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神病人

在我看來,我哥哥小時候就不太正常。有極端臆想症,而且精神狂躁,歇斯底里。我雖然不願和他一起玩,但還是偷偷覺得他很有趣。

當時我哥哥站在廣場上,遠處的碾盤上端立一罐頭瓶。

我哥哥豪邁地對我說:我於十丈之外以掌風虛空之力擊其瓶身,而能令其不倒不破不歪不碎不聲不響紋絲兒不動。小子,你信不?

我點點頭,又問了一句:那怎麼能夠證明你擊中了它呢?

我哥哥大手一揚,不是沖瓶子,沖著我的腦門。把我扇了個趔趄。

然後他說:你這個問題很有意思,我得好好琢磨琢磨。

說完他就去研究罐頭瓶了,留下我一個人坐在地上哇哇哭。

我哥哥起初在一個外地學校上高中。同寢室的同學欺負他,蹲在他的床鋪上拉了一坨屎。

我哥哥知道後,沒有任何表示。別人問他為什麼這麼沉得住氣?

他說:「此乃緩兵之計。待對方放鬆警惕之後,再趁虛而入,方能打他個措手不及。」

我哥哥後來又補充道:為人行事,當效古之大英雄項羽。單打獨鬥,乃市井屠夫所為,令人唾棄。我當以計謀取之,勝過千軍萬馬,此之謂:萬人敵。

於是,我哥哥趁夜色朦朧貓著腰離開宿舍,偷偷進到學校大食堂,將一泡憋了一個禮拜的屎傾瀉在熬粥的大鍋里。

東窗事發之後,我哥哥臭名遠揚,並且被開除了學籍。

好在那所學校地處偏遠,我哥哥的臭名並未臭及鄉里。經過親戚朋友熱心幫助各種託人找關係,我哥哥又進了縣裡的一個私立高中。

看樣子他彷彿改過自新,也不曾聽說再生事端。臨畢業不久還交了一個女朋友。該女友長相據我哥哥說「彷彿天上掉下個林妹妹」。

我哥哥愛她很深。後來因為她的突然死亡,我哥哥才真正瘋掉了。

事情是這樣的:當時兩人手拉著手甜蜜地行走在春源飯莊旁邊的古澄大街上,穿越斑馬線的時候,一輛綽號「拉煤王」的巨型重汽,突然從背後沖將過來,衝散了兩人之間的聯繫。我哥哥的女友脫手而出,在空中接連幾個翻滾,倒掛在一個施工建築向外凸出的腳手架上,搖晃了幾下,墜入一家麵館的煙囪里。後來救援的人們趕來,忙活了一個下午,從麵館里抬出一個通身漆黑的柱狀體。

我哥哥清醒的時候說了句:操你媽這是報應嗎?

「報應」之說緣於早前一個禮拜的某天下午。我哥哥和他女朋友在河裡玩水,忽然有一條花斑大蛇溜著岸邊兒悄悄游過。它本想就這麼溜開,不想驚動人。無奈該女友眼尖,一眼看見蛇,嚇得魂飛魄散花枝亂顫。我哥哥情急之下,踩水而行,一把拎起蛇尾,扔到河邊路上。我哥哥在水裡撈了一塊石頭,胡亂喊叫著跳上岸,一腳踩住蛇頭,正要砸。一農夫路過,勸他:「別砸,蛇是靈蟲,傷它會遭報應。」我哥哥不聽,連砸數十下,蛇頭扁下去,裂開來,最後一片血肉模糊。連我哥哥手裡的石頭都發燙了。

我哥哥後來面對通身漆黑的柱狀女友,想起了這件事情,然後就昏死過去了。

他昏迷了幾天,每天噩夢不斷,都是關於「報應」的。一隻蛇頭怪物不斷對他重複一句話:「一切才剛剛開始。毀我命者,永世不得安寧。」

我哥哥醒來之後沒過多久就真的瘋掉了。家人再三商議之後,讓他進了安定醫院。

過了若干年,我哥哥出來了。有兩個原因:一是該醫院因為資金短缺人員不足即將面臨解散。二是大夫說我哥哥病情已無大礙,出來過一過正常人的生活對他是有好處的。

當時我哥哥二十三歲,開始像一個正常人一樣生活並且參加工作了。他性慾旺盛,每天手淫不斷。後來學會了上網,在網上找到一個不錯的姑娘,就不怎麼手淫了。留著飽和的精液開始等她來。

該姑娘很是靠譜,說來就來。約定了時間地點之後,她就捯飭一番,然後把自己後打包成一個大包裹送到我哥哥家裡。我哥哥激動地哈喇子流了一地,顫巍巍捏著裁紙刀將包裹拆開。

打開紙箱子,一個大活人站立起來。赤裸裸奶白的酮體紅棕色的毛髮。我哥哥立刻愛上了她。她叫莉莉。

一整個下午,我哥哥和莉莉都在做愛。

入夜時分,我哥哥下樓去買飯,莉莉綿軟的軀體羞答答蜷曲在牆角等他回來。嬌喘微微,數不盡的萬種風情。令人艷羨至極,遐想不斷。

夜裡我哥哥摟著莉莉,情話綿綿,甜蜜入夢。

夢中,當年被他砸死的那條蛇吐著長信子向他逼近。蛇軀越來越大,見風就長,瞬間變成一頭花斑巨蟒,張開血盆大口。我哥哥眼前一片通紅。他兩隻手臂使勁舞動,拚命掙扎,但是並沒有什麼卵用。只是一陣緊張,並無痛感。轉瞬間巨蟒消失,只有一條花斑蛇瞅了他一眼,扭頭鑽進了紙箱里。

噩夢驚醒之後,我哥哥一身冷汗。他開始對眼前這個不明底細的女人產生了懷疑。看著她即使在沉睡中也時刻保持微笑的臉,彷彿在嘲笑他的愚蠢,在故意捉弄他?她不會真是來複仇的吧?

我哥哥慢慢掀開蓋在她身上的被單,觀察她的身體。輕輕抬起她的胳膊,瞅一瞅咯吱窩,掀開她的恥毛,檢查是否匿有蛇的鱗甲。完事還不放心,又拿出放大鏡來觀察她的腳趾,看是否有變化過的痕迹。

不過,一切正常,他這才鬆了一口氣。

此時天已開始亮起來,我哥哥下床洗了臉,穿好衣服,他要去上班了。他把自行車推到院子里,閑置了不少天,車胎已經癟了。他開始到處找打氣筒,最後在枕頭下面找到了它。

我哥哥那時候在一個KTV做服務生。休息的時候他會帶著莉莉一起來這裡玩,人們看見他女朋友,都誇她美如畫,像外國姑娘。

作為內部員工,我哥哥享有一個月一間包廂兩小時免費的待遇。我哥哥很愛唱歌,唱起來沒完沒了。莉莉卻沉默寡言,不怎麼說話,也不怎麼唱歌。不過,她倒是會唱兩首老歌。

我哥哥硬要她唱,她就唱了:

「千年等一回,等一回啊哈……西湖的水,我的淚,我情願與你化作一團火焰……啊…千年等一回……」

我哥哥此時表現出狐疑的眼神。

然後莉莉唱了第二首:

「啊……啊……西湖美景,三月天嘞,春雨如酒,柳如煙嘞……有緣千里來相會,無緣對面手難牽……」

她只會這兩首歌。

我哥哥眼裡滿是驚恐與費解。

他開始變得謹慎起來,就連睡覺時候都半睜著一隻眼,小心地觀察她的異常。

有一次做愛,莉莉突然塌了下去。也就是說,她的身體開始緩慢扁起來,隨著下身衝擊的節奏,她的身軀開始按耐不住地游移。同時發出古怪的聲響。我哥哥一緊張,草草射了精。趕緊翻身下床,躲在一旁觀察變化。卻並未發覺什麼異常。

在這一段緊張的日子裡,我哥哥突然變得憔悴起來。好像被什麼東西吸幹了血肉一樣。形容枯槁,叫人不忍直視。

忽有一日,我哥哥走在路上,神思恍惚。一道士模樣的人,叫住他,對他渾身上下指指點點。然後大叫一身,跳出幾米遠,遠遠地喊道:「無量天尊,善哉善哉。我操你丫能活到現在可真是個奇蹟!幸虧今日遇上貧道,不然數日之內,定要大禍臨頭。大千世界,貧道遊方至此,與你相逢,也是緣分。我贈你一把桃木劍,只需日夜懸掛於卧室門外,不出三日,妖孽可鋤。」

老道遞過一把木劍,我哥哥上前伸手接劍。

老道又說:「貧道看你也是個體面人。」

我哥哥:「嗯。」

「豈能沒有半點表示,白白受人恩惠,不嫌害臊?」

我哥哥無語。

「可將你手中之物與我來還。」

我哥哥遞過吃剩的半根油條。交換了老道的桃木劍。

我哥哥回家之後,將劍掛在門廊之下。關門拽起害羞地蜷縮在牆角的女友莉莉,摁倒在床上,暢快淋漓地和她做起來。有老道木劍保佑,我哥哥很是心安,沒有半點防備,完事睡得像豬一樣踏實。

睡夢中,一條花斑巨蟒纏住了他的脖子,他開始窒息,胸悶,頭暈,掙紮起來。

猛然間他醒了。睜眼一看,身旁的女人已經不見蹤影。與此同時,他聽到了詭異的絲絲聲。好像在床下,又似乎在耳邊。

他一個鯉魚打挺,在床上跳將起來。赤條條站在屋子當間,舉起門後一把掃帚,慢慢靠近床邊。噝噝——聲音就從床底下傳來。他的腿開始發抖,後背上開始冒汗,頭皮一陣陣發緊。奓著膽子,他猛地掀起垂在床邊的被單……

我哥哥整個人都傻掉了。癱坐在地上,大口呼吸,他的神經受不了這種過山車似地起落。他已經對這個女人沒有任何興趣了。

莉莉此時就在床底下。因為昨晚的動作過於猛烈,她漏了氣,變得像一張貼畫一樣。她已經無法再用了。

我哥哥揭起地上的莉莉,把她揉成一團,打開門向外走的同時,像玩所有軟塑膠產品一樣,我哥哥用它擠出一個個小泡泡,然後捏爆它。

捏到一處微小按鈕的時候,它就唱起來。

「千年等一回,我無悔呀哈……雨心碎,風流淚呀,夢纏綿,情悠遠嘞……西湖的水,我的淚,我情願與你……」

伴隨著歌聲,我哥哥走向了街邊的垃圾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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