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漠里的千星級酒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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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頭圖：埃及白沙漠，駱儀攝）

我住過最貴的旅館，是香港尖沙咀某五星級酒店海景房，官方報價2800港幣起。最便宜的旅館，是寮國南部一家家庭旅館，2.5美元（每人1.25美金）。湄公河日落是每天最精彩的大片，完敗維港高樓風景線。雖然前者不用我自己掏錢，可要讓我二選一再住一晚，我還是選後者。

後者位於鄰近柬埔寨與寮國邊境的東德島（Don Det）上，臨湄公河而建的吊腳樓，大房大床大露台。湄公河在這裡延展成海一樣寬廣的水域，平靜得沒有一絲波瀾。每日里躺在門前吊床上看被譽為全寮國最美的日落，任清風不識字亂翻書，一天就勝過人間一年。

我並非因為價格才選擇這家旅館。到達東德島當天，頂著正午的烈日背著大包找旅館，因為想看日落，便沿著河岸往西一路問過去，沒想到每家都客滿。正沮喪之際，迎面走來一個金髮碧眼的姑娘，跟我微笑打招呼後，又回頭叫住我：「我想這是西邊最後一家旅館了。你是不是沒找到住的地方？不介意的話，不如跟我share一個房間吧？」

彷彿是上天派來的天使，把我「撿」到了又棒又便宜的日落旅館。美麗善良的姑娘來自德國，叫安娜。我放下背包，問安娜要房間鑰匙，安娜笑了：「這裡的房間沒有鎖的，別擔心，不會丟東西。」我半信半疑，住了幾天後終於徹底放鬆警惕，把單反相機、數百美金等全部財物扔在門戶大開的房間，出門游泳划船。回來，什麼都沒丟。夜裡，我們也不掩門，好讓湄公河的風穿堂而過。

物廉價美的旅館，遇上了是運氣，「便宜沒好貨」才是常理。

像耶路撒冷這種發達國家的熱門旅遊城市，便宜旅館實在難找。我住在一家臨街旅館，最便宜的8人間也要50新謝克爾（約人民幣100元）一晚，住客衣物堆滿地面，浴室地面積水、天花板漏水，每天洗澡都要邊洗邊掃水，否則房間就要水漫金山。還有樓下永遠嘈雜的街道商鋪，也只能忍了。

某天夜裡醒來，聽到清脆的踢踏聲，我在上鋪朝窗外一看，原來是幾名警察在騎馬夜巡。鐵掌敲擊著數百年歷史的石板路，聲聲入耳，是古城深夜唯一的聲音。耶路撒冷歷盡戰亂紛爭，但馬蹄踢踏的夜，大概與數百年前無異。瞬間，我原諒了這裡所有的不快。

要數我自己掏錢住過最貴的旅館，是北疆的一座蒙古包。那年秋天，與朋友從禾木徒步到喀納斯，夜宿小黑湖邊上的山頭。傍晚時分，下起雪來，狂風呼嘯，方圓數里荒無人煙，只有一家蒙古包，要價200元一人。這樣的天氣，一般的帳篷睡袋也扛不住，我們只能生生挨宰。要是蒙古包只住我們幾個人也就罷了，竟硬生生擠進十多人，按「房」價算，它在多年以來並將在多年以後長期佔據我的住宿榜榜首。跟朋友分吃了一碗50元的凈面，套上睡袋睡覺。蒙古包看似大，但因為大家都頭朝外睡，「圓心」腳疊腳，翻身都困難。儘管那夜的星空還算璀璨，星光也因宰客的旅館而黯淡了（當然它很符合經濟學原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