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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七

楊七是個頂實誠的農民,家中一妻一牛,全靠他辛苦勞作養活。

楊七有個外號叫牛瘋子,這外號是村民們起的,因為他實在太愛牛了。

楊七家的母牛叫阿蠻,打從楊七二十五歲父母雙亡時便陪著他。後來,楊七取了個身懷隱疾孕不得子女的妻子,便更是將這阿蠻當做孩子般看待。

村民們經常打趣楊七,說他買了個牛當祖宗養,不打不罵不穿繩子,有時候牛脾氣來了不想幹活,還自己跑去扛起那耕地的粗活,上輩子一定是牛的孫子。

楊七對這些嘲諷向來置若罔聞,依舊每天早起為牛洗澡,然後一人一牛下田幹活到傍晚,又牽著牛去池塘里耍水,直到太陽下山才回家。

除了村民,楊七的妻子也不止一次叱罵他,讓他乾脆和牛過日子去。還有幾次,更是拿著菜刀說要將阿蠻和他一刀捅死。

楊七很是納悶,他不明白為什麼妻子老和一頭牛過不去,他楊七是出了名的耙耳朵,對妻子的愛不可謂不深。每次妻子一生氣,他都會千方百計的哄,必要時甚至連下跪也毫不含糊。

或許這就是生活的無奈吧,楊七想,他捨不得妻子,也捨不得阿蠻,如今想兩者兼而有之,自己當然得忍氣吞聲。

這樣的日子一晃便是五六年,就在楊七以為這生活就是早晨的洗牛,白天的勞作,晚上的做愛以及無休止的矛盾時,下體卻止不住的瘙癢起來。

一開始楊七並沒在意,以為是被蟲子爬了,可後來這瘙癢卻是愈發嚴重,好幾處皮都被他生生撓破。除此之外,楊七還發現自己每晚射出的液體,也由白色轉為了黃白色。

偏方無用,強忍沒效,經過幾個月的折騰後,忍無可忍的楊七還是去看了醫生。

醫生是個渾身贅肉的胖子,那日他沒穿白大褂,看起來就像是個江湖騙子。在對楊七的下體仔細檢查了半小時之久後,他終於抬起頭來,滿臉通紅,言語支吾。

「兄弟...你沒在外面亂搞吧?如果沒有的話,怕是被戴...」

醫生沒有把話說完,可楊七已從他的表情里猜到了一切,楊七沒再說話,只是將錢結清,陰沉著臉走了。

離開診所後,楊七沒有回家,而是將阿蠻牽去池塘邊說話,一邊說一邊哭,直到太陽落山,眼圈紅腫才洗了把臉回家。

奇怪的是,回到家中的楊七卻異常的平靜,只是話稍微少了些。

妻子覺出了楊七的沉默,可又說不出是哪裡出了問題,便權當楊七隻是一時低落,沒放心上。殊不知,這恰好中了楊七下懷。

其實楊七的平靜全是裝出來的,得知妻子出軌後,他絕望而又悲傷,若不是有阿蠻陪伴,他興許還會去自殺。他迫切地想對妻子攤牌,可是不行,他必須要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才能等著妻子露出破綻,好將那天殺的情夫給揪出來。

終於,一天下午楊七故意提前回家,才到院門口便聽到了妻子的呻吟聲。

楊七沒有發聲,悄悄走到窗前,發現妻子身上壓了個男人,頭埋得很低,看不清面容。楊七強忍住破門而入的衝動,他的腿因常年勞作而有些畸形,跑不大快。如果打草驚蛇,很可能被對方跳窗逃走。

所以他必須等,等到那人抬起頭來,就算抓不住,但至少能知道對方是誰。

啪!啪!啪!男人的每一次聳動,肉體相擊發出的每一聲響,都如釘子般扎入楊七心中。不知道過了多久,楊七終於看到那人低吼一聲,然後身體綳直,高潮著抬起了頭來。

接著四目相對。

是去年調到村子裡來的鄉村教師——小李。楊七怎麼也想不到,這看起來儀錶堂堂的人,竟是個衣冠禽獸。

「媽的畜生,老子殺了你!」楊七從院子里抄了把斧子,剛想追,卻發現那人已抱著衣服跑到了院子外面去。

「操你媽的小鱉孫!你給我等著!」楊七將斧子摔到地上,轉身回了屋。妻子被嚇得有些發抖,可嘴上依舊不饒人:「怎麼,現在想起我了,你怎麼不繼續去操你的阿蠻啊?」她本以為楊七這耙耳朵聽了這話會哭著求她原諒不要離開,可誰知,楊七立時火冒三丈,狠狠扇了她兩耳光後,獨自一人喝起酒來。

第二天一大早,楊七便提了把菜刀前去村長家,鐺的一下把菜刀劈在了村長桌上。

本是睡眼惺忪的村長見到這架勢立馬清醒過來,連忙為楊七端來茶水,問他好端端這是要幹啥,有話慢慢說嘛。

楊七哪裡有心思去喝茶慢慢說,指著菜刀就對村長吼道:「那個去年來的鄉村教師小李,偷我老婆,你管不管!?不管我現在就拿刀去把他給剁了!」

「管管管,我管。」村長看到楊七一臉兇相,明白他不是在開玩笑:「可是總不能殺人啊,這樣,你先回去,冷靜一會兒,三天之內我絕對給你個交代行不行?」

「好,三天就三天,三天後我要看那鱉孫滾出村子!」

說罷,楊七便回了家,到家時妻子剛醒,因昨晚吃的耳光而害怕的有些發抖。楊七本發誓要對妻子狠一點,可如今看到卻又覺於心不忍,便對她說:「我把那個人渣趕出村後,咱們還是繼續老老實實過日子吧。」

三天很快過去,可令楊七意外的是,別說趕出村了,那小李竟是連一點懲罰都沒受。而這件事也不知怎的傳了出去,幾乎每天都有人跑來楊七家丟爛菜葉臭雞蛋,或者揚言要打他。

原來這事傳出後,沒有一個人相信楊七,更過分的是,內容傳著傳著竟成了楊七出軌患了性病,嫁禍給妻子和小李。

楊七本怒不可遏,但這鬧事的人逐漸增多,漸漸的他也慫了,不再像剛開始的時候和人對罵吵架,而是每天都帶著阿蠻去池塘,看著阿蠻洗澡耍水,自己則一根又一根的抽著煙。

他實在想不明白,這小李的魅力是有多大?竟能把白的弄成黑的。自己一個受害者,無端端的背起了罪名來。

白天還能去池塘,晚上卻只能活受罪了。妻子仗著有村民撐腰,不但不悔改,還對楊七百般奚落諷刺。終於,楊七在受夠冤罪後,又去找了村長。

「村長,你給我評評理,為什麼我被偷了老婆,反而還要被罵?這還有沒有天理了!」楊七依舊憤怒,可比起上次來村長家,氣場還是少了許多,不止那把刀。

「唉,楊七,我也沒辦法啊,村裡的孩子都離不開那老師,再說,你這也沒證據啊。」

「屁才沒有證據!老子的雞巴都要爛了還不是證據!?」說罷,楊七作勢就要脫褲子,還好被村長攔了下來:「這禽獸只會把孩子帶壞!我今天就把話撂這!你要是不給我個交代,要是不管,老子就殺人了!」

村長聞言嚇了一跳,意識到這事必須解決。可就算楊七說的是真的,村裡也確實離不開小李,不然這娃娃們咋辦啊?村長一邊想著,一邊打量著楊七,突然間,他明白過來這楊七肯定會殺人,但不會立馬殺。於是計上心頭:「楊七啊,不是我不管,主要這一是證據不夠,二是現在我正忙著修補河堤的事情...」

「我管不了那麼多!反正你必須給我查!」

「哎呀,你別激動,我沒說不查......誒要不這樣,你也去幫著修河堤,然後我就有精力幫你調查了啊!」

楊七盯著村長看了半天,才開口道:「你說話算數嗎?」

「算數,絕對算數,等你修了回來,我肯定給你個交代!」

「好!」楊七當即應道,也不顧自己畸形了的腳,回家收拾好行李,和阿蠻道過別,便去了河邊修堤。

修堤工程本就接近尾聲,再加之楊七滿身的幹勁,一心只想著早點修完早點得到答覆。於是,不到六日,決堤口便被堵上了。

完工後,楊七和其他工人一同站在堤壩上,看著眼前滔滔河水,全都忍不住笑了起來,當然,別人是笑這工程總算結束有錢拿,他是笑這偷老婆的仇總算是要得報了。

可就在這時,人群里突然冒出雙手,將楊七推下了河去。

楊七根本來不及反應,瞬間便被河水捲走,他驚慌的拍打著水面,表情因恐懼而變得猙獰,冰冷的河水凍得他四肢都沒了知覺。咚!緊接著,楊七的頭撞上了個石頭,眼前一黑。

不知道過了多久,楊七從黑暗中掙扎著醒來,發現自己躺在池塘邊,身旁的阿蠻正在吃草。

他當即意識到是阿蠻救了他,抱著阿蠻的頭便痛哭了好幾個小時,直到天全黑了,才蹣跚著回到家。

打那之後,或許是因為村長的狠心,或許是因為腦袋上那結實的一撞,楊七就跟變了個人似的。

他不再同人講話,除了和阿蠻去耕作幾乎每天都在池塘邊坐著,無論是誰找他都不理,妻子拋棄了他,明目張胆的和小李住在了一起。真相大白,可已經不重要了,因為沒人再把楊七當人看,而楊七自己,也漸漸活成了個畜生樣。

就這樣,楊七漸漸被隔離了起來,與村子沒了聯繫,一人一牛就在那狹小的一片地里自生自滅,孤寂地生活。

眨眼又是幾年過去,當所有人都快把楊七遺忘的時候,楊七竟是自己出現在了診所里。

此時的楊七已經不像個人了,甚至不像個動物。頭髮披散著遮住面龐,只露出個長滿黃牙的嘴,皮膚黑如焦炭,像是塗了層厚厚的煤,破爛的衣衫下面,露出雙畸形可怕的腿。

醫生見著楊七的時候,嚇了一跳,還以為是哪跑出來的妖怪,盯著那無神的雙眼看了許久之後,才勉強認出來是楊七。

「啊!楊七啊,你這跑來又是要看什麼病啊?」

「我,我家牛,生,生病了,你能不能...」楊七幾乎是將字一個個硬擠出來的,可即便這樣,那發音還是模糊難辨。

醫生知曉楊七來這的緣由後,又是生氣又是想笑,他又不是獸醫,竟讓他給頭牛看病?按著醫生的脾性,本會禮貌的說一聲「抱歉,我只給人看病。」可眼前這人是楊七啊,那個瘋子楊七啊!醫生琢磨著一定要從這楊七身上取得點樂子,便對他說:「可以是可以,但我這裡少了點藥材,你順著河流往南走四十里路,那裡應該有片地,地里種的有藍色的花,你去把它采來,我便能幫你治好你家的牛。」

「真、真的嗎?」楊七激動地說話都打顫。

「真的。」

四十里路對腿腳畸形的楊七來說可不是個小數目,可為了阿蠻,楊七再這世上僅存的依靠,又算得了什麼呢?

故事本該到這裡結束,楊七尋葯不得,萬念俱灰,和病怏怏的老母牛一同走向滅亡,只可惜,這故事有頭,那人的惡意往往是沒個限度。

楊七走後,醫生講笑話似的把事情說給了村長和楊七的妻子聽,兩人大笑後說,這還不夠,要整,就要整慘一點。

於是,三人跑到楊七家中,將阿蠻一刀結果,接著將它以大字型掛在支架上。最後,又用粉筆在阿蠻肚子上歪歪扭扭地寫下「操我」兩字,下面一個箭頭,直指被塞滿了石頭的阿蠻的生殖器。

待眼睛哭的紅腫,絕望而又疲憊的楊七回來時,他們還一邊拍打著阿蠻的頭,一邊大聲喊道:「來啊來啊!你最喜歡的阿蠻,來操她啊!」

楊七整個人如石化般立在原地,動彈不得。

就在這時,村長上前一腳將楊七踢翻,妻子緊隨其後往楊七臉上吐了口濃痰,接著,三人大笑著離去。

許久之後,楊七掙扎著坐了起來,獃滯的看著阿蠻的屍體。

然後,就這樣坐了一夜,直到天邊現起魚肚白,他才悲鳴一聲,昏了過去。

那之後,再沒人見過楊七。

九天後的一個晚上,村長突然聽得自家牛的慘叫,打著電筒跑出去,才發現自家的三頭母牛都被人割了脖子,而下體處,更是有黃白色的液體流出。

村長大怒,一口咬定是楊七那變態畜生乾的,帶著人滿山遍野的找。

終於,夜裡兩點,就在月光最亮的時候,一行人在池塘發現了剛把衣服脫光的楊七。

「楊七!你他媽活膩了!」村長的吼聲回蕩在整個山間。

烏鴉飛起,樹葉顫抖,唯獨楊七沒有反應,只是一步步的向塘中央走去,嘴裡一直低聲喃著:「阿蠻,阿蠻,阿蠻...」

突然,天邊烏雲遮住月亮,四下頓時一片漆黑,村長連忙打開手電筒,照向前方,卻已看不到楊七的身影,只剩水面上,那逐漸消散的波紋。

不知何處,傳來一聲牛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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