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影人集】周星馳為什麼是周星馳？

作者/@蘇楊 責編/@周祚

在當今電影圈，能夠稱得上「爺」的喜劇演員，除了葛優，應該再無人能出其右。如果要說有的話，那一定是周星馳。借用《西遊降魔》中的一段話評價周星馳，「成佛否，只在一念。」為什麼王晶的惡俗喜劇沒有留下來，而周星馳卻成為了經典？為什麼華語影壇喜劇明星數不勝數，而喜劇之王卻只是周星馳？為什麼港人評價他表情浮誇，毫無演技，他卻摘得香港金像獎影帝，今天不妄談什麼解構主義，只聊聊周星馳特有的喜劇表演技術。

成龍的動作喜劇是靠自殘式的摔跤，滾打來引發觀眾笑點，王晶的喜劇是試圖用爛俗的行為和語言來討好觀眾發笑，這些表演方式的翻新花樣終究是逃不出表現派這種表演模式。但是像周星馳這樣的自創式「無厘頭」喜劇表演已經不能簡單的用表現派之類的流派語言來概括了，要解析他的演技，我們就得單獨對他進行解剖，嘗試發現他的表達方式，和他的演技養成。美學大師柏格森曾經說過：「喜劇就是鑲嵌在活東西上面的機械物。」可見喜劇表演有其內在的奇妙規則和獨特的心理學技術，那麼這個內在規則是什麼呢？它是如何能夠操縱全場觀眾的心理走向的呢？周星馳為什麼能夠輕易領悟並使用這種技術呢？

一、運用自如的判斷力消解法則

什麼叫做「判斷力消解」？看一下這個例子：

周星馳:「飛刀!」

袁詠儀:「飛刀?」

周星馳:「對,飛,是小李飛刀的飛;刀,是小李飛刀的刀。」

這句話再看還是讓人忍俊不禁，因為它構成了判斷力的消解，也就是說看似是在解釋飛刀的含義，但其實什麼都沒有解釋，這形成了一組邏輯上的矛盾關係，由此會引發荒誕的喜劇效果，以至於人會發笑。

再比如《大話西遊》中的台詞：

「喜歡一個人需要理由嗎？」

「不需要理由嗎？」

「需要理由嗎？」

稍加揣測，便會發現，這是一種對觀眾邏輯的戲謔，星爺在這段話中很巧妙的運用了短對話的快節奏，借邏輯衝突迅速使觀眾產生判斷力消解，從而發笑，縱觀星爺的片子，大多都用了這種技術。

另一方面，周星馳一直自謙說自己的長相很普通，其實你會發現，他的面龐是有幾分英俊的，但是他的面部表情偏僵硬，沒有金凱瑞那種靈活和生動，但這因為如此，這樣略帶英俊的臉龐配上誇張到僵硬還要繼續誇張的表情，也恰巧構成了一組判斷力消解，令人忍俊不禁。

二、不知覺中將你拉入無意識荒誕

從表演方法上看，周星馳的表演誇張，無邏輯但卻放鬆自然，表面上看，是一種我行我素的缺乏社會標準的腦殘行為，但其實這並不是在無理取鬧，周星馳有意識的將自己扮演的角色設定為平民化，平庸化，平實化的人物，利用這種小角色的人生悲喜可以輕易讓觀眾產生共鳴，進而把自己的表演無意識的強加給觀眾，使觀眾無意識的進入到他的表演語言中，產生荒誕的共鳴。從而達到令人快慰的心靈投射和現實解脫，死心塌地地沉溺在他的荒誕世界中。

三、兩個瘋子的強勢結合

如果說周星馳是喜劇王者，那麼有一個人便是他手中的劍，他就是石斑魚。從台詞功力上來說，石斑魚的配音天生便是為喜劇而造，它讓周星馳的角色更加荒誕和無邏輯，卻又能恰到好處的與周星馳的表演技術融合。石斑魚這個配音演員在入行早期一直很難找到適合的角色進行配音，因為他的聲音尖銳而又帶有女性化的音色，所以行內普遍無人看好，最多也只能配一些類似小太監，青年太監，成年太監，壯年太監，老太監和死去的太監這幾類不同的角色，直到遇到了周星馳。這倆人簡直就像是火星撞地球，兩個瘋子一起推翻舊式喜劇，石斑魚的荒誕音色配上一句正常的問候，就足以形成喜劇的「判斷力」消解，這也使得周星馳的表演更加生動，可以說，石斑魚在這方面功不可沒。

四、幼年環境的扭曲重塑終造就一代喜劇之王

最後，講一點最重要的，為什麼周星馳會形成現在這種「無厘頭」式的風格，以及他是怎麼自己領悟到「判斷力消解」這種喜劇潛規則的。這個可以從他小時候的經歷談起。

周星馳小時候生長在一個比較簡陋，不堪的環境中，所以對社會上層的人事物具有很強的反叛心理，以至於他在90年憑藉《賭聖》一角成名之後，就決定開始轉型嘗試自己想要演的角色，所以你可以看到他往後的表演中都具有小人物的叛逆和挑釁，喜歡將權威人物進行徹底的顛覆和推翻，扮演大人物但又故意將其塑造的狼狽不堪，這種表演方式叫做「戲仿」。星爺骨子裡就很喜歡這種「戲仿」，於是就有了孫悟空愛上了紫霞仙子，007變成了零零漆，皇帝變成了小痞子這些讓觀眾看了哈哈大笑，產生共鳴的片段，因為我們都是平民，我們都有對權威的質疑和抵觸，因而在周星馳的電影里得到了釋放。

如果說星爺有什麼遺憾的話，那也許就是如此好的喜劇演員，卻沒有最終走入國際市場，深究其原因，或許還在於星爺的表演主要是紮根於香港本土文化，有很多市井情趣和本地習俗是外國人看不懂的，因此使自身受到了限制。

但是喜劇之王還是那個喜劇之王，我想星爺曾經一次次的在劇中扮演小人物的悲歡離合，也許是想借電影得到心理的補償，回到過去，再體驗一次那種被冷眼拒絕然後完成逆襲的人生快感吧，我覺得他的每部電影拍的都是他自己的一生，從小人物到成名的一生。現在星爺老了，他說自己不再親自演電影了，我想或許是他已經找到了那個現在的自己，終於無需再回到過去重新痛一次。星爺是一個好導演，但更是一個好演員，一個能夠熟練運用喜劇天賦和技術讓大熒幕不斷炸開彩蛋的喜劇表演家。重新認識一遍周星馳和他的表演，也算是對他喜劇表演生涯的一次平反，就像他在《喜劇之王》中面朝大海全力喊出的一句話一樣：「努力 奮鬥 ！」。

喜劇之王，當之無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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