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來寂靜》｜閉口不言 晚來靜寂

讀完《晚來寂靜》，已是下午兩點，重慶的天陰沉沉，整個天空都被刷出厚厚的泥漿，像極了故事裡那陰霾、繁雜、濃重細碎的圓石城。

起初看這部小說，是因為作者李海鵬。曾就職於《南方周末》，後身為《人物》雜誌前老大的他手下有一記者，花一個月的時間每天夜裡奔波於北京，採訪各式各樣的人，寫了篇關於北京凌晨的新聞。我在豆瓣上讀這篇新聞稿，看著看著便泣不成聲，喟嘆不已。後因緣巧合，得知此記者剛大學畢業，首次操刀寫的特稿便震動媒介，可說是「強將手下無弱兵」。

李海鵬小說下的夏沖，出生於70年代末，在一系列歷史背景下成長。如我們少年般讀書，在不斷成長的過程中，期間少不了打架鬥毆、談戀愛、調戲女同學之類的事情。小時候迎著風成長的陽光少年，在作者「哀而不傷」的筆調下由內向外，經過困苦、疼痛、無奈、艱辛後，變得婉轉凄美，直到最後如蟬般蛻變。

夏沖的發小陳垚是他上高中以來最好的朋友，因偷錢被告在勞教所里失去一整個青春，等到出來，物是人非，母親帶著他離開圓石城，他過著自由而非他喜歡的生活。青春期的困惑與倔強，他從最初到最後，只能在勞教所里體會，而那裡面教會他屈服與安分。他在福建島上安家後，夏沖給他打電話，他告訴夏沖，自己差點發大財。電話另一頭的夏沖，聽著陳垚的講述，卻在掛掉電話後想到怕水的陳垚，在海底摸出來文物，遇到警察搜查時，戰戰兢兢拿出來，交給上級，會心的笑。人在一個地方被關久了，學會老實，認命，服輸，曾經嚮往著賺錢當富豪的陳垚，因偷錢失去人生中最寶貴的財富——青春。

都說人生如戲，夏沖是內心如戲，李海鵬在塑造故事人物形象時，以詩意的筆調在第一人稱和第三人稱間交錯對夏沖內心及周遭環境進行描述，環境不斷改變，從陳垚被關進勞教所起，變得模糊不清，青春的懵懂，生理反應和心理突襲，促使夏沖變得內斂、躁怒、亦喜亦悲，沉默不語。父親在政治鬥爭中敗下陣來，靠著市場規律循規蹈矩的做生意，坐著過山車般由上倒下，最後忍耐不住尊嚴，受不得失敗，孤寂的弔死在倉庫里。母親喬雅與夏沖的爭執，以不可調和的矛盾頻繁出現，作為曾經想要考大學，錯失機會的她，將一切希望放在夏沖身上，從排擠、不理解到夏沖考上大學，成為律師，直至丈夫死去。她在年過半百重拾書本，開始讀書，如茨威格筆下的《昨日世界》反思自己「和我自己的意願相反，我成了理性遭到最可怕的失敗和野蠻在時代的編年史上取得最大勝利的見證人；從未有過像我們這樣一代人，道德會從如此高的精神文明墮落到如此低下的地步—我指出這一點，絕非出於自豪，而是含著羞恥。」她在書本中，獲得自我救贖。風吹著她滿頭白髮，辛苦操勞一輩子，到最後還是離不開做一位文藝女青年的夢。

在夏沖的世界裡，親情、友情與愛情伴隨著成長交織出現，如同滾滾紅塵中的興亡事，歷史的進程，永遠不會記錄一個小城青年的愛情。夏沖的愛情是任性、霸道、無奈的。每個女孩子，在年輕時期或多或少都會不明所以的愛上這種臭流氓。純凈明亮的愛情如同陽光下打破的細碎顆粒狀的玻璃，反射著疼痛、耀眼的光芒。夏沖在打碎自己的同時，也在矛盾中打碎愛情。欲迎還拒在青春的推搡中如刀片般割裂著愛情，原本細小、敏感的神經細胞，在經過兩次悄無聲息的摩擦後，悄無聲息的截止。青春的愛情在瘋狂和偏執的洗禮中，如一顆璀璨的流星划過，不露痕迹。那些年少歲月里透露出來的無知，就這樣伴著疼痛成長，終歸無言。

或許，我們每個人都會在悲歡離合里交錯成長，只可惜在碧瓦飛甍，城堞高聳，皆為利來，皆為利往的城市裡，我們面對這城市的光亮，只能悄無聲息的懷念著青春，淚光閃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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