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二狗的武林之天上人間 | 一個逗逼刀客的江湖連載三

上回說到各路英雄豪傑在長慶樓舉辦「江湖排名更改儀式」，孔雀大俠不請自來，與「過江蛟」庄樵一言不合就開打

「渣滓！」說出兩個字的時間，孔玦已將庄樵拋到了腳下。

身後的白衣武士忙遞上一方絲帕，孔玦接過，匆忙的擦了擦手，彷彿摸到臭肉一般，他滿臉鄙夷的睥視了庄樵一眼：「殺你還是不殺你，這是一個值得思考的問題。我一招便已制服你，若殺你，也只是一個彈指，只是……」

眾人起鬨道：「殺了他！」大部分人都心存著殺了過江蛟我的排名又能上升一名的投機想法。

誰料孔玦道：「讓我碾死你，正如碾死一隻臭蟲一般簡單；可我也不會碾死臭蟲，我嫌臟……」

那過江蛟庄樵連連叩謝，起身道：「孔雀大俠果然是武功高強、大人大量，在下是服了，其他人還想挑戰的，你們自己上前，我過江蛟輸得心服口服。」說罷，滿面慚色的衝出了長慶樓。

孔玦一雙丹鳳眼（雙眼皮）瞟向堂中群雄。

群雄立即拱手道：「服！」

王二狗心中冷笑：這群人真是拉低了武林的平均智商，竟然誰也沒看出庄樵有明顯的做戲嫌疑。

他微覺異樣，堂中少了一個關鍵的大人物，「一桿秤」孫有才不知何時離開了。

他師父說，普通俠客斗招式，高等俠客拼內力，而極品俠客比直覺。

王二狗認為直覺就是一種運氣，一個人如果總是運氣好，也是一種實力。這一點，他師父可謂深受其害。

無數個白天，趁著王二狗專心練武，斷刀大俠偷偷下山買燒雞和烈酒，吃不完的便藏在院子周圍的隱蔽之處。

可王二狗上個茅房就能「撿到」，還興緻勃勃的炫耀：「師父，又有人在這山上丟燒雞了，還熱乎呢，您年紀大了，吃油膩的對身體不好，我就不客氣了」。

無數個黑夜，趁王二狗睡熟，斷刀大俠偷偷跑到五里之外的河邊烤魚，可王二狗總會在夢中驚醒，然後找到他。

有那麼一次，他連醒來都沒醒，夢遊著就來了，坐在河邊吃完了四條烤魚，又夢遊著回去。

第二天跟師父講夢：

「我手舞混天綾、腳踏乾坤圈去鬧海，老龍王怕了我，笑呵呵的請我進水晶宮。我說，老鄰居，我來借一件趁手的兵器。龍王說，大俠隨便拿。

我挑來揀去，最後選中了一支魚叉。龍王說，我這裡有倚天屠龍、青釭白虹，後院還有根定海神鐵，你為何偏偏選中一支叉子。

我說，我師父最愛吃烤魚，這叉子拿回去，他老人家肯定高興。龍王聽後哈哈大笑。

我問你笑啥，龍王說，我笑你們井蛙不可語海，夏蟲不可與冰，你們人類根本沒見過水族中的美味，竟然為幾條烤魚著魔。

老龍王說完，就把自己的大太子、二太子、三太子、四太子喚了出來，說，快快見過二狗大俠。

那四個兒子還真聽話，一起給我磕頭，趁他們還沒抬頭，老龍王拿著魚叉噗噗噗噗，將四個兒子紮成一串，升起火便烤來給我吃。

我說老鄰居你可真夠意思，親兒子都給我吃了，如此盛情我不知如何回報。

龍王笑著說：龍生九子，你吃我四個，我還剩五個吶。

我走的時候，老龍王還說，下次帶你師父來喲。我說必須的，你抓緊時間和老婆多生幾茬，孩子們長大了我們肯定來。

斷刀大俠說：「你這傻孩子，明知道是夢，還答應帶我去，豈不知君子一言快馬一鞭？怎麼帶？」而後默然良久，終於長嘆一聲：「你咋不打包。」

他聞到了血腥氣，就在天字六號房。

王二狗右手握住腰間的刀把，欺身直進，腳步輕的像是給地板撓痒痒。

當他在六號房門俯身站定，自門縫向內觀去，只見一具屍體躺在地上，身上還嗤嗤冒著白煙，「化屍粉？毀屍滅跡！」心念及此，王二狗破門而入。

卻覺一股寒意自頭頂襲來。一道灰影瞬間向他攻來十二招，王二狗以刀格住十二刀。

那人竟沒料到這個滿臉麻木的店小二竟以一把菜刀將他的招式全部化解，不禁「噫」了一聲，又速攻十八招，當真是快如閃電，疾如迅風，王二狗徒然招架，連反擊的間隙都沒有。

忽聽身後嗖嗖風聲，四支袖箭破空而至，正朝著灰袍人雙肩和兩腿的四個大穴而來。

灰袍人不敢戀戰，虛晃一招，破窗而出。

王二狗趕到窗前，卻哪裡還有那人的影子。

身後一個熟悉的聲音咯咯笑道：「若非本姑娘出手相救，武林中便少了一條會用刀的狗。」正是那紅衣蒙面女子。

地上那具屍體，自胸部往上已經融化在血水之中了。

王二狗冷冷道：「為何你在哪裡出現，哪裡便有人死，此人也是故意殺給我看的？」

「殺人雖是本姑娘的一個業餘愛好，可我也不會無端濫殺。喏，你看他右手的扳指，知道來歷嗎？」

「有條鏤空的青龍……這是……揚州青龍幫？」

「你雖然愣，卻也不傻！」女子略帶誇獎的朝他一點頭：「這是青龍幫歷代幫主的信物」。

「你是說此人是青龍幫幫主毛五麟？」

「你且看他左手掌心那一層厚厚的老繭，右手雖然有繭子，明顯沒有左手的厚，這就說明，他善於左手使用兵器，顯然是個左撇子，而他右手戴著扳指，也能證明這一推測——誰會在用武器的手上戴扳指呢。毛五麟左手使一根三十餘斤的熟銅鐧，江湖誰人不知。」

「你了解的這麼清楚，真讓我懷疑，這本就是你策劃的一齣戲。」王二狗語氣冰冷至極。

「毛五麟江湖排名三十五，而方才與你交手的黑衣人，實力必然在毛五麟之上，只是時間太短，我卻看不出他的路數——如此能人若真是我的手下，我的雄圖偉業豈不早就實現了！」

王二狗沒理會她的雄圖偉業：「可按照你的推理，他又為何被殺？」

女子道：「毛五麟行止端方，武林有口皆碑，在他主事青龍幫的十年來，青龍幫蒸蒸日上，已然成為控制東南四省漕運的第一大幫派；而此人長袖善舞，平時也未聽說有什麼仇家，所以我暫時沒有結果，還得讓楊馱調查一下。」

「楊馱？」

「嗯，以後你會認識的，你們將成為我的左膀右臂。」

「呵呵！」王二狗冷笑道：「醒醒吧，我成為你的臂膀？你今年多大？成年了嗎？談對象了嗎？你媽逼你結婚了嗎？」

女子嘻嘻一笑，竟然沒生氣：「王二狗，你早晚會臣服於我的，但前提是你要通過我的考驗，通不過的話，你便跪下求我三天三夜，姑娘也不會心軟。」

「我若不是一個冷酷的人，我一定從現在開始放聲的嘲笑你三天三夜。」

「你肯定會成為我的手下，這一點，你不用懷疑。為什麼呢？因為你好奇，你想知道所有答案，比如，毛五麟為什麼死在你們長慶樓？庄樵為什麼會故意敗給孔雀大俠？另外你還不知道，庄樵，可是青龍幫的一個堂主，他和幫主毛五麟的死，難道沒有一絲聯繫嗎？你好奇，所以你會選擇與我合作，因為只有我，才可能知道真正的答案。」

王二狗想，這女子聰明得令人恐懼，他心內好奇的要死，但他還是故作無所謂的一笑：「我就是一夥計，在長慶樓踏實工作，攢錢娶媳婦才是第一要務，我好奇無關的事作什麼？哎，對了，你有男朋友嗎？」

「你！」女子怒目圓睜的瞪著王二狗，片刻，又展顏一笑：「若不是你師父求到我家裡，又哭又鬧的讓我帶你玩，姑娘才沒心思搭理你這無賴！」

「嗯？」王二狗心中一凜，她竟然認識師父，是真是假？但他還是控制住了好奇。

「放心吧，你即便問，我也不會告訴你其中的緣由，除非，你哪天真心為我做事的時候，我才為你解答。」她話鋒一轉：「今晚便有你的第二個考驗，這次，你要去一個天下男人都想去的地方……」

「唔？」

「你自己猜去！汴梁最大的……你們男人都會歡樂的……你猜……」輕紗雖然擋住了臉，可她脖子根卻紅了。

「天上人間？」

「你——你怎麼一猜就中——你，你還笑——別笑了——看見你這下流的樣子我就噁心。」

「你不是說，這地方會讓我們男人歡樂么？我現在就很歡樂啊。既然是天上人間，那無論你讓我幹啥，今夜我都去！對了，那個，我若是，嘿嘿嘿……你給報銷不？」

那女子啪的扇了王二狗一個耳刮子，卻沒想到王二狗竟然沒躲，左臉立刻留下一個紅印。

女子罵道：「無恥，下流！我是讓你去拯救武林，沒想到你竟然是這樣的王二狗！骯髒。」

地上的屍體已經化沒了，只剩下那枚青龍扳指，女子指著它說道：「比那個還骯髒——給我撿起來。」

王二狗拿指尖拎了起來，卻塞進自己懷中：「想要麼？想要的話，就拿銀子來贖。我想想啊，天上人間那麼大的窯子，去一次怎麼也得十兩吧……」

又是一個耳刮子，王二狗依然沒躲。

「你這混蛋，我真後悔答應你師父！給！」掏出一把銀票砸到王二狗臉上：「一千兩！你去耍流氓吧！再也不想見到你。」

王二狗喜笑顏開，忙不迭的去接銀票、撈銀票、撿銀票，拿到手便放嘴上親親，口中還不忘回應她：「好嘞！好嘞！謝老闆，謝老闆。」

天上人間

「公子爺，您裡邊請！」

酉時，王二狗一身華服的站在了「天上人間只是家青樓」的牌匾下，任滿臉堆笑的老鴇將他推搡進去，他欲拒還迎。

一身行頭花了近三百兩，修面花了二十兩，經此一整，王二狗竟也有了些貴氣——只是臉上的一個深紅色的巴掌印顯得略微突兀。

不過進了青樓，任誰看見這巴掌印皆心領神會：這位公子還是蠻風流的嘛，真是小貓偷腥記吃不記打。

「這位媽媽，你們天上人間都有什麼服務項目，說來給本公子聽聽。」

「哎喲，公子您是頭次來天上人間吧，我們這裡有各種保健，比如龍泉保健、清爽保健、騰空保健，您如果做全套，就來個無敵大保健……」

「你什麼意思？買賣不想做了是不？」王二狗佯怒道，他看多了長慶樓里的貴胄公子一言不合就翻臉的樣子，現在學起來，惟妙惟肖。

「哎喲，公子爺，我這笨嘴不會說話，哪裡說錯還請您擔待，您英俊瀟洒必然寬宏大量，可別跟我這婦道人家計較！」

「我用刀的，你總給我介紹大寶劍、小寶劍，豈非看不起我！」

老鴇笑道：「公子爺可真會開玩笑——小美，你過來陪陪這位帥公子。」

王二狗選了一張雖然偏僻，視野卻開闊的桌子，口中和小美有一搭沒一搭的聊著，眼睛卻始終沒離開正門。

他在等一個人出現——「一桿秤」孫有才。

紅衣女子告訴他，孫有才離開大廳之後，徑直上了三樓的天字十六號房。至於他去房間見了什麼人，紅衣女子還不清楚，她只是偷聽到對方讓孫有才今夜酉時來到天上人間，正想往下聽，卻見到王二狗與那灰袍人打了起來。

其實午時紅衣女子來找王二狗，便想讓他乘著工作之便接近孫有才，設法盜來孫有才身上的一本賬冊。

那是一本可以改變武林現狀的賬冊。

不過王二狗並未配合，這便打亂了紅衣女子與那乞丐楊馱之前的部署。

王二狗現在的任務，依然是伺機盜取賬冊，並了解孫有才今夜將見何人，談何事。

見王二狗心不在焉的樣子，小美心生怨望：「爺，你是不是心裡想著其他姑娘，為何對小美如此冷淡。」

王二狗抻出一張銀票：「請安靜，合上眼，閉上嘴，靜靜的體會我對你的喜愛。」

不想小美哼了一聲，嗔道：「不要以為一百兩就可以買到我尊嚴，如果非要買，那就必須二百兩。」

王二狗又掏出一張，小美才嫻靜下來，如嬌花照水般深情的看著王二狗。

追求愛情的俠客要麼死了，要麼永遠告別了江湖。

正如斷刀大俠對王二狗所言：世上根本沒有雄霸天下的武林秘籍，如果真有一本，那一定只寫著兩個字——無情。

從十六歲到二十歲，王二狗有過六個戀人。

六個女人的姿色各不同，給王二狗的記憶也各不同，而結局全相同——在花最香、月最圓、情最濃之時，將他拋棄。

四年時間，他被女人拋棄六次。她們有的突然消失，有的好言分手，有的則是以最極端的方式——出軌，令他徹底寒心。

巧合的是，上一個才分開，馬上就有下一個女人給他帶來慰藉；當王二狗重燃起愛火之時，對方又迅速將其澆滅。

第六次之後沒了第七次，當王二狗獨自買醉之時，來安慰他的是斷刀大俠。

師父坦白說：你的六次戀情，其實都是我安排的，你愛上的六個女人，令你傷心的六個女人，全是我花錢雇來的。

王二狗：為什麼？

師父：救你！

王二狗笑：哈哈哈哈哈……救我？

師父：這是一節課，是作為刀客，最為重要的一節課，學不好，你活不下來。

王二狗哭：你根本就不是我師父，你連人都算不上！

師父：當我的師父將刀傳與我的時候，我就不是人了。

王二狗大笑：哈哈哈哈……十五年前，你騙我說，若跟你走，便有糖吃，有蜜喝，天天有肉，夜夜有酒，練成絕世武功無敵天下，成為萬千女子心中的男神……可……可你兌現了嗎？

師父：兌現中。

王二狗大哭：你個老騙子，我上山之後沒吃過糖，喝過蜜，反倒受你欺凌，被你折磨，咽到肚子里的全是苦水！你下山買酒買肉，縱然藏起來也不讓我看見；你半夜出去烤魚，寧肯走五里地，也不讓我知道！背著我，你吃香喝辣，而我的日子，還不如豬狗。如今……你竟還欺騙我的感情……

師父：我都是為了你好，你如今不懂，早晚會懂。

王二狗又哭又笑拜倒於地：天吶，我王二狗到底造了什麼孽！

師父：二狗，還記得你我初次相見，你站在磨盤上向你的夥伴吹牛說，你要成為天下最牛的俠客，我站在遠處朝你笑，你卻朝著我的這口刀笑。

王二狗以手捶地：不要和陌生人微笑，多麼痛徹的領悟！

師父：那一刻，你的命運便改寫了。你選擇了刀，選擇了對江湖的責任，也是選擇了寂寞，與一生一世的孤獨。

王二狗後來明白了，斷刀大俠的傳承，是不允許弟子對任何女人生情的。

師父為了斷他情根，便策划了六次絕情的拋棄，目的就是讓王二狗對愛情徹底失望，永遠保持一個刀客應有的冷靜。

之後，面對女人的時候，便是王二狗最冷靜的時候。

小美此時正在他的大腿上摸來摸去：「爺，給小美笑一個唄。」

王二狗當真笑了，因為他看到，一桿秤孫有才那渾圓的肚子已經挺進了天上人間的正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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