猶記鐵甲依然在——《九州縹緲錄》書評

前段日子《九州縹緲錄》開拍定檔定妝照的消息刷爆了我的微博。呂歸塵、姬野、羽然、息衍……，眼前又浮現曾經為九州恣意縱情的時光。九州的故事也許不會有結局，但是翻開一本本小說，那句「鐵甲依然在」乘著血淚又咆哮而來，帶我回到那北陸和南淮。翻出一篇舊文，謹以為念。

我一直覺得，為了寫書評而去琢磨評判一本書是一件很愚蠢的事情，甚至說得上是對一本好書的褻瀆。但同樣，要把書評和簡單的讀後感區分開來，這篇文章里記述的不僅僅是閱後內心噴涌而出的磅礴情感，更重要的是一種從書中自然而然提煉出來的價值評判和觀念取向。一本書，能不能同時給予讀者這些收穫呢？幸甚，我讀到了這本《九州縹緲錄》。

我從九州里看到的世界，是一個不一樣的架空世界。

這個世界裡，古老的王朝日漸衰微，掌管著星辰命運的神秘宗教走入了政治鬥爭的漩渦，游牧部落內部的權力爭奪激烈，沉寂多年的武士團體再度集結。

這個世界裡，有北陸真顏部鐵線河畔的溫暖陽光，有南淮下唐夜色中的溶溶月光，有殤陽關血戰的刀光劍影，有帝都天啟里各路勢力的爾虞我詐。

作者江南說過，《九州》設定的龐大使得它越是接近一個真實的歷史篇章，他越是感到不勝重負。我們知道，創作一篇架空文學乃至於創造一段紙面上的歷史，行文鋪陳是最見功力的，唯有兼具大氣和沉穩，才能壓得住這成百上千萬字的篇幅。縱覽全書，可以看得出年輕時的江南在一些段落和情節的安排上還存在著些許鬆弛，選擇的題材和設計橋段還顯得單一，但是不能否認的是，《九州縹緲錄》這個世界的瑰麗與恢宏，這段故事的宏大和壯美。

當我們談論到奇幻文學架空歷史，就不得不提到西方文學界泰斗級的人物托爾金托老先生。托爾金的《魔戒》、《霍比特人》和《精靈寶鑽》中所構建的恢宏世界和嚴謹史觀給無數讀者留下了深刻印象。九州從某種程度上來說，是一個極富中國傳統特色的英雄主義色彩極其濃厚的異世界，飽含著許多作者對中國史詩的幻想和追求，將其與托老的史詩做比較或許還顯得不夠成熟，但無疑九州已經在近代中文同類作品中做到了最好。

我從九州里看到的人們，是一個又一個鮮活的生命。

這並不是誇張，江南最擅長的就是用平淡的話語激蕩出人的情感，再用濃烈的筆觸鮮活他們的形象。一段故事，最重要的還要算到故事裡的人物，沒有這些充滿了相似和不相同的人物，世界設計得再嚴謹華美也只能算得上是一部歷史文獻。。

談到江南對於這些人物的塑造，最觸動人心更是入木三分的地方就在那些細微之間的描寫。幾句寥寥言語，幾番舉手投足，一個人的魂就這麼被勾勒出來。姬野的黑瞳里揮之不去的孤獨和狂野，呂歸塵直到死去還在念叨著的「我會保護你的」，當然還有羽然，一個融化在溶溶月光里的背影和那金色流水般的長髮。息衍、白毅、嬴無翳……一個一個人物先後登場，其實仔細讀來，他們的性格特質在初見時便被刻畫得那麼令人印象深刻。

這本書中江南塑造的最成功的人物，我個人認為是那個瀟洒的大叔：息衍，一個一出場就註定成為亂世中犧牲品的男人，一個有著輝煌過去卻甘於委身小國下唐的一代東陸名將。舊時南淮，十里霜紅，息衍坐在不起眼的鋪子里喝茶，一襲黑衣，一柄古劍，老去的帥哥露出他慵懶的笑容。在那個滂沱的雨夜，於燙沽亭溫一壺烈酒，拉一曲箜篌，懷念的是年少帝都稷宮前和同為金吾衛的白毅「素月墨羽」的疏狂，亦或是那段與蘇舜卿註定成空的傾心之戀。息衍的一生，變換了無數身份，然而不變的，一直是隱藏在他懶散外表下的那團熾烈的火焰，那足以吞噬天下的雄心壯志，那始終不渝的身為天驅的信仰。 亂世轟轟烈烈，重現薔薇風炎，《縹緲錄》中他的身影止於提劍的剎那，讀者們意猶未盡，作者也嘆息著要為他安排一個壯烈的結局。不過我想，何必要苦等那遲遲未出的捭闔錄里息衍的死去呢？無論他作為天驅宗主死得多麼壯烈，他依舊是讀者們心中最瀟洒的大叔。

「既已沒有人聽了，又為什麼有人要彈？」息衍輕輕地笑了笑，拋下箜篌，起身走進了大雨，再不回顧。九州里的人物結局，大抵如此。

我在九州里看到的文化，反映出了江南一心誠意的自我修行和曾有過的文人情懷。

中國文人的情懷，醞釀在一盞醇酒和一卷墨香中，溶化在柔柔月光和潺潺流水間，愴然在歷史沉浮五千年和改朝換代多少事里。在中國文人的眼中，一花一世界一葉一菩提的人生開悟和家國天下悲天憫人的理想抱負之間可能並沒有本質的區別，他們所追求的是自我價值的實現和對「天人合一」的境界追求。《九州縹緲錄》全篇以沉寂千年的武士團體天驅和神秘宗教術士組織辰月之間不死不休的鬥爭為主線索，卻將太多的落筆放在描繪少年君王們的成長曆程和情感糾葛上。初看時，很不理解江南的用意，讀完後恍然，這可以真正算得上是文人情懷，文化沉積了。縱觀歷朝歷代中國文學作品，很多作者都選擇採用象徵的手法將感情和願景寄託於某種事物上，而這部《九州》之中，也是把九州四海六族幾千年的糾纏，寄托在南淮夜色下的少男少女心事里，成為點燃亂世之火的種子。

姬野縱然最後成為稱霸東陸的羽烈王，還是被西門也靜那句看似平淡的「和你偷花打棗跳板子的人已經不在了」孤獨得痛徹心扉，那一段之所以成為全書的經典語段，我想任何一個西方作者或者文化功底不足的中國作者都是寫不出來的。書中取自漢樂府的蓮葉田田，取自唐朝史實的仕女裙裾宴、中國傳統的相親禮節、傳統節日習俗，看書的時候無一不讓人感到親切。江南是把中國文化的精髓化到了骨子裡，才能寫出如此底蘊濃厚的作品。

一本好書，在於它的方方面面，它必須具有相當的文學價值和藝術價值。姑且我們不去討論九州帶給江南的商業價值有多大，無疑這本書將江南在中國文壇的地位推上了一個新的高度。身為一個普通的學生，深切地感受到自己的知識水平和寬度有限，作這篇書評，只是作為一份留給自己的紀念。其實還有很多想說的啊，寫一篇書評，更勝再讀一遍書，勾起了多少心事多少感慨。欲說還休夢已闌，且歸去，再等一次重逢。

最後，我真誠地希望能有更多的讀者去閱讀這本《九州縹緲錄》，希望它能夠喚起你年少時的夢想和青春時的熱血。當然，不朽的不會是九州，不朽的只是青春和夢想。

鐵甲依然在！

折木

2016年1月30日完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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