫有才、庄樵等人的注意,逼灰袍人不得不現身,就得來點刺激……」

開心:「怎麼個刺激法?」

王二狗:「將計就計!玩點陰謀。」

開心笑道:「這個我擅長,哈哈哈哈!」

王二狗冷笑:「這世界上還有什麼你不擅長的嗎?」

公羊開心將一隻腳踩在凳子上,別過頭看向窗外,卻向楊馱道:「告訴他,我的江湖稱號是什麼!」

楊馱想了想:「哪個?是上個月新換那個嗎?」

「你廢什麼話!」

「哦……」楊馱振衣而起,拱手而立:「王二狗你聽好了,我們老大的稱號便是:機關算盡……哎?」

徐天德搶著說道:「明明是反攻倒算!」

公羊開心怒道:「收你們倆進來,真是我『算無遺策』最大的失算!」

在斷刀大俠的嫡傳弟子王二狗的殷切指導下,由江湖人稱「算無遺策」的公羊開心親自執筆,經過丐幫楊堂主和茶仙徐頷首讚許的,《新武林》創刊號頭版頭條真正刊出來的文章其實是這樣的——

獨家專訪王二狗:我的孤獨 雖敗猶榮!

——青龍扳指成保命符,幕後黑手浮出水面

「我殺人了,我承認!我做錯了事,我道歉!我為開封數十萬青少年樹立了反面教材,我懺悔!我可以選擇以自殺來結束我的罪惡,但在我死之前,我要戰鬥!」

昏暗的房間,一盞昏暗的油燈,昏暗的光芒將王二狗重重的眼袋照得清清楚楚,顯然,這位「殺人兇手」在作案之後的幾天過得並不舒坦。

「你帶酒了么?」

當記者坐在他對面,這是他說的第一句話。

三日前,本刊編輯部收到他的來信,主動要求這一次專訪。他的條件是:給我帶一壇酒,是酒就行!

連干三大碗,王二狗將當日長慶樓殺死毛五鱗的真相娓娓道來。

「我承認我沒抵抗住銀子的誘惑,因為灰袍大哥開出的價碼讓我喪失了理智!我相信你也抵抗不住的!你們這種剛參加工作的小記者一個月掙多少,我也聽說過。」

記者:灰袍大哥是誰?

王二狗:我不知他的真實身份,其實我也只見過他兩面——第一面是在殺人的前兩天,他找到我,用金錢誘惑我——事成之後給我五百兩銀子——讓我利用工作之便,給一個客人的酒菜中下毒;第二次見面,就是我們殺死毛五鱗之後了。

記者:除了銀子,你殺害毛五鱗還有其他動機嗎?

王二狗:如果不是《江湖內參》的報道,我連毛五鱗是誰都不知道!我現在很後悔,如果當初知道殺害的人的真實身份,我可能會克制住自己,但——現在說這些有個屁用!

記者:那後來灰袍大哥兌現了對你許諾的銀子嗎?

王二狗:後來,我們就失去聯繫了。

記者:你豈不受騙了?

王二狗:沒有,我相信他沒騙我,他肯定碰上事了。

說到這裡,王二狗拿出一個綠玉扳指展示給記者看,那扳指上面有一條鏤空的青龍。

王二狗說:這是青龍幫的掌門扳指,灰袍大哥那天特意留給我,他說——兄弟,這指環的價值遠超五百兩銀子千倍,你先收下,咱倆七天之後,在開封城西的杏花村見,那時候大哥用銀子來換扳指,如果我沒來,那我肯定就出事了!

記者:「出事了」代表什麼?

王二狗說:應該是被人做掉了!我想他也是受人指使,畢竟殺死毛五鱗的事太大,指使他的人必然要殺人滅口——但灰袍大哥是個聰明人,他特意留扳指在我這裡,這樣和對方就有討價還價的餘地。

記者:可他畢竟是沒有出現。

王二狗:他交待我,如果七天之後沒來,那我也離死不遠了!他讓我要麼遠走高飛,要麼就捨身一搏!大哥說,這事情鬧得越大,我反而越安全。這也是我找你們的原因,為啥不找《江湖XX》(此處隱去友刊的名字,以免引發不必要的糾紛),你懂的!

記者:那你還有什麼要披露的?

王二狗:我回憶起來,灰袍大哥曾經多次提到一個叫「何老闆」的人,我猜此人就是殺死毛五鱗的幕後黑手!

記者:你還有什麼要說的?

王二狗:還有很多,但我想留著下一期再聊。昨天有個江湖組織的人找到我,主動提出為我提供保護。

記者:這很奇怪,為什麼找到你卻要保護你?難道不知道你殺了人?

王二狗:他們知道的遠比我知道的多,他們說,要我將功贖罪,配合他們一起抓到「何老闆」。

記者:這你也信?你覺得他們可靠嗎?

王二狗:我選擇相信他們,一是他們可以為我提供保護,二是他們真的有些秘密……比如,那人說他們最近捉了三個大俠,什麼東方愛,還是西方愛的,我沒記清楚,總之就是一群賣假藥的,據說這些人正在審訊中,他們也和毛五鱗的死亡有關,等我了解清楚後,下一期再和你們談。

記者:你知道你在和一個未知的,或許非常龐大的黑惡勢力作對嗎,難道你不後悔嗎?

王二狗:我現在只想做個好人。即便我失敗了,哪天消失了,也至少有人談起王二狗的時候會說——這小子並不是個徹徹底底的孬種!

(《新武林》駐開封記者:黃鶴)

廣而告之:如還有誰知道何老闆,以及毛五鱗被害的細節,請提供給本刊駐開封辦事處,聯繫地址:吳起廟萬家饅頭鋪對面。

「何老闆」是賬本中頻繁出現的一個名字,他們推測「天上人間」的帳中人極有可能便是何老闆,因此,公羊開心在文章里做了一番「合理想像」。

這篇新聞是個謊言。

這篇謊言還把「王二狗殺害毛五鱗」子虛烏有的事件板上釘釘。

但這都是王二狗執意要求公羊開心寫上去的,他根本不在乎所謂的名聲,他認為,在炸出真兇之前,可以採取任何手段,哪怕讓他惹上一些麻煩。

所有人都不認同王二狗的做法,但所有人都認同這步棋走得很好。

這篇假新聞透露出幾個信息:

第一,青龍幫掌門扳指在王二狗手中,所以青龍幫會非常在意;庄樵若想成為新任幫主,便會不惜一切代價去取得這枚扳指。

第二,王二狗和灰袍人聯手作案,而青龍扳指是灰袍人為自己留的後路——這如果讓幕後指使者看到,即便不願意相信,內心也會懷疑——就像新聞里所言,殺害毛五鱗的簍子太大,萬一真捅漏了,可就是和整個武林為敵。所以,灰袍人為了證明自己的忠心,也必然會來奪回這枚扳指。這條信息其實就是一個反間計。

第三,庄樵和殺死毛五鱗的幕後黑手極有可能是一條船上的人,所以,灰袍人在雙線壓力之下,必然會出動。

這都是自稱「算無遺策」的公羊開心精心推算出來的結果。

《新武林》創刊號發出去之後,江湖嘩然,開封城的每個茶館、飯店談論的都是這則新聞。

萬家饅頭鋪對面的宅子早已休整一新,門口掛上了「新武林駐開封辦事處」的匾額,楊馱讓幾個乞丐換上了便裝,日日在裡面假裝辦公,坐等大魚上鉤。

楊馱釣到魚之後,下一環節交給郝木匠負責。

「正好試試咱們的天羅地網!」公羊開心笑著看了一眼郝木匠,後者自信的一笑。

因聯想到天羅地網蓋住灰袍人的樣子,公羊開心為這次行動命名為:撲灰行動。

她好像很喜歡給行動命名,理由是:因為我們現在乾的是攪動風雲大事,以後肯定會有人給我們寫故事,多取些名字也利於作者分章節。

等開心帶著楊馱、郝木匠去視察安排工作,屋子裡只剩下王二狗和徐天德。

你若不主動和王二狗說話,王二狗一輩子也不會主動和你說話。而徐天德並不需要你主動找他說話。

每個人生來都有天敵和使命,徐天德的天敵是安靜,而他的使命是:消滅安靜。

「二狗兄弟,我給你講講茶葉的歷史吧,你知道茶神陸羽之前是腌鹹菜的嗎?」

「閉嘴!」

「哈哈哈,要不我給你聊了大理女兒國的風土人情?」

「跟我有屁關係?」

「喔,對哦,也是,你不感興趣,那我說了也沒意思啊……」

「……」

「哈,你知道小開心之前都給行動取過什麼代號嗎?」

「喔?還有比『撲灰』更難聽的嗎?」

見王二狗有了些興趣,徐天德內心暗爽:「哈哈哈,這便是小開心的風格!之前的名字也是如此,像馴狗、宰羊、榨汁,哪個好聽了……」

王二狗似懂非懂。

徐天德道:「馴狗,你沒明白?就是把你王二狗招進來並馴服你的一系列行動,都是馴狗計劃。」

王二狗冷冷說道:「這個計劃顯然失敗了。」

「哎?你現在沒加入忠義社嗎?」

「什麼中醫社,西醫社,我不感興趣!」

「哈,這也不怕,小開心是不會輕易放棄一件事的,比如宰羊計劃就執行了將近一年……」

「宰誰家羊?」

「楊馱啊!你不知道,我可得跟你好好聊聊,你猜楊馱沒加入忠義社之前是幹啥的?」

「你當我白痴?他不到二十歲就能當上丐幫的堂主,之前必然有十年的叫花子從業經驗。」

「嘿!那你還真猜錯了。」

「理髮的?」

「不對。」

「賣棗的?」

「非也!」

「我得提醒你一件事,我王二狗跟人說超過五句話的概率很低的,如果你再賣關子,請滾!」

徐天德急了:「別別別,二狗兄弟,我說還不行!」不讓他把話說完簡直給他上酷刑一般,「楊馱在一年前,那可是揚州闊少,他爹名號叫楊百萬,你聽名字就知道家裡多有錢!」

「真的?」王二狗懵了,從楊馱目前的狀態來看,哪裡跟闊少有半點聯繫。

「老哥騙你有啥好玩?這就是小開心的神奇之處,她用了三個月的時間,讓楊馱甘心放棄闊少的身份,只給爹媽留了一封信就離家出走了,然後死心塌地的跟著小開心混!還順手帶出來家裡二十萬兩銀子,交給公羊開心當入會費!」

「神經病啊他!」

「這只是宰羊計劃的第一部分,而第二部分更好玩,開心殺了丐幫在開封的一個堂主——當然,這廝也該死,竟從湘西山區拐賣孩子,打斷了腿,讓他們扮可憐上街行乞——然後開心又花了十萬銀子,打通丐幫上下關節,把這個空缺堂主的位子買來給楊馱當。」

「神經病啊她!」

「這樣一來,開封的信息網就讓開心掌握了!你平心而論,是不是也得佩服她!」

王二狗道:「我呸,我以前只以為公羊開心是個神經病,現在發現楊馱也是有病,果然是物以類聚人以群分,我猜你也正常不到哪兒去!」

徐天德哈哈大笑。

後來王二狗才知道,他還真猜對了。

楊馱帶出來的二十萬兩銀子,有十萬用來買丐幫堂主,另外十萬沒用半年時間就讓公羊開心揮霍光了。

沒有銀子支撐的夢想等於扯淡。公羊開心於是便策划了「榨汁計劃」。

榨汁計劃的對象就是徐天德,徐天德和楊馱兩家世交,於是借著楊馱的關係,公羊開心忽悠徐天德入會,要求是五十萬兩銀子。

您可以假設一下自己便是徐天德,某天清晨,你盥洗完畢,用完早餐,正對著一隻八哥說昨晚做的夢。

這時候,有個陌生女性一沒遞拜帖,二沒讓人通報,打翻一群門房守衛,然後登堂入室,張口就和你談拯救江湖、匡扶武林的夢想,並真心誠意邀請你加入她的組織,以她的真心換你的真心,為了表達你的真心,你就得給她五十萬的入會費。

只要是個正常人,碰見這種情況都會躲得遠遠的。

但徐天德偏就不是個正常人。

他不但當天就拍給公羊開心五十萬銀票,沒過一個月,還主動將開封城五所茶莊每年的盈利全都貢獻給了忠義社。

這樣一群人,白天哈哈哈,晚上也是哈哈哈——自王二狗清醒以後,他好像就沒看到過公羊開心休息過,因為他醒著的時候,公羊開心肯定也醒著。

他睡著的時候,公羊開心要麼是連夜制定作戰計劃,要麼是連夜寫稿子,要麼拉著楊馱徐天德郝木匠連夜討論一些稀奇古怪的問題。

她是個什麼樣的人,精力到底有多旺盛?

他們四人每天都要碰面開會,而開會的地點偏偏還選在了王二狗的房間,恐怕王二狗不知道他們開會似的。

有時候會正開著,公羊開心就會突然照顧一下王二狗的情緒。

「二狗你在聽嗎?」

王二狗:你們剛才的一個時辰,前半個時辰在聊「鄭家油餅」的十三種吃法,後半個時辰在爭辯四聖觀七個最水靈的小道姑如何排名……請問這些跟我有關係嗎?

公羊開心:「沒關係啊——你在聽就好。」

王二狗暗罵:你有病吧……

忽然心中一凜:這難道就是「馴狗」?

新聞放出的第四天,「《新武林》駐開封辦事處」的記者黃鶴失蹤了。

這個黃鶴自然不是公羊開心,而是一個演技精湛且頗通文墨的小乞丐,名叫張條子。

聽到這個消息之後,公羊開心首先高深莫測的一笑,郝木匠隨後也是高深莫測的一笑,然後二人將拳頭一攥,一起做了個收網的動作。

這表示著:大魚上鉤了。

公羊開心不無興奮的說道:「去吧王二狗,下一場戲,輪到你了!」

·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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