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資本背棄與權力碾壓之下的王石事件

編者按:本文來自讀者懶喵喵投稿;經慧田君整理編排,轉載請註明來自原創專業哲學公眾號「philosophs」。

最近的時事熱點,除了英國脫歐之外,可能就是王石「脫」萬(科)了。

如果說對於英國脫歐的關注,顯得我們似乎操心太遠了,按照某些輿論的說法,那是太監對於房事操勞過度的憂慮——雖然筆者並不同意,人生在世,我們並不能因為某些事情離我們太過遙遠就不需要關注。

太監固然沒有重振雄風的可能,然而,誰敢說我們就是太監呢?自詡為太監,無非是自嘲而已。

事實上,當人意識到自己可能是精神上的太監的時候,他已經不是一個真正的太監了,不是嗎?——但王石脫離萬科,卻似乎是一件與我們每一位公眾都有更為緊密關係的大事。

雖然筆者最後會證明:這件事情也許並不比英國脫歐離我們更近一些。

就目前輿論界對王石事件的情況來看,總體分為「情懷派」和「規則派」兩大派系。前者可以說是「挺王派」。他們大談王石是中國企業界當中不可多得的人才、翹楚甚至英雄。

在某種程度上,將王石界定為成為對抗流弊、革新企業、打造萬科的里程碑式的人物。

規則派則認為,王石自身原本就違反了資本市場的運作規則,始終帶著「土皇帝」或者「個人英雄主義情節」在運行萬科,而且在事發之後還利用情懷和道德等與資本市場規則不相符合的說詞來試圖博取同情、爭取支持。

當今世界不僅是知識爆炸、信息爆炸的時代,甚至可以說是觀點爆炸的時代。隨著教育壟斷的破除、技術的發達和生產力提高導致的教育資源的普及,只要願意,人人都可以學習知識,人人都可以吸收和表達觀點。

這種情況下,主流媒體輿論的引導作用就更加凸顯出來了。在現代社會話語權、輿論導向和媒體,都是由資本掌握的。在重大的政治、經濟時事方面,媒體和輿論往往是統一口徑,極少出現重大分歧的。

但王石、萬科、寶能系、股權這一起中國經濟史上的大事,卻連續多日持續著觀點上的對立,而且並沒有馬上就能緩和下來,並給出統一「導向」和「說法」的跡象,這兩種對立的觀點仍然在微信、微博等輿論圈發酵傳播著。這一情況,非常不同於輿論界的通常情況。

如果我們將這一次王石事件的輿論反映將以往的某些金融銀行業的事件聯繫起來,我們馬上就能將此次王石事件定性,「它既無關乎情懷和道德,也不真正關乎規則和法制」。

而只是和以往金融業、銀行業等行業的重大波動一樣,實質上是一次資本與權貴的內部鬥爭,而因為力量的膠著、情況的複雜、乃至鬥爭中某些天真的幻想和理想主義,竟使得資本所操控的輿論自身也出現了分化和對峙。

按照道理講,如果公眾有清醒的頭腦和認識,就絕不會認為,王石事件僅僅只是一件簡單的股權更迭、管理模式之爭,也就不會再圍繞這些無足輕重的題外之話,爭辯來爭論去,試圖爭出一個正誤高下。兩大媒體陣營再PK,公眾只需要靜觀就可以了。

這次王石事件中的「規則派」本身觀點是沒錯的。資本市場,尊重資本和市場的規則,是第一位的,其他的道德和情感,乃至情懷,都必須靠邊站。規則派甚至認為,在資本市場中談情懷,本身就是不符合遊戲規則的做法。

正因為在這一點上,規則派說得並沒有明顯的不對,所以我們在規則派的輿論當中,看到了對情懷派的「情懷」的大肆碾壓。

這種得理不饒人的做法,讓作為旁觀者的觀眾,原本可能對王石不了解、不同情的人,甚至對王石也憑空多了幾份好感,因為王石根本上不可能規則派說的那樣膚淺與不堪。

然而,情懷派的情懷或者情感牌、道德牌,真地還能有效嗎?

王石事件出來後,比較醒目的一個事件就是,萬科業主聯名聲援王石。任何有基本的思考能力的觀眾,在面對這樣的新聞的時候,恐怕都會覺得荒誕搞笑、莫名其妙。

在我們的印象中,萬科的業主們也和所有的業主一樣,是對房地產商人持有至少是無好感的態度的,雖然房地產商不至於像輿論中的那般惡劣,彷彿是真正敲骨吸髓般壓榨房奴的萬惡之源,但他們至少並非房奴們的利益共同體,相反,是利益的矛盾雙方。

每一次無論房價漲跌,新聞輿論都會馬上出現一波波業主或還未成為業主的公眾對房地產的咒罵,甚至用最憤怒和惡毒的語言。

那麼,為什麼王石事件出來之後,業主們會作出如此荒誕不經的集體行為呢?這背後最大的原因恐怕仍然是一次輿論公關策劃。

然而,這樣的策劃反而起到了噁心觀眾的效果。在高房價、不斷漲價的房地產形勢之下,公眾的情感和道德早已被各方壓力、各種負面的示範行為消解掉了。誠如規則派所言,資本市場只講規則,不講情懷,甚至道德也並沒有立足之地。

那麼,在資本不斷剝奪人們的情感和道德的情況下,這個時候打出情感和道德牌,究竟還能起到多大的效果?恐怕觀眾更多地是一種反感。情懷派這種輿論策劃不僅不能打擊到對手,反而製造出對手。

情懷派另一種比較醒目的觀點是,認為給予王石尊重就是每個人的自重。這種說法更加莫名其妙,雖然我們也可以清晰地看到這種觀點的邏輯。

然而這種邏輯是十分孱弱無力的,背後隱含著的背景觀點是:人人都是弱者、人人都缺乏安全感、人人都可能在某朝成為被碾壓對象。

這是一種不懷好意、充滿惡意的威脅性邏輯——雖然,人們也有充分的理由把它當作一種善意的提醒。

因此,情懷派講到此處的時候,實際上對規則派義正言辭地喊出來的所謂規則和法制進行了間接地瓦解和粉碎。

規則派抗的是資本市場的規則與法制的大旗。那麼,中國目前的資本市場真的擁有比較完善的規則和儘可能維護市場公正的法制嗎?

王石等一批企業家的崛起,是建立在規則與法制基礎上的,還正是利用了之前規則與法制的不完善呢?想必公眾心目中都有自己的答案。別忘了,他們可是公眾平日里口口聲聲所討伐的手不幹凈的與權貴勾結的資本家。

那麼,規則派所力挺的寶能系,是否就是真正遵守規則和踐行法制的資本市場的「純潔無暇」的參與者呢?想必公眾心目中也都有自己的答案。

他們的崛起和壯大靠的是什麼呢?難道同王石一派不是一丘之貉、甚至更加肆無忌憚、變本加厲嗎?

他們可以說王石不遵守規則,王石跟不上時代,並因此將王石排除出局。但給予他們這種力量的並非所謂資本市場的規則和法制,而是他們擁有更大的實力和權力。

因此,王石事件與其說是資本市場規則和法制的作用,不如說正是在我國目前市場經濟建設還不夠完善的情況下,資本為王、權力至上所導致的資本內部的權力更迭。

說到底,王石事件和我們普通老百姓有什麼關係嗎?這一事件真的比英國脫歐離我們更近嗎?兩者帶給公眾的都是遙遠的遐想,並且以旁觀甚至娛樂的方式一笑而過而已。

但不得不說,王石這個人是有些與眾不同的。那也就是為什麼,在同一批企業家中,王石往往能得到更多真切地關注。

不能用成王敗寇來衡量一個人,畢竟,在風雲變幻的世界,極少人會從生到死都是王或寇。而當情感不能共鳴、道德不能提供較好的標準來引發同情、規則和法制只是成為選擇性利用甚至精心打造的、為資本和權力效力的工具時,還有什麼能充當評價一個人、一件事的尺度呢?

王石的與眾不同在於,他並非一個天生的、天然的資本家和權貴,因此,他不赤裸裸地作惡,不赤裸裸地展示野蠻、粗魯和肆無忌憚。

他有自己的能力、才華,甚至也有一些情懷,因此,他能比別人更具有親和力地走向公眾,更能接通公眾的心而顯得更接地氣。

雖然對於萬科來說,中產階級更有可能是它的業主,但王石本人的形象可以製造中產階級對他自身和萬科的更多認同。

簡單講,王石雖然是資本家,但是一個比較有情趣、懂生活的資本家,這一點和中產階級、小資白領等一大波公眾是一致的。

首先,在王石在對待財富和女人的態度上,王石並沒有什麼直接炫富的行為,有一定的格調,也表明了王石自身的優良品性,實際上,這也是王石那一輩企業家的共通性,樸素低調。

尤其是在離婚事件上,王石頗有一種「不為江山為美人」的英雄情懷,不管他是不想帶走財產還是不能帶走共有財產,這一行為都是能讓一大批觀者產生好感的。

所以在王石的離婚事件中,所有的同情給了王石的前妻,所有的惡意都給了後來的田朴珺,而恰恰這兩個女人中間的男人王石可以全身而退,坐擁美人、保有清譽,還能繼續利用自己的地位在業界生存下來。

其次,王石還利用了很長一段時間在劍橋遊學,長期保持著登山等運動習慣,在王石的新浪微博上,頭像用的是登山的照片,而微博的內容有段時間基本上都是花花草草,並配以百科全書式的條目解釋。

尤其在劍橋遊學的一段時間,微博上的內容和評論都是諸如:王石這麼忙,年紀這麼大,還能學英語,去劍橋遊學,去運動,保持拍攝花花草草的美好情懷,等等。

這也是典型的為中產階級、小資白領等讚賞擁護的生活態度。中國的房地產、資本家,早已被輿論描繪得粗俗不堪,此時王石這種形象的出現,簡直就是中國房地產界、資本家叢林中的一股清流、一棵清新脫俗、明媚雅緻的綠植。

因此,相比較起來,作為資本家的一員的王石,他雖然沒有積極的善行,但也沒有主動直接作惡,更沒有赤裸裸地展示他們不堪的一面,甚至還那麼地健康、小清新、有情懷、乃至英雄主義。

王石呈現給人們的,不是一個單調的、單面的資本家,而是一個活生生的、複雜的人。就這些,王石就要甩其他資本家多少條街啊!

所以,當有輿論試圖去把王石描繪得片面而不堪的時候,反而激起了我們的某些懷疑與同情。

所以,當王石悲劇的時候,我們旁觀者更覺得他悲情,就如同我們帶著遐想去懷念歷史上任何一位失敗的英雄一樣。

因此,情懷派去談論王石的情懷的時候,無疑是片面了,甚至某些地方偏差了,因此導致了旁觀者的反感。

比如,情懷派講到王石的企業家情懷,並將他的遊山玩水、看似無為的行為都當作企業家情懷,無疑是把錯了公眾的脈搏。

首先,局外人、旁觀者會真正關心王石如何運作萬科、發展企業的精神乃至細節么?他們更關心的是作為人、作為男人的王石。其次,真正打動和吸引公眾的,也正是作為人、作為男人的王石。

那麼,情懷派真正理解了什麼是真正的企業家情懷了么?王石是否真正地具有企業家精神?

企業家可以說是世界上最為複雜的幾種生物之一,尤其是現代資本市場中的企業家,而中國當今資本市場的大企業家,無疑是複雜之最。評論王石,可以多角度,多方面,但絕對不可能像目前的輿論導向那樣,簡單地將之定性為好的或壞的。

僅僅就企業家而言,什麼是一個能建立企業、促進企業和有意識地讓企業可持續發展的優秀企業家呢?馬克斯?韋伯在其廣為流傳的名著《新教倫理與資本主義精神》當中闡述得非常清楚。

他講,資本主義精神的實質內核是理性精神,尤其是新教這種宗教背景之下的理性,即創造財富,而不享受財富:

創造財富是為了表達對上帝的虔誠;而奢侈享受浪費等行為是羞恥的,是一種不能夠被上帝選中的惡行。

這種精神包括精明能幹、精打細算、艱苦樸素、勤儉節約等等精神,這些品質為馬克斯?韋伯所描述的資本主義早期的發展和財富基礎積累創造了重要條件,成為資本主義早期發展重要的的倫理和精神基礎。

當然,新時代里資本主義也有了新的發展,奢侈腐敗逐漸成為資本主義代名詞。

一方面,資本和財富大量積累,像耀眼的太陽一樣也使資本家自身眩暈;另一方面,上帝失去了絕對的權威,人們創造財富,不再是為了向上帝證明自己的虔誠,而只是為了證明自己的能力,財富的目的也可能是慈善,但也可能是奢侈享受。

反正,財富那麼多,而再沒有上帝再審視良心。

馬克斯?韋伯所描述的資本主義早期的精神狀況和新時代里資本主義的新面貌,也許可以用王石那一代企業家和王思聰這樣的富二代來對應。

王石同他那一批出身於五六十年代的企業家一樣,他們大多自身精明能幹,形象低調樸素不奢侈,甚至有時候到了不修邊幅、形象不佳的程度,在企業的發展上能有自己的想法並有能力將其變為現實,基本上符合上述企業家精神,可以稱之為「創一代」。

因此,王石的的確確具有企業家的才能,也具有企業家的情懷,只不過並不是挺王派、情懷派抓住的那些點:比如去劍橋遊學、去爬山、去遊山玩水、去無為逍遙......這些並不是一個企業家的精神內核,甚至並不是一個企業家所必須的。

而王思聰這種「富二代」,雖然因為繼承企業而成為「企業家」,自身也可能擁有較強的管理能力、創造財富的能力,甚至比他們的父輩更為強大的公關輿論能力,但那種作為企業家內核的企業家精神畢竟不可能再在他們身上尋覓到。

他們既創造財富,也享受財富,在生活上更為精細和高雅,也更奢侈和腐敗,在這一點上,他們更甚於父輩,也更接近資本世界的主流。

因此,某種程度上講,王石是具有情懷的,然而,一種情懷無法超越他的出身,無法超出他成長的時代。王石的情懷,必定要讓位於更符合資本市場潮流的所謂規則。

王石的悲情,在於沒有按照流俗的那樣,去在一個合適的時刻急流勇退、明哲保身。王石過高地估計了自己的能力和影響力。

當他離婚而與田朴珺在一起的時候,其實已經不亞於虎口脫險了,因為這根本上這無異於入贅豪門、充當勞動力的女婿,翅膀長硬之後,自以為可以獨立門戶,與新人美人相伴,何其艱險!

當然這估計也是業內和外界對他有好感的來源之一。王石的智慧在於擺出了一副「只要美人不要江山」的態度並昭告天下。

如果他夠智慧,功成身退,攜美人繼續遊山玩水,遊學歐美,那也成就了一段真正的業界的和愛情的佳話。可惜他又復出了,回歸了,並試圖在美人之外重奪江山。

慾望和野心使他喪失了理性和自知,淡化了曾經的戰戰兢兢。看客們當然願意期待驚險刺激、波折更迭、最後大團圓歡歡喜喜的劇情。可,我們眼中的好戲,是別人每天周旋其中的現實。

有人說,王石自從跟田朴珺一起之後,就沒正常過;還有人說,王石離婚後,日子就沒好過過。這個並不是因為老天懲罰愛情和婚姻中的陳世美,而是資本和權力在驅逐不再屬於中心的遊離者、背叛者。

靠近權力中心久了,錯覺自己真正擁有了權力;站在高台上久了,錯覺自己真正就是巨人。忘記了曾經的根基,背離了自己上位的規則,出來混遲早是要還的。

現在就是王石還債的時候。

今日「慧田哲學人公號」的題圖為:「阿卡迪亞國家公園」。在美國緬因州大西洋沿岸,弗倫奇曼灣兩側,嶙峋的礁石、蒼鬱的森林、彎延曲折的海岸線、高聳的山峰、深邃的峽灣、明鏡般的湖泊、壯麗的潮汐,再加上一望無際的藍得沒有一絲雜色的大海,便是阿卡迪亞國家公園的概貌。

Via:慧田君編|有異議請私信其微信「cc2cc-ne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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