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07E08: It's all about First Amendment, Seriously?
緣起：
Diane在第六季爭取到的極右翼客戶Dipple此次再出難題：反墮胎激進組織Citizens for Ethical Medicine將其組織成員和Hallie Fisher醫生的對話偷拍下來。從偷拍的錄像中我們得知，Fisher醫生供職的診所為婦女提供墮胎服務，同時轉售因此產生的死胎器官(aborted fetal tissues)，比如100美元一個肝臟。醫生需要摘取的器官由客戶需求決定。事實上，前述組織正是偽裝成一家生物工程公司接近Fisher醫生，因此才有這段偷拍的錄像。從錄像中我們還得知，為了順利摘取某些器官，醫生在為婦女墮胎時甚至會改變胎位。整段錄像的傾向性很強，如果不了解背景單看視頻，觀眾很可能會產生「這是一家黑診所」的印象。並不令人意外的是，持強烈反墮胎觀點的Dipple委派其法律顧問Ethan Carver向Diane諮詢起訴該診所的可能。
我們知道，在婦女是否有權墮胎這一問題上，Diane的觀點非常左派，她認為生育自由是婦女的權利，同時認為Carver小題大做，並稱100美元一件器官不算營利性行為。因此Carver原先打算起訴該診所和Fisher醫生非常倒賣死胎器官這一論點在Diane看來毫無勝算；緊接著Carver再次提出起訴診所illegal repositioning of fetuses for a breech birth（非法改變胎位以實現臀位分娩，即分娩時嬰兒的臀部或雙足先出，頭部後出。這並非通常的分娩方式）。Diane認為，想要以此為論點提出訴訟需具備三個必要條件：第一，要有一位在該診所進行墮胎手術的婦女；第二，該診所對這名婦女隱瞞了相關手術細節；第三，該婦女因此遭受重大傷害。不出意外，Dipple準備好了一名符合上述條件的婦女。
Carver希望Diane能給這名婦女做pre-trial cross examination，看看她是否做好了出庭準備。Diane因此派調查員Jason對該婦女做背景調查，看看有無漏洞可挖。
從模擬庭審中我們得知，這名婦女名叫Stacy Groom，是一家出版社的審稿編輯，10個月前在該診所做了墮胎手術。Stacy在看了前述偷拍視頻後認為診所誘騙了她，之後出現以淚洗面、無法吃飯、睡覺以至無法正常工作的情況。如果我們以模擬庭審的時間為界，那麼Stacy是在兩周前才得知自己受騙的情況。換句話說，上述影響其生活的種種狀況僅僅持續了兩周時間。同時通過Diane的問話我們得知，Stacy並沒有去看醫生，但她卻加入了基督教組織Church of God in Christ。該教會持反墮胎立場（基督教各教會對墮胎的立場不一，因為無論是《新約》還是《舊約》都沒有明確禁止婦女墮胎）。Stacy入教即表明她認同該教會的反墮胎立場。但是僅僅在兩個月前她還匿名接受《芝加哥論壇報》採訪稱「美國婦女的生育選擇權正受到右翼勢力的攻擊」。換句話說，兩個月前Stacy還相信婦女有墮胎的自由。
通過模擬庭審我們發現：第一，Stacy遭受重大傷害的說法不成立，上述必要條件之一無法滿足；第二，Stacy的立場短時間內變化過大，從一個極端變到另一個極端，難以令人信服，因此其無法作為一個合格的原告起訴診所和醫生。
至此我們頑固的Carver應該歇停一下了吧。如果你這麼認為，你就大大低估了Carver的毅力。雖然無法起訴，他還是決定先將上述視頻放到網上看看影響再說。
果然事情沒這麼簡單：Fisher醫生起訴要求Carver從網上撤下這部偷拍的視頻，不允許視頻在網上公開，同時主審此案的法官已經決定召開臨時聽證。Carver要求Diane的幫助，並且引用了一段Diane在Emilys List（EMILYs List is an American political action committee (PAC) that aims to help elect pro-choiceDemocratic female candidates to office）某次活動上的演講：Anyone can defend a sympathetic client with popular beliefs, the real test of first amendment is whether we are willing to stand up for people and ideas we hate.
不得不承認，Carver這招很毒：首先Diane這段捍衛第一修正案的演講是對Emilys List的支持者說的。正如上述注釋所言，Emilys List是全美支持婦女墮胎權的一個非常重要的政治行動委員會(PAC)，而people and ideas we hate指的是Dipple為代表這部分反對墮胎的右翼勢力。因此如果Diane言如其實，那麼她就應該兌現承諾，幫助Dipple打這場官司，否則上面的慷慨陳詞只能證明Diane的虛偽。
事已至此，Diane雖然不贊成Carver的立場，但由於案件性質的變化，她不得不帶上Cary親自出馬了。
在聽證會上，原告提出的第一個論點是：這段視頻是違法偷拍的，因為伊利諾伊州法律規定錄製此類視頻要雙方同意，這裡顯然Fisher醫生沒有同意。但Cary認為對話發生在一家擁擠的凍酸奶店，雙方合理的隱私無法得到保障，因此雙方同意並非視頻合法的必要條件。通過視頻回放我們發現，Fisher醫生的背後就坐著一位帶著兩個孩子的母親，而醫生也壓低了說話的音量，這就說醫生意識到談話可能被人偷聽，換言之，酸奶店無法保障個人隱私。因此視頻不能算作是偷拍的。這一局Diane和Cary拿下一城。
還是老薑辣，Diane再祭出一招，她承認保密協議有效，但聲稱雙方談話的地點是酸奶店，不受協議保護。原告律師立即指出，這場談話始於一次醫學會議，酸奶店不過是初始談話地點的延伸，因為雙方是邊走邊談的。Diane一方再度受挫。
這邊廂庭上唇槍舌劍，那邊廂也不消停。由於Diane替Citizens for Ethical Medicine辯護，她所有的自由派朋友都認為Diane在婦女墮胎問題上的立場發生了變化，這其中包括全美女權委員會(National Council on Womens Rights)的Bea Wilson以及芝加哥司法中心(Justice Center)。Beaz直接質問Diane，為什麼要代理這個案子？作為Diane的客戶，這兩個組織決定不再由Diane代理其法律業務，而這給目前正在solo practice的Alicia帶來了拓展業務的機會。
提上一籌莫展之際，Cary剛招進來的fist-year associate Brian提醒Diane可以用whistle-blower statue替客戶進行辯護。這裡的whistle-blower statue指的是Illinois False Claims Act，Diane試圖引用的是175/3有關False Claims的條款：由於該診所的墮胎手術業務一直接受州政府補貼，但診所顯然向州政府隱瞞了轉售死胎器官的事實，這構成了一個false claims，上述偷拍視頻證明了這點，所以不應該被事前審查。這條邏輯線非常清楚。但誰又是告密者呢？就是偷拍視頻的上述組織，雖然該組織並沒有向FBI、州檢察官或法院舉報這一事實，但通過在網上公布這份視頻，Diane認為這一行為符合告密的定義，所以這是一個非常有創意的論述，難怪被告對Diane說：我對您佩服的五體投地！
就在這時主審法官把Diane叫到chamber單獨談話（法官聲稱不算是ex parte）。法官感到不解的是，平時支持墮胎的Diane為什麼在這件案子上如此賣力。雖然法官承認用whistle-blower statue進行辯護是一項創舉，但他還是認為僅僅是在網上公布這份視頻的行為不能算作告密，同時指出Dipple為首的右翼勢力演的這齣戲令人噁心，並建議Diane就此作罷，兩人攜手讓這段視頻永遠不見天日！
事情至此可以看出Diane背負的壓力很大，無論是Bea還是主審法官都和Diane私交很深，且他們都支持婦女的生育選擇權。話說Diane當初也是因為事關第一修正案才被迫接下這個案子，但在腹背受敵且勝算不大的情況下，如何優雅的退出才能做到既不得罪客戶、又能修補與同僚的關係是Diane當前考慮的重點。這也是這一集我最欣賞Diane的地方。
繼續回到庭審。既然法官認為Citizens for Ethical Medicine不能算作告密者，那麼就找到了前述女編輯Stacy。Diane的想法是，通過讓Stacy出庭作證將她變為一個告密者，因為作證的過程就是向整個法庭揭露診所的不發行為。這就解決了該案沒有告密者的問題。交叉詢問中Stacy指出Fisher醫生誘騙她的行徑，但問題在於Stacy有關自己受騙的知識僅僅來自那段偷拍的視頻，並沒有診所的手術紀錄佐證。診所自然不肯出具手術記錄，除非Diane能夠證明手術存在問題。注意這裡再次出現一個catch-22困境：如果要證明診所存在非法行為，必須取得手術紀錄；如果要取得手術紀錄，必須證明診所存在非法行為。因為取得紀錄既是充分又是必要，自然無解。Diane提出這一矛盾後要求法官就「要求診所提供手術紀錄一事」舉行聽證，法官不出意外的拒絕。此時Diane祭出殺手鐧，提出要求更換法官的動議，並指出法官和其在辦公室內進行improper ex parte conversation的事實，法官大怒，立馬否決該動議，和Diane當庭撕逼。Diane轉身對客戶說，眼下她退出此案辯護是最佳策略，因為法官已經很討厭她了。
回頭細想，Diane此招極具策略，一方面給客戶留下我已盡全力的好印象，另一方面又及時退出了這個誰都不想招惹的爛攤子。
行文至此，不盡想到法政不分家的說法。本集中的多位人物，無論是全美女權委員會主席、Diane還是法官以及Dipple，都有鮮明的政治立場。這種立場影響到他們選取客戶、選取律所、庭上斷案，乃至對憲法第一修正案的信仰。如果出現和自身政治立場相抵觸的情況，那麼甚至就連第一修正案都可以被妥協。法律既然是上層建築的組成，意識形態的烙印從其誕生之日起就被深深地打上，渴望超然的信仰本來就是一種奢望。歡迎各位就此展開探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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