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制柏子香
宋代人鄒登龍有一首小詩《幽事》,詩中每一句都是生動的畫面:
閑攜小斧刪梅樹,自縛枯藤補菊籬。燒柏子香讀周易,滴荷花露寫唐詩。
這位作者是一位隱士,棲身於山林田園之間,遠離城市喧囂,房前屋後遍置梅花,人生恬淡自得。此詩直接描寫了他自認在隱居生活中最有雅趣的四種活動:手提小斧頭,親自為心愛的梅樹砍削冗枝;扯來枯藤的長條,編補菊花叢畔的籬笆;在小香爐里焚上一把自摘自製的柏子香,在一縷清香的裊煙陪伴下靜讀《周易》;把一朵朵荷花里的晨露傾出,承接在小罐里,以這清露研墨,書寫唐詩。
詩中說的前兩項雅事,我們今天還容易理解,至於後兩句所述,大概就會覺得是故弄玄虛。其實「燒柏子香讀周易,滴荷花露寫唐詩」真的是對當時現實生活的忠實反映。宋代文人在書齋內研讀佛經、道經一類玄學讀物的時候,確實講究焚柏子香。用露水或融化的雪水、冰水來研墨,以求墨色潤凈,也是古代文人、畫家們的日常習慣。
所謂柏子香,乃是把柏樹籽進行簡單加工,當作香丸在香爐內熏烤。這種方法應該是僧人們的發明,至少,是在他們提倡下興起的風氣。宋人葛慶龍《贈僧》一詩有句道是:「舶香亦帶魚龍氣,自采枝頭柏子燒。」在當時出家人的眼裡,「舶香」,也就是經大海船遠道運來的異域香料,不免仍然帶著俗世的氣息,所以寧肯親自采柏子作為焚香的香品。
據晚唐文人唐彥謙《題證道寺》詩中有「爐寒余柏子」之句,可知唐代末期這一做法已在僧人當中流行。及至宋代,無論佛寺還是道觀,都普遍以柏子為香品,爐中靜焚柏子,成了寺觀中的一種常見景象,也成了清修生活的一種標誌。詩僧斯植所詠《夏夕雨中》道:「滿林鐘磬夜偏長,古鼎閑焚柏子香。石榻未成芳草夢,西風吹雨過池塘。」山寺的盛夏之夜,作者睡在露天的石床上,只聽鐘磬聲在林中繚繞,床頭香爐內熏著柏子,其獨特的草木氣韻悄悄襲入夢鄉,洇染著夢境。不過還沒容他睡穩,一場忽來的急雨便打斷了他的好夢,也消除了暑意。如此從容閑適的出家生活,讀來讓人不由得生羨慕之心!
宋代士大夫對於柏子香的態度很有意思。當追求奢華生活品質之時,比如宴會、密友歡聚這類場合,他們一定要焚爇貴重名香。但是,逢到感覺需要獨自清凈一下的時候,則會改焚柏子香,似乎這種樹籽所涵帶的林木氣息能夠滌煩去躁。另外,士大夫們在養病時尤其講究焚燒柏子,大概同樣是因為其香氣有安神清心的功能,可以穩定病人的情緒。如蘇軾《十月十四日以病在告,獨酌》一詩中便提到:「銅爐燒柏子,石鼎煮山藥。」
柏子香的具體採制方法在《陳氏香譜》中有明確記載:把「帶青色、未開破」的新鮮柏子隨意採集多少,用沸水焯一下,然後浸在酒中,密封七天,再取出,放在陰涼處慢慢晾乾,即得到了成品。如此的制香之道十分簡單,成本也很低,又不破壞環境,難怪會成為古代出家人的選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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