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園裡的一首詩——《柳林風聲》

英國有很多著名的兒童文學作家，放在一起對比就會發現，英國兒童文學有一種獨特的生活氣息，一種躍然紙上的輕鬆散漫，一種讓讀者會心一笑的溫暖力量。比如《彼得潘》里美人魚用尾巴拍水玩遊戲，比如《愛麗絲漫遊仙境》里的下午茶會，比如《小熊維尼》里的日常生活，比如《隨風而來的瑪麗阿姨》里哄孩子們喝葯，比如《叢林之書》里毛克利跟著熊和黑豹學習技能……很多生活化的情節充斥了劇情，讓故事變得如同涓涓細流，一如往昔。

今天這篇文章里介紹的就是其中的典型代表，英國作家肯尼斯·格雷厄姆的《柳林風聲》。

在之前的書籍推薦的答案下，我是這樣介紹它的：

［這本書看起來沒什麼特別的情節，但不知為何我從小就特別喜歡。可能是太平和了，太安靜了，帶著英國田園鄉村的氣息，溫情又美好，是兒童文學中非常治癒的輕快類型，實屬難得。動物們有著讓人小小討厭的地方，也有討人喜歡的地方，真實可愛，有繪本版的，很適合親子一起閱讀的好故事。］

誠然如一個知友評論所說，《柳林風聲》可以稱得上童話世界裡的一股清風。打開這本書的時候，讀者就不知不覺進入了這個四季流轉的動物世界。儘管《柳林風聲》的基調溫馨和美，但肯尼思·格雷厄姆的真實生活卻算不得如此。

1859年，肯尼思·格雷厄姆出生於愛丁堡，傳統的蘇格蘭家庭似乎往往伴隨著父親酗酒的設定，而在他只有5歲的時候，母親就因為猩紅熱過世了，祖母把他撫養長大，所以他的童年儘管無父無母，但卻伴隨著鄉野自然。他去了牛津讀書，文體兼備，本來是打算去牛津大學繼續深造的，但家中無力負擔。於是在1893年，他成為了一名蘇格蘭銀行的文員，文員的工作枯燥乏味，為了排遣鬱結他開始寫小說，從此走上了文壇。

與米爾恩，劉易斯，以及巴里一樣，《柳林風聲》也是為孩子創造的作品，格雷厄姆的兒子叫做「小老鼠」，這是為他寫的睡前故事，最後根據信件修改，在1908年書籍出版，成為了暢銷書，並影響了一代又一代的讀者，讓他們得以在這片寧靜的田園中徜徉。

它的篇幅算不上長，世界觀也並不弘大，角色是幾個平平無奇的小動物：鼴鼠，河鼠，蛤蟆，獾，刺蝟。但是加上性格後它們就變成了略有自卑卻真誠的鼴鼠，友善熱情的河鼠，喜歡吹牛的蛤蟆，值得信賴的獾，天真可愛的小刺蝟。它們經歷的都是一些小事，比如翻船落水，雪夜迷路，學習划船，打掃衛生，舉辦宴會等等，但它們看上去很容易聯想，就算是小朋友，也能從字裡行間塑造出自己的畫面，這其實是很難得的。

很多兒童文學過於龐大，知識量不夠的情況下，小朋友對它的認知並不到位，不僅難以產生聯想，而且會覺得讀的很累。另有一些雖然故事簡單，卻並不是真的非常適合兒童閱讀，因而兒童的概念很難界定，而兒童的心理狀態又極難把握。安徒生在這方面就有典型的問題，以後寫安徒生會著重講講。

但是，誰能拒絕這樣的文字呢，特別在一個肚子餓的寒冷冬夜？

這些文字太平實了，富有生命力的閃閃發光，讓人想到宮崎駿動畫中時常出現的做飯的情節，比如《哈威爾的移動城》中哈威爾給大家做培根煎蛋，從打蛋到煎培根時的滋滋冒油，再到大家用叉子狼吞虎咽的吃完，描繪的都十分細緻。根據主線找回心臟，重返青春，以及魔法戰爭的大場面來說，吃早飯顯得平淡無奇，但正是這樣的情節鋪設，使得哈威爾那顆人類的心得以真實完整的呈現。

我很喜歡這樣的故事，但是童話並不等同於動物擬人，難到把角色們換成和人一樣穿衣說話的動物後，就可以說變成一篇兒童文學了嗎？絕不是這樣的。使得動物像人一樣生動的並不是那些模仿人的外在表現，而是作者描繪出了它們的心與人類的心共通的地方，把它們連在了一起並傳達給讀者，這就是「趣味」。特別是小讀者們，總有第一時間發現這條線的能力，也因此，這些兒童文學作家喜歡孩子——為他們寫故事，其實就是寫給自己的童年時光。

所以耶魯大學的文學教授哈羅德·布魯姆教授為孩子開出的經典書單中,排在第一位的就是《柳林風聲》——「一本可以推薦給0歲到100歲之間的所有人的書」。「我至今記得我的姐姐給我讀這個故事,讓我心碎了無數次,也讓我警醒文學的價值。」他還提到自己32歲的兒子給他打電話訴苦,說一個人住在紐約的公寓樓里,樓很老,天花板很高,「覺得自己就是住在蛤蟆公館裡的癩蛤蟆」。格雷厄姆的文字是完美的典範,尤其是配合E.H.謝潑德的插畫,沒有人比謝潑德更能捕捉那種小世界裡純粹的、不摻任何雜質的喜悅——河岸波光瀲灧,河鼠與鼴鼠悠然自得地享受陽光下的野餐,獾先生家裡暖暖的火爐邊上,它們穿著條型睡衣,窩在舒適的沙發里喝茶,桌上擺滿可愛的瓶瓶罐罐……他們的文字與繪畫是綠色與金色的結合,就像在「秋光中回憶夏天」。

一篇訪談中更是這樣寫道：「在上個世紀之交就開始的反城市化運動中，從藝術的層面舉起大旗的便是當時已小有名氣的格雷厄姆。而在維多利亞時代和愛德華時代努力創造一個「阿卡迪亞」——一個世外桃源的作家中，格雷厄姆成功地做到了這一點。因為，人類文明起源於河流，並將繼續發展於河流，《柳林風聲》所創造的美麗的天堂圖景，讓世間的生靈於大河兩岸詩意地棲居，這，在100多年前就給了我們不同凡響的形象詮釋和隱喻。

對於這些問題,布魯姆教授的回答是這樣的:「用最冷酷實用的方法來說,閱讀好書可以讓他們長成對自己對他人而言都更有趣的人。只有通過變成一個對自己對他人而言都更有趣的人,一個人才能真正發展出獨立和獨特的自我。所以,一個孩子若要成為一個真正的個體,看電視、玩遊戲、聽搖滾,是辦不到的；只有在書的陪伴下,在威廉·布萊克或者A.E.豪斯曼的詩的陪伴下,在北歐神話的陪伴下,在《柳林風聲》的陪伴下,他們才能成為一個真正獨立的個體。」

誠然如《兒童文學國際百科全書》所說：「實在難以想像，兒童文學沒有它將會怎樣。」適逢出版100周年華誕，不論是家長還是孩子們，都可以讀一讀這本別緻的小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