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色巨塔》:一邊不是地獄,另一邊也不是天堂

《白色巨塔》,50年前山崎豐子的同名小說改編,十多年前的老劇,6年前卻看得我元氣大傷。在後來的很長一段時間內,我真的就再也沒有接觸過醫療劇了。記得當時看完最後一集已是凌晨1點,翻來覆去睡不著,於是手機豆瓣看影評,又看到了兩點。

說不出來的壓抑。這種壓抑讓你失眠,迫使你去思考。在這裡我不想說這個故事和現實的聯繫有多大,儘管我知道它存在,不僅僅是日本,還有當下的中國。我只想說一些和這個無關、卻關乎道德和人性的一些東西。

總覺得財前的人生是「一次性」的人生。他的道路,只能走一次,絕對不允許出現一次失敗;一次失敗,他將一無是處。里見可以選擇從醫大辭職,可以另外找家醫院繼續從事研究;柳原、龜山都可以辭職。可是財前,他在那個白色巨塔里困了好久,渴望著最頂端,卻忘了也永遠無法走出來。當里見要他轉去他現在所在的醫院接受最後的治療時,他說,醫大的教授,如果不死在醫大,豈不是要讓人笑話。

只靠財前一個人,他是絕對不會成為後來的他的。他也曾經自信張狂,認為靠精湛的醫術就能成功。可是,東教授的嫉妒、岳父和妻子的煽風點火,燃起了他內心深處的慾望;鵜飼教授的推波助瀾,讓財前漸漸走上了一條不歸路。他的眼神,也從之前的自信明晰,逐漸渾濁邪惡。歐里庇得斯說,上帝讓誰滅亡,必先使其瘋狂。每一次的觥籌交錯,各種人事被牽扯進來;各種陰謀陽謀,無路可退,退無可退。

財前是個複雜的人,無法用一句話定性。他時而是可惡的,比如僅僅為了不見東教授他匆匆安排了佐佐木的手術並且之後不聞不問,比如為了推脫責任可以任意撒謊甚至怪罪於涉世未深的柳原;他時而是讓人肅然起敬的,比如一次次冷靜地處理手術中的突發情況,比如最後一次和里見的關於癌症的醫學探討,雖然此時他已離開人世。唐澤壽明真的是一個很厲害的實力派,他出演的財前形象很豐滿,讓人看到了人性的複雜和深邃。

絕對的邪惡和絕對的道德,都會傷害人。就像財前和里見。財前傷害了自己和患者,里見傷害了家人和財前。故事畢竟是故事,需要正面,也需要反面;然而我很認同豆瓣里的一個說法,財前和里見不是兩個單純性格的人,而應該是一個人內心的兩面,亦正亦邪。觀念、道路不同的兩個人,卻一路走來;患者和屏幕前的我開始懷疑財前的時候,里見依然說,他相信財前;最後,卻只有在里見那裡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故事表面好像是財前被裡見的正義感逼到了絕路,事實上,或許是財前內心的正義感戰勝了充滿慾望的自己。他在昏迷之際對鵜飼說的那句「沒事的人滾開」,是不是他內心一直以來想對鵜飼說的呢?

對於日劇的敘事模式頗為習慣和喜歡,不得不佩服那些頗有才華的實力編劇們。《白色巨塔》中間穿插的奧斯威辛集中營的那一段,震撼人心。很早就知道奧斯維辛,卻是在日劇的鏡頭裡,第一次看到了真實的場景。那個老頭不緊不慢的解讀,正是一段血腥殘酷的歷史。兩段鐵軌通向的,一邊不是地獄,另一邊也不是天堂。財前腳下的鐵軌,他不知道他會走向何方。或許,那個時候,他真正迷茫了。

自從某一天不小心看了劇透開始,我就一直不明白這個結局。為什麼前面20集一直都讓人厭惡讓人反感的財前,到最後一集卻讓人無限唏噓;為什麼要讓他得癌症晚期,在輸了官司之後凄涼死去。或許原作者和編劇是不知道該怎麼去面對失敗後的財前。死亡不是地獄,而活著的另一邊,也不是天堂。

結局的悲慘,卻讓人升騰起一絲希望。這希望,不是財前匆匆下世的所謂「快意恩仇」,而是里見,是柳原,是龜山,是大河內教授,是關口律師,是佐枝子,是佐佐木的便當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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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池琪,日劇日影愛好者。

理想除了看遍這世上的推理小說,還有就是筆耕不輟在路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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