換個角度看中國人的「勤儉節約」

最近，Facebook開除了一批華裔員工，因為他們利用某國內服務提供付錢帶人進入園區蹭飯的「服務項目」。這件事情鬧得沸沸揚揚，並且逐漸形成了在灣區針對中國人的一個醜聞。

事件的來龍去脈，大家已經比較清楚了。引起事件的罪魁禍首是一款叫做「吹米」的軟體，可以允許人們利用自己的業餘時間當導遊，來給另外一些人提供付費的到某一個景點的旅遊服務。它開通了在矽谷公司的一日游業務。很多人慷他人之慨，利用自己的職務之便侵佔公司資源，把公司的東西當做自己家的東西去賣錢。

在闡述開除理由時，Facebook認為第一這是對公司的財物侵佔；第二，這有可能會導致他們在未來以同樣的方式向「客戶」出賣公司機密。尤其是，製作「吹米」的創始人原來曾經是騰訊的公關經理，而被邀請去Facebook的一部分人當中，有一些現在仍然在騰訊供職，這可能會造成針對直接競爭對手的泄密。

事件發生之後，這位前騰訊高管的表現同樣讓人詫異，體現出令人驚訝的公關技巧的缺乏。她甚至還在朋友圈裡說，在大家的口誅筆伐之下，「吹米」的曝光率和下載量都迎來了增長。這樣的話實在算不上明智。

對事件的回顧就到這裡。至於說為什麼會有一些矽谷員工中招，使得他們喪失寶貴的工作機會，以至於在矽谷的居住機會——這可能是他們費盡千辛萬苦才得到的，也毀了他們自己的人生？那可能會有很多種解釋。有的媒體將這歸結為他們（絕大多數為男性）羞澀的性格導致沒有辦法把妹，只能帶美女進入公司參觀，妄圖俘獲芳心。有的媒體則是說他們礙於人情面子，當一些老同事老戰友過來推銷自己業務的時候，只能勉強予以配合。但不管怎麼樣，這些中國特色的理由，都完全站不住腳。

這是把公家東西當自家東西來招待客人，其實並不新鮮。之前就曾經有例子，某跨國IT巨頭的中國辦公室曾經提供和矽谷一樣水平，非常豐富的免費食物取用，不過有一個做了父親的員工，每天都會如數的把公司配發給員工的冰箱當中的酸奶拎回家，因此後來公司取消了一部分對員工的福利。我們通常譽為高收入和高智商並存的成功人士尚且如此，那麼底下一些老百姓的生活狀態就更不必多說。最近多次發生貨車側翻路邊，村民上前哄搶的事情，就連警察把部分人拘留，都無法制止他們的瘋狂行動。

這種事情可以說是「貪小便宜」。如果我們往美化的角度來說——因為漢語的優越性，任何一種事情幾乎都可以用褒義詞和貶義詞兩種形式來解釋——那就是「勤儉節約」了吧。這種「貪小便宜」可能會源自一個人長期的家庭教育和他們長輩的熏陶。中國現在社會各階層的中堅力量的父母輩，都生長於物質極度匱乏的年代，他們對於餓死人的饑荒，以及朝不保夕，沒有安全感的日子，有著刻骨銘心的記憶。因此生活一旦富裕起來之後，第一件想的事情就是如何囤積一些物品，比如說黃金，大量的銀行存款，以及在災害來臨的時候囤積食鹽和板藍根。

其實每一個中國家庭的孩子，大概都會有過父母吃剩飯剩菜的記憶。有的時候不巧一頓飯已經剩了一兩天時間，依然要以各種方式被打掃乾淨。而父母總會慈愛的把新米留給孩子吃，自己都吃剩飯。這種傳統從小傳承下來，並且作為中國夢和社會主義道德的一部分，在大街小巷被廣為宣傳。

我並不是說勤儉節約不好，而是說如果我們過分地宣傳節約，反過來抑制了消費思想的話，就確實有可能會讓人們發展到無所不用其極的程度，也就是慷他人之慨，用別人和公共的資源，來給自己囤積一點小利益，實際上傷害了他人利益。

嚴格點說，甚至被奉為我華族種族天賦的種菜也是類似道理。同樣一片地，其他國家一般是用來做草地綠植種花，用來陶冶身心，而中國人非要來種菜加以合理利用，大概是為了食物產地遭遇毒水污染的時候，自己仍然能夠保證食物供應，彷彿時刻都在為世界末日做準備一樣。這樣的「節約」的確會讓人有一種自己建構的安全感，但是除此之外似乎也喪失了一些體會美，抽象，形而上學和崇高理想的能力。

在當今的中國，人們依然沒有感覺到太多的安全感。缺乏安全感的環境裡面，「貪小便宜」是自然而然會發生的事情。這種貪小便宜的機制，其實也反映到了軟體開發上面，那就是沒有人願意付費這個老大難問題。不願意付費的中國用戶，催生了大量近乎變態的免費加增值業務，以及廣告營收的方式，使得中國市場成為全世界競爭最為殘酷，以及最為畸形的市場。

現實生活當中，願意為軟體以及一些看不見摸不著的東西付費的人，大致都已經上升到了一定的物質和精神文明水平。這些人大致已經對於公私財產有了一些分別，以至於並不會作出貪公家便宜的這種事情。然而這種人雖然在網上已經散發出很大的聲望，他們對於反盜版也有很大推動，但是在現實生活當中，在人口比例中依然是極少數中的極少數。

不過他們的存在也向我們證明了一個事實——倉廩實而知禮節。只有當一個人真正的體會到富裕的滋味之後，才能夠擺脫名為「勤儉節約」實則「貪小便宜」的魔咒。有人曾經比較過，富人認為錢能夠生錢，而窮人認為錢最好的使用方式是藏起來。富人認為破產是暫時的，窮人則認為一旦失去了現在所有，將永無翻身之地。這種心態上的開放和保守之別，也會慢慢的決定他們今後的命運，也決定了有些人哪怕是再富有，也會被形容為「窮得只剩下錢」。

新浪科技（獨家稿件 請勿轉載）

推薦閱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