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神論可能極端嗎?
無神論可能極端嗎?
基甸
剛過去這個周末,過得蠻充實。周六中午教會組織燒烤野餐,我們一家人帶上鄰居(還沒信主的朋友)去參加了。幾位帥哥弟兄負責烤肉,我們就是吃、聊、玩(孩子們有水上滑梯等活動)。
想起我曾經講過一篇基甸聊天,說到美國的無神論者也要辦「教會」搞活動,還提到我們教會附近的一個摩托車超哥超妹兒酒吧:http://ocfuyin.org/zaiyiqi
禮拜天是父親節,上午到教會聚會,下午妻子請我去聽了一場音樂會,吃了一頓飯。音樂會是去巴爾的摩梅耶霍夫音樂廳聽的威爾第的《安魂曲》聖樂合唱。(感覺音樂非常「驚魂」,神學充滿不確定性。)這也是巴爾的摩交響樂團100周年活動最後一場壓軸大戲。
兩天晚上我也強迫自己啃了N頁神學書(都不是太好啃,但都跟「科學與信仰」蠻有關係的)。
這就是我作為一枚普通基督徒在美國的典型的周末生活。如果不上網,真的可以說是很單純而平靜。但剩下的時間我當然還是上了網,上了推特、臉書、微信、知乎。在微信上看到冉雲飛受洗的消息和他談信主心路歷程的採訪( http://mp.weixin.qq.com/s?__biz=MzAxNTE5NzQyNA==&mid=2650622405&idx=1&sn=01e2402568e107cf4dc033e76856b4b5&scene=2&srcid=0616WocrsTEUJa8YKRIPi3xd&from=timeline&isappinstalled=0)
然後在推特上我看到這個:
當時我就「呵呵」了(網上總是沒那麼平靜)。在我看來,這條推文所流露出的,就是一種很極端的無神論思想。是的,穆斯林有極端,自稱基督徒的人也有(比如我剛剛回答過的:https://www.zhihu.com/question/47476727/answer/106367374),但我要說,無神論也有。
後來又看到知乎上的一個關於宗教「板塊「暴戾太重的問題,今天回答了(https://www.zhihu.com/question/47560637/answer/106985133),提到道金斯等人的無神論應該算是極端。方舟子其實是明顯地想模仿道金斯等人的「新無神論」,他反基(反對基督教)的進路可以說是照搬道金斯等人的。我確實認為這一類型的反基無神論是很極端的。(雖然即使道金斯恐怕也說不出來像上面這麼奇葩的話。)
九年前(2007年)看到過一篇評論(曹維錄《方舟子沒有資格參與自由文化評獎活動》):
起因是有人倡議提名方舟子得一個「自由文化獎」,而倡議者認為方舟子應該得獎的主要理由,是他「撰寫了大量弘揚科學、理性、民主、法治,反對迷信、偽科學,批判***和基督教的文章」,並且影響巨大,「新華社、《人民日報》、《中國青年報》、《文匯報》等多家媒體都曾對方舟子做過報道,中央電視台"面對面"、"新聞會客廳"、"人物"、"中國周刊"等節目和上海電視台"七分之一"、福建電視台"新聞啟示錄"、遼寧電視台"今晚博客"、北京電視台"魅力科學"等節目分別做過專訪」。倡議者因此認為方舟子是一個 「自由思想者」(free thinker)。
我也認為這個理由是荒唐的。在一個以無神論為官方意識形態的國家批判宗教,而且是在官方的媒體(喉舌)上被賦予「話語權」的批判,跟在支持川普的集會上倡議在美墨邊境上修牆一樣安全,更不能拿來作為「思想自由」的榜樣。
就反基而言,方舟子等人明顯是受到道金斯等「新無神論者」的影響。但這裡也存在一個重要的不同,那就是「新無神論者」等人的反宗教是在是在曾經受到基督教傳統深刻影響的文化和「基督教國家」裡面反,而方舟子等人的反宗教是在一個無神論和物質主義是主流和官方意識形態的文化和國家裡反。
同樣也是九年前,我看到另一篇文章,是美國一個無神論作家登在當年的一期《科學美國人》上的給道金斯、鄧奈特、哈里斯及希欽斯等無神論「佈道家」的公開信(全文附後)。道、鄧、哈、希這新無神論「四大金剛」,是近年來歐美知識分子中高舉科學大旗、以科學為武器抨擊批判宗教之罪惡的「急先鋒」和代表人物。他們的新書《上帝錯覺》(道金斯)、《破除咒語》(鄧奈特)、《給基督教國家的信》(哈里斯)和《上帝並不偉大》(希欽斯)等均在《紐約時報》暢銷書排行榜上名列前茅。這封信的作者薛莫(Michael Shermer)是知名科普作家、科學史專家、美國「懷疑論者協會」的創建人。薛莫的信,是一個崇尚科學的無神論者同道加「兄弟」對這幾位極端反宗教的名人的幾點忠告和提醒。總的意思,是提醒無神論「佈道家」們在反宗教的實踐中要避免一些非理性的、極端的行為,以免達不到弘揚科學的目的,反而適得其反,讓人對科學主義或無神論產生反感。
薛莫的提醒在我看來是一種委婉的批評。我想看過這幾位的宗教批判文字的人應該都能夠同意他們的確常常表現出「敵意或高傲的姿態」甚至有「激烈漫罵」之嫌。這使得他們即使在像薛莫這樣的無神論者眼裡都顯得不夠理性並且可能有違思想自由、信仰自由的精神——或者說都顯得極端。
當然,作為一個科學主義者和無神論者,薛莫如此苦口婆心,為的還是「弘揚科學」和更有效地以無神論教育、啟蒙大眾。不過作為一名基督徒,我認為薛莫的一些提醒與忠告,對有志於傳揚基督福音、並與無神論「反基」人士有信仰之辯的基督徒也是很好的提醒。比如薛莫說「反對者的激烈漫罵等於是為他們攻擊的對象打廣告」;「我們必須小心戒備,避免養成習慣,動不動就取笑那些想法不如我們清楚的人,並以此為樂」;等等。又比如他說「採取具有敵意或高傲的姿態對待宗教是不理性的,因為那麼做保證會讓宗教人士也以相同態度回應。」我想基督徒(當然包括我自己)也可以捫心自問,反省一下我們在「護教」的實踐中是否也會「採取具有敵意或高傲的姿態」對待無神論者(尤其是反基人士)。
只是薛莫「保證」宗教人士必定會「以相同態度回應」也許說得太過絕對了。如果基督徒也是薛莫所謂的「宗教人士」的話,我倒相信基督徒可以「不以惡抗惡,不以辱罵還辱罵」——這本來正是耶穌的教訓。而且做基督徒,本來就是要「跟別人不一樣」。我深深祈願,面對無神論「戰鬥機」的攻擊,有更多的基督徒知識分子能夠用理性平和、戒除敵意和高傲的態度來回應,在辨明真道的實踐中體現對信仰自由的尊重和寬容的精神。薛莫「己所不欲,勿施於人」的忠告其實基督徒也可以倒過來說:「如果基督徒不希望無神論者對我們未審先判,那麼我們也不應該對無神論者做出同樣的事。」
中國基督徒生活在一個信仰自由稀缺的處境中,在社會和文化裡面處於邊緣化甚至被歧視的地位。對非基督徒的信仰,我想我們也可以體認「他們的自由與我們的密不可分」。薛莫引用馬丁路德金的下面這段話,我想更可以拿來跟基督徒朋友共勉(金博士本來就是一個牧師,他的話是從基督教信仰的角度而說,十足的「基督教」的):
「我們在爭取合理地位的過程中,絕不能犯下惡行;對自由感到饑渴時,也不能飲用痛苦與仇恨杯子里的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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歡迎收聽基甸聊天(」講古論今,談天說地「,每期7-10分鐘的音頻),網址:ocfuyin.org/category/jdl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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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附】理性的無神論
——給道金斯、鄧奈特、哈里斯及希欽斯等諸位先生的一封公開信
薛莫(Michael Shermer)著、潘震澤譯
(英文原文"Rational Atheism: An open letter tonMessrs. Dawkins, Dennett, Harris and Hitchens" By Michael Shermer原載Scientific American《科學美國人》2007年9月號)
千禧年以來,宗教懷疑論者組成新的戰鬥陣線,以因應科學與自由所面臨的三項威脅。這三項威脅是:一、學校演化課程和幹細胞研究遭受攻擊;二、教會與政府間的藩籬遭破壞,導致某些信仰取得政治優惠;三、屬於基本教義派的恐怖主義在美國境內及境外興起。衡量這股懷疑運動的諸多指標之一,是登上《紐約時報》暢銷書排行榜前幾名的四本新書,分別是哈里斯的《給基督教國家的信》、鄧奈特的《破除咒語》、希欽斯的《神並不偉大》和道金斯的《神這種妄想》。借用道金斯一向辛辣的文筆,這幾本書「讓人認清,成為無神論者可以是個務實的志向,也是個勇敢且了不起的抱負。你可以當個快樂、身心平衡、道德及心智都獲得滿足的無神論者。」阿門,我的弟兄。
不論何時,只要宗教信仰與科學事實起了衝突,或是侵犯了政治獨立的原則,我們就必須以適度的沉著以對,但要小心避免非理性的躁動。基於下述理由,我建議我們必須把自覺的標竿提得更高:
1. 單純的反對運動,註定失敗。無神論者不能單就他們不相信的事來界定自己,就好比1950年代,奧地利經濟學家密希斯對他反 共同事提出警告:「反對運動表現出來的只是負面態度,不管怎麼樣都不會有成功的機會。反對者的激烈漫罵等於是為他們攻擊的對象打廣告。人必須為自己想要達成的目標奮鬥,而不僅是拒斥邪惡而已,就算是再壞的邪惡也一樣。」
2.必須有正面的主張。擁護科學及理性就好比達爾文所言:「對我而言(無論對錯),直接出言反對基督教與有神論,對大眾幾乎不會有任何作用。經由科學進步逐漸啟迪心靈,是促進思想自由的最佳之道。因此,我一向的宗旨是寫作時避免論及宗教,只談論科學。」
3. 以理性的態度論理。如果目的是要讓人體認科學的神奇及理性的威力,就必須採用科學及理性的做法;採取具有敵意或高傲的姿態對待宗教是不理性的,因為那麼做保證會讓宗教人士也以相同態度回應。如同薩根在1987年演講「懷疑論的責任」時提出的警告:「我們必須小心戒備,避免養成習慣,動不動就取笑那些想法不如我們清楚的人,並以此為樂。」
4. 己所不欲,勿施於人。20世紀最偉大的良心導師馬丁路德.金,在他已成史詩的演講「我有個夢」里說道:「我們在爭取合理地位的過程中,絕不能犯下惡行;對自由感到饑渴時,也不能飲用痛苦與仇恨杯子里的水。我們必須在高度的自尊與自製下奮鬥,直到永遠。」如果無神論者不希望有神論者對他們未審先判,那麼他們也不應該對有神論者做出同樣的事。
5. 發揚信與不信的自由。科學與宗教所共有的崇高道德原則是:只要我們的想法、信念以及作為沒有侵犯到別人同樣的自由,我們都有選擇如何思考、相信以及行動的自由。只要宗教沒有威脅到科學與自由,我們就應該尊重及容忍,因為我們不相信的自由與別人相信的自由,是緊密相連、無法解開的。再者,金還說道:「目前這股瀰漫黑人社群的神奇新戰鬥精神,絕不能讓我們對所有的白人產生不信任,因為我們有許多白人弟兄(今天在場的可為明證)已然體認到:他們的命運與我們的緊密相連;同時他們也體認到:他們的自由與我們的密不可分。」
理性無神論看重的是科學的真理以及理性的威力,但自由的原則卻凌駕科學與宗教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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