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心一個人比跑一場馬拉松還累 | Empathy burnout
文 | 簡單心理
同理心也會被耗竭?
當然。就和職場、學習中經常遭遇的倦怠一樣。人們在助人時,也會陷入同理心耗盡的泥沼中,甚至會最終影響到自己的身心健康。
不久前曾看過一篇報道,講述了一位叫做Allison Basinger的美國人的故事。Allison是美國堪薩斯「安全之家」的一名職工,這是一家為遭受過家庭暴力的青年人提供幫助的公益機構。這一天,Allison接待了一位中學生,在她的身上發生過可怕的虐待故事,她向Allison求助。同往常一樣,Allison竭盡所能地為她提供了幫助。
回到自己的辦公室時,Allison累成了一灘爛泥,她隨意地躺到地板上,就好像剛剛跑完了一場馬拉松一樣——甚至比那更累。Allison躺在那裡,回想著今天發生的事情,然後陷入了情緒的掙扎——就如同她所幫助的那些人一樣。
這是不是很像某個時刻的你?不論你是一個專業的助人者,還是某個人的朋友、伴侶等等。當你對那些遭受過痛苦的人敞開心扉,獻出自己的同理心時,你也會被捲入TA的苦難與情緒中。然後,你很可能就沒有辦法全身而退了。
同理心耗盡的現象不是個例,它會更普遍地出現在以下的工作群體中:心理諮詢師,醫生,警察,消防員,醫院護工,社會工作者等等。當我們普通人遇到危險或遭受苦難時,會逃避,會求助。而這些人卻迎難而上,與困難或災難做正面對抗。
助人者為那些受傷的人提供幫助,打開自己的同理心,提供各種新的情感的聯結:比如依賴,支持和信任。但助人者自己卻可能會在這種聯結的壓力下,逐漸枯萎,耗竭。
典型的情況是,專業的助人者因為目睹了太多的災難,創傷等,可能會發展出睡眠問題、因壓力導致的生理疾病問題,如濫用酒精等等。
Allison所遭受的傷害遠不止前面所說的同理心耗竭,最糟糕的是,在目睹了各式各樣的創傷後,她發現自己無法將目睹過的傷痛與自己的生活分離開來,別人的痛苦跟隨著這些助人者回到家裡。比如,Allison曾和自己的朋友出門聚餐,結果隔壁桌的一對夫妻爭吵了起來。這些吵鬧喚起了Allison工作中的記憶:那些飽受來自父母、男女朋友言語和肢體虐待的中學生們的生活經歷。這一切都讓她無法專註與自己朋友吃飯和交談。
不止是Allison一個人有著這樣巨大的壓力。美國的一項調查顯示,每年會有30%-60%從事兒童虐待等重度問題部門的社會工作者離職。這其中很大一部分的原因,是「同理心耗竭」所帶來的精神壓力和二次創傷。
如何解決同理心的耗竭?
這個問題對那些專業的助人者尤其重要,但也可以供普通人參考。在給出答案之前,我們需要釐清三個概念:情緒傳染;同理心和同情心。
還記得你在社交網路上看過的那幾個關於「笑的傳染」的視頻嗎?在一列車廂里,一個人開始大笑後,其他人即使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也會逐漸跟著笑起來。
痛苦、悲傷的情緒也是如此,會被傳染。神經科學家Tania Singer 研究認為,當我們在處理別人的情緒時,我們的很多行為都是無意識的,是傳染性的(比如發笑)。
同理心是興趣傳染的最高進階。當一個人在以極強的同理心面對你時,他會全然地感受你的情緒,理解你的處境,站在你的角度去想問題——就如同是另一個你一樣。
Singer的研究還發現,如果你是一個同理心極強的人,那麼,當別人向你訴說他的痛苦與困難時,你會感到痛苦和疲倦,同時你們兩人大腦內部的神經活動區域是非常相似的。也就是,你們幾乎感受到了等同的痛苦。
「但是,太多的同理心會導致一些反社會行為。」Singer說。一些專業機構的助人者,因為長期面對那些受過傷害的人,會痛苦、憂慮,精力耗竭,最極端的甚至會自殺。要如何解決這個問題呢?Singer給的建議是:將你的同理心(empathy),轉化為憐憫與同情(compassion)。
呃,你在逗我嗎?當我看到Singer的建議時,我也是這種反應。
但實際情況是,對於那些同理心極強的助人者,或者是常常與受害者主動接觸、打交道的人而言,退回到「同情」的疆域是非常困難的——因為很多時候身不由已。而對於那些真心想幫助別人的人而言,停留在「同情」的地步也似乎遠遠不夠,略顯冷漠。
「同情」的核心是對一個人的遭遇和感受表示同情和憐憫,但這種同情完全是從你的角度出發的, 並不過度介入。
「哦,天哪,對不起,你發生的這樣的事情,我真為你難過。」這是同情和憐憫。
而「同理心」是:「穿上」對方的「鞋子」,感受他的感受,將自己「置身其中」。你不是口頭上的為對方難過,你是真心實意地和TA一起「痛苦」。
那麼,為什麼「同情」會更有效呢?Singer為此做了這樣一個實驗。她給一群善於冥想,以同情和憐憫著稱的僧侶們觀看了別人受虐的錄像,然後掃描觀察他們的腦部活動。結果發現,同那些被激起同理心和痛苦感的人們相反,僧侶大腦中負責關心、養育和積極社會聯繫的部分被激活了——然後,他們反而能更好地去幫助他人了。
受實驗的啟發,Singer和他所在的機構開始使用一些訓練技術,幫助降低、甚至是轉移助人者大腦中容易觸發消極情緒與反應的區域活動,把他們從「同理心」的「地盤」拉到「同情」心的地盤上來,來幫助那些專業的助人者面對壓力,避免耗竭。
而對於普通人而言,你需要做的就是:有意識地訓練自己,去同情、去憐憫,但不要被那些情緒吞噬。
同理心的耗竭與關係的邊界
談到同理心的耗竭,不得不談論另一個話題:關係的邊界。
如果你做過心理諮詢,應該知道心理諮詢中的一些設置。比如,與諮詢師每周以固定的時間和頻率見面,比如一周一次或者兩次,但每次一定是一個限定的時間——通常是50分鐘。時間一到,諮詢就結束了,就得離開。
我曾經很疑惑這是為什麼。後來跟簡里里聊天,問到這個問題,簡里里的回答是:這是為了保護諮詢師能夠和來訪者持續地工作下去。「因為這是設置的一部分,設置用來保護雙方能夠安全地、不耗竭地工作下去。」
這句話的意思是:當諮詢師和來訪者進行諮詢工作時,諮詢師是在幫助來訪者處理問題。然而心理諮詢師即使是專業付出同理心和耐心的人,但他們也是普通人。諮詢師只能在一個限定的時間段內、專業的設置下(包括擁有自己的督導和同伴支持)有效地付出自己的努力。但如果這個時間是沒有限制的,那麼諮詢師就可能會被精力耗竭,即便諮詢師很想能夠更好地幫助來訪者,但實際上也力不從心。而心理諮詢師專業倫理中,也強調諮詢師應懂得自己的局限,否則可能好心卻傷害到來訪者。
時間的設置是一種保護機制。它設置了關係的邊界,它幫助諮詢師維持自己的能力和狀態不被損害—而人們對於「邊界」的情感反應和行為,也能夠為諮詢關係中提供更多的治療材料。
舉一個更接近生活的例子。你有沒有遇到過這樣的情況:你的某位朋友遇到了困難與委屈,跑來跟你傾訴。你耐心地傾聽,試圖為他排憂解難。然後你發現,他在這件事上一直反覆糾纏。從白天到黑夜,從這件事到另一件事,他一直一直地找你哭訴。
最終,你忍無可忍地崩潰了。「我沒法什麼事情都幫助你啊?你應該儘快從這件事情抽身啊。」然後,你可能又會生出一絲小小的愧疚感,「他是我的朋友,我怎麼能不幫助他呢?」
但其實,這個時候你最不需要做的,就是自責。因為這並不是你的錯。因為此時,你正處於一種同理心耗盡的狀態中。而最重要的是,朋友沒完沒了地來求助,已經越過了邊界。
就如同在心理諮詢中設置種種設置一樣,即使是普通人,你也需要關注邊界的問題。朋友不斷的向你求助,你不斷地提供幫助,甚至耗竭自己?仔細想想,這真的是對的么?
在所有的人際關係中,我們都應該明確邊界的存在,哪怕是朋友。沒有人是上帝,可以一直地,無止境地幫助另外一個人。而有效的邊界,則能明確的規範了我們各自的責任——甚至讓對方得到更好的現實反饋,也能夠有更好的成長動力——讓彼此的關係更健康。
所以,下一次再遇到一個不停地向你訴苦、或者不斷提出各種「請求」的朋友,你真正需要做的是:承認自己的局限,並告知朋友你的界限在哪裡:比如,我很希望能夠更多地幫助你,但是今天時間太晚,我需要睡覺了;我想這也許超出我的能力了,我也覺得深深地無力感,也許你可以聯繫一下專業的心理諮詢師,或者其他人也能夠給你很好的建議。
畢竟,沒有人的同理心和能量是用之不竭的。
不妨試一試?
參考資料:
Pete Michaud. Empathy, Compassion, and Burnout.Apr 7, 2014
HOLLY KERNAN.Empathy burnout: when caregivers care too much.JAN 9, 2012
OLIVIA SOLON.Compassion over empathy could help prevent emotional burnout. JULY 12,2012
JAMIL ZAKI.How to Avoid Empathy Burnout.APRIL 7, 20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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