遊戲的正義性

當朋友知道我是從事網頁遊戲相關工作的時候，經常表現出否定、不解、「痛心疾首」。當然不是針對我，他們否定的是在座所有的網頁遊戲，認為其用最低的品質吸引腦殘用戶一擲千金。即使是我的大學老師們，當提到電子遊戲時，嚴謹、辯證的科學態度也瞬間消失，只剩下憤怒和偏見。無論我是據理力爭還是聲嘶力竭，換來的往往是出於禮貌的沉默或者更激烈的反擊。現在我放下自己的觀點，想談談關於遊戲的正義性，這個衝突自身。

在談遊戲之前，讓我們先聊一聊比較溫和的事物——書、音樂、體育。

毛姆說「閱讀是一座隨身攜帶的小型避難所」。對整個人類來說，書籍傳承著人類文明；對個人來說，書籍是獲取知識最簡捷的方式。同時我們也都知道，好書可以造福人類，壞書也可以毀掉一代人。即便任何讚美閱讀的話都是多餘，我們也沒有忘記辯證看待。

音樂的歷史則要比書籍早的多，在沒有語言和文字的世界，就已經有旋律和節奏表達情感了。音樂的音符深入骨髓，並隨著DNA世代延展。音樂是上帝饋贈的瑰寶，上帝賦予所有人享受音樂的能力，賜予極小部分人創造音樂的能力。作為大多數的音樂小白，在聽曲高和寡的巴赫古典音樂，或小眾的重金屬音樂時，你可以說不喜歡聽、不好聽，但你敢說糟粕嗎？即便音樂是波普的藝術，我們仍然保有敬畏之心。

現代體育——足球、籃球、乒乓球這些運動有什麼用？奧運會、世界盃、世錦賽這些職業比賽有什麼用？仔細想想，除了強身健體、創造經濟價值，很難講出體育運動真正的價值。雖然不懂為什麼體育作為職業創造了什麼普世價值，但我們一般對此懷有樸素的感情——每天鍛煉一小時，健康工作五十年。我們忘記了舉國體制下的一將功成萬骨枯，也不去追究體育競技有什麼用，我們從中獲得精神享受。如果沒有十年以上的踢球史，你不會知道足球在他的青春里是怎樣重要的角色。但至少不會否定足球存在的正義性，不會把高考失利、生意不順、婚姻失敗的原因歸結為踢球。體育就像是一道經過數學驗證的公理，其正義性毋庸置疑。

電子遊戲呢？

電子遊戲的確良莠不齊，既有雅達利時代的劣品，也有讓人熱淚盈眶的藝術。對於這個只有幾十年歷史的媒體，我們用最嚴苛的態度審視，與此同時，有沒有保持辯證的態度？

沒看過幾本書，自然不敢對文學作品圈圈點點。沒學過音樂創作，自然也不敢對音樂評頭論足。但以你玩過的那幾款遊戲，就敢對整個遊戲行業、遊戲專業大加批判。對知識的敬畏之心呢？

對電子遊戲的偏見，和對體育運動的認可，是世界上最樸素的兩種感情。對比一下社會對電子競技和體育競技的迥異態度，就可窺一斑。寬容是奢侈的夏夜，遊戲研究者、從業者希望的只是摘掉有色眼鏡。

說到網頁遊戲，誠然大部分的頁游在趣味性、可玩性有待提高，但仍然有精妙的敘事和機制可以借鑒。頁游的營銷手段我不敢苟同，這是行業和市場不成熟的表現，是必經的階段。看看80年代的美國遊戲市場，不很有啟發嗎？大部分頁游的受眾是三十歲的人，他們的標籤是：購買力強、上班族、遊戲時間固定、操作頻率低。這和頁游的付費點多、掛機類玩法多一一對應。所以頁游和玩家是互相選擇的結果。作為玩家的我，很難在頁游中獲得心流，但我同樣覺得左小祖咒的民謠很難聽。而作為遊戲從業者的我，頁游於我則是規則、數字、心理、敘事、商業化、美術的集合體。這種區別，大概就像星探和醫生看人時的區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