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6年,北京沒有音樂節

2015年五一,迷笛和草莓雙雙缺席京城。

2016年,

迷笛又一次告別北京,

草莓還掛著北京的名字,腳已經落在河北。

是誰帶走了音樂節的原始根據地?

- 停止你的音樂 -

密集恐懼症被迫害幻想

2014年12月31日上海外灘踩踏,成為所有「叫停」事件的最佳嫌疑人。

2015年3月28日下午,剛剛開場的第十四屆330金屬音樂節被緊急叫停。各種猜疑還沒有落定時,對樂迷更大的打擊還在路上:

——就在當天晚上,迷笛官方發布的一條公告緊急停辦公告

看起來是給「文化政策」「踩踏」撇清關係,但含混不清的表達很容易被理解成此地無銀三百兩……

還沒咬文嚼字完,草莓音樂節官方又來一條:4月3日,摩登天空官微發布通告,表示2015年北京草莓將改期舉辦

——但這個改期,最後,也沒有了尾聲。

短短几天,多少滾青的春遊計劃被碾碎:不明原因,也看不到結局,滿臉懵逼。

2015年的春天毀了,2016年重新來過就行啊——

並沒有。

2016年,迷笛徹底開到了南方。而所謂超級草莓,重拾「北京」的名號,卻回不到經典的通州運河公園。人多,就怕出事,歷來如此,雖然音樂節不在廣場辦,但公園也是公家的地方。剛出過事,何況這還不是單純的人多,上海跨年踩踏,成為不說也懂的原因。

但中國搖滾的邏輯不全是這樣的,總有一種「被迫害」「被壓制」的感受在受傷的人群中蔓延。對家長式管教的不滿,與生俱來地體現在這種特殊的音樂形式中;然而,北京,就是家長的腳下。你不服我,我不服你;但我要打你,你連爭辯的權利都沒有。

音樂節上的pogo、開火車、跳水等以肢體衝撞發泄能量和激情的方式,即使參與者再強調有多安全,在沒嘗試過的旁觀者看來,還是充滿踩踏之類的危險。

其實,就算不考慮密集人群的安全危險,家長們也不懂這群年輕人在幹什麼:一切這些看上去就會失控,躁動的人群,看著就像帶著一幅幅不服管教的表情。

就像330音樂節的停辦,官方給的說法是:到場人數遠遠超出舉辦場地容量。但還有一個細節很值得玩味:給出警告後,已經要求樂迷先全部離場,再次排隊入場以控制人數。本來這樣重新入場就可以了,結果來視察的有司人員,剛好在糖果二樓俯瞰到在玩「死牆」的人群,完全被這種激烈的肢體衝撞嚇到,也別重開,直接叫停喝茶——這個時候,門口的樂迷還在井然有序地排隊。

死牆在音樂節狂歡形式中最為激烈,但遠遠看去就是在打群架。

這種內外的反差很難被瞬間理解,就像許多搖滾青年腦中,都埋著由叛逆而來的「被迫害幻想」的種子。這不僅是簡單的代溝,而變成了相互之間的猜疑忌憚。但在強制管理下,綠色無公害的樂迷們,並沒有發言權。

更重要的是,音樂節自身的主觀條件,也還不足以和這些外力因素抗衡。

- 音樂節大遷徙 -

先天性缺陷戰略性轉移

露營是音樂節的一個戶外傳統要素,而迷笛和草莓的早期主陣地都是在公園,但按照北京治安管理條例規定,公園,街心花園,小區綠地等均不可露營過夜。

不考慮外力因素時,場地,是最大的問題。能不能爭到場地,又要看背後的實力、資本運作、政府關係等等。在音樂節剛剛興起的年代,這些問題本沒有那麼重要。雖然要經過層層審批,但當時的小型聚會,對場地也沒有太大要求。

2000年,第一屆迷笛音樂節,其實就是迷笛音樂學校的年度彙報表演,直接在學校禮堂進行,之後挪到整個校園,終於在2004年移師戶外,場地是北京國際雕塑公園。隨著迷笛音樂節「一直往南方開」,在北京的場地卻一年比一年遠,只是北京這麼大,感覺上還在而已。加上慢慢有其他品種的音樂節參與競爭,迷笛的演出陣容也開始被蓋過風頭。

草莓音樂節則有摩登天空的強力支撐,從2009年開始一直堅守在通州運河公園。雖然搖滾鐵托們更愛迷笛,但是草莓音樂節的吸引力也不容小覷,一來場地不算偏,二來更重要的,有更強大的陣容。雖然草莓更偏向流行化,雖然摩登天空用力捧自己的藝人上主舞台,但更齊全的國內樂隊陣容和國際頂級天團,還是足以分流不少搖滾樂迷。

然而,兩家並駕齊驅、共同做大的同時,北京能不能容下還在其次;對質量的要求上來之後,自身的一些先天弊病已經開始表現出來。

迷笛音樂節最初只是一場聚會,免費啤酒和簡陋的校園舞台,愛怎麼躁怎麼躁。簡單、粗糙、原始,卻如理想天堂一般。暴雨侵襲之後的不插電現場、泥地里的瀟洒露營,都是這個烏托邦里最純樸美好的回憶。但這些突發情況的背後,也暴露了主辦方在準備和應對上的缺失。

2014年的草莓音樂節,通州運河公園堵得不成樣子,兩三條街開車要走了一個鐘頭。最後一晚,張曼玉上場後還沒唱幾句就遭到了大風侵襲,整個主舞台被吹垮,音樂節宣告緊急取消,各舞台的壓軸演出也都沒戲了,而在歸來途中,臨時加班的公交車漫天要價,擠滿了人,有朋友都是一路雙腳架空回來的。

北京的風確實大,但更可怕的是經不住吹的檯子,和缺席的緊急預案。

那些是我們的笑談,是我們的美好回憶,但不能否認裡面潛在的問題。中國的音樂節還去要成長,但各種問題和安全隱患的存在,讓音樂節本身的形象變得脆弱,經不住禁令的考驗。

而在其他嗷嗷待哺的一二三線城市,更寬鬆的環境,同樣熱情的本地居民,給了音樂節更多機會。曾經的雪山音樂節、賀蘭山音樂節已經成為傳說,迷笛開進長江、深圳,草莓宣布N城同期,各路資本力量亂入扶植新音樂節的時候,當年南下播撒的種子,已經遍地花開。

只是北京,暫時回不去了。

- 現實照進夢想 -

伍德斯托克再見烏托邦

1969年,以「和平、反戰、博愛、平等」為主題的伍德斯托克音樂節,影響不不止一代人。

迷笛總會宣傳自己為中國的伍德斯托克,但很少有人追究一個細節:真正的伍德斯托克,只辦了一屆;愛與和平,只存在三天。

今年和去年的北京並不是什麼音樂節都沒有,但影響力無法和迷笛、草莓相提並論。音樂節這種戶外音樂狂歡形式能發展起來,儘管更多主流味道的音樂節開始攻佔更多市場,還是撼動不了迷笛在搖滾青年這些核心粉絲心中的地位:有些人只是來消費,有些人,則是來朝拜。

當迷笛的歷史意義慢慢被遺忘,人們可能只記住了2000年的簡陋聚會,酒瓶子、噪音、人群、無盡的幻想、種子。那是一片混沌,卻不似各種權利博弈下的滿目瘡痍,一無所有的時候,我們唯一擁有的,不是畏懼,而是希望。

早期的迷笛現場,當時是舌頭樂隊壓軸演出,觀眾都擠到檯子上。就在這裡,吳吞留下了「搖滾樂不重要,重要的是你們自己」那段金句。

有一天,這些音樂節會真正成熟,或者半路夭折,都改變不了那次聚會的意義。可能根據地的宿命,就是用來做成革命老區參觀學習、憑弔懷念。

不能細說的外力壓制下,不忍深究的主觀因素中,不常去想的歷史進程上,北京,適合朝聖,適合學習,不適合盡情揮灑的音樂節。

夢已經做夠了,醒來,我們還有許多實際的工作。去祖國各地躁吧,搖滾樂的明天,不屬於虛構中的火種,屬於草地上撒歡的每一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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