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樣理解康德的「凡人立身行事，務使每一行為堪為萬人楷模」？

01-27

這句話的出處應該是傅惟慈老先生翻譯毛姆《月亮與六便士》里所引用康德《道德形而上學的奠基》里的一句話，傅老作為老一輩的翻譯家保留了民國遺風的那種喜歡把名人名言翻譯成文言，顯得和孔子語錄一樣很有代入感，就像梁啟超先生將羅蘭夫人那句名言翻譯成「自由自由，天下古今幾多之罪惡,假汝之名以行! 」康德的語言本就嚴謹深刻，確實很適合被翻譯成文言，尤其是他的道德哲學，新東方的錢坤強老師就曾經把康德《實踐理性批判》的「結論」里開頭那句名言翻譯成「有二事焉,恆然於心；敬之畏之,日省日甚：外乎者如璀璨星穹,內在者猶道德律令」，這樣的翻譯是不是很帶感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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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話說回來，民國時期的翻譯有時在信達雅上過於追求雅了，比如傅老這句翻譯，德語原文是「Der katagorische Imperativ ist also ein einziger und zwar dieser: handle nur nach derjenigen Maxime, durch die du zugleich wollen kannst, dass sie ein allgemeines Gesetz werde」(Immanuel Kant, Grundlegung zur Metaphysik der Sitten, 421)，這個就是對定言命令的定義，我覺得中文現有的兩個中文版本（李秋零，楊雲飛）都比較準確，這裡就引用楊雲飛版本的吧，「因而，定言命令就只有唯一的一個，這就是：你要僅僅按照你同時也能夠願意它成為一條普遍法則的那個準則去行動」。

解釋一下，就是說，什麼是定言命令呢，就是一條你只能以此為準則去行動的命令，並且同時你希望這條準則成為一條放之四海而皆準的普遍法則。這裡要注意的是，這裡的情態動詞是wollen（主觀上的希望），而沒有傅老翻譯的「務必」的含義。康德的道德哲學是追求道德自律的，他認為真正的自由就是每個理性存在者都出於對道德律的敬重而以定言命令這一普遍準則去行動，這裡不包含任何以他人道德標準去強迫其他人以此為準則去行動的意味。

所以傅老的翻譯基本準確，但稍微有些問題，而這個和我們所處的文化環境是相關的，相信大家都對此深有體會了

我來開個玩笑。。。

「有一句格言你顯然並不相信：凡人立身行事，務使每一行為堪為萬人楷模。」

「我從來沒聽說過，但這是胡說八道。」

「你不知道，這是康德說的。」

「隨便是誰說的，反正是胡說八道。」

——《月亮與六便士》

這翻譯也是絕了，請給出出處。這是《道德形而上學基礎》里的一句話，定言命令的第一條。

我不會德語，寫上法語翻譯：Agis seulement daprès la maxime grace à laquelle tu peux vouloir en même temps quelle devienne une loi universelle。（Fondation de la métaphysique des m?urs in Métaphysique des m?urs, I, Fondation, Introduction, trad. Alain Renaut, p. 97.）

英語翻譯：Act only according to that maxim whereby you can at the same time will that it should become a universal law。（Grounding for the Metaphysics of Morals. Translated by Ellington, James W. (3rd ed.). Hackett. p. 30.）

翻譯成中文：你只應這樣行動，你意願使你自己行動的準則同時成為一條普遍的準則。

翻譯成人話：己所不欲，勿施於人。

我只想說，這句話跟"己所不欲，勿施於人"大大不同，原因在於康德在《道德形而上學奠基》里有一個注釋:

人們不要以為，「己所不欲，勿施於人」這句

老話在這裡能夠充當準繩或者原則。因為它盡

管有不同的限制，但卻是從原則導出的；它不

可能是一個普遍的法則，因為它既不包含對自

己的義務的根據，也不包含對他人的愛的義務

的根據（因為有些人會樂於同意，只要他可以

免除施惠於他人，他人也無須施惠於他），最後也不包含相互之間的應有義務的根據；因為罪犯會從這一根據出發對要懲罰他的法官提出抗辯，等等。(李秋零譯本)

另外，對於這個問題，鄧曉芒先生有一篇《全球倫理的可能性--金規則的三種模式》，應該可以幫到題主。

君子言為士則，行為世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