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破虜：何處望神州？鐵甲依然在！

一

我站在城頭，手扶著城碟，看著城外黑壓壓的人群。

打打停停，打打停停，從我出生那年到今天，這幫異族圍著襄陽已經打了十八年，而我也已經十八歲了。

城中像我這樣在戰地出生的少年還有很多，不同的是他們的名字不為人所知，而我的名字很響亮，不僅昭示著父親和我一生的使命，更見證著只手補天裂的勇烈。

是的，十八年前，父親義無反顧地站在這裡，看著城下那些曾經的袍澤，為我取名破虜。

我是郭破虜，一個戰地少年。

二

母親說，外公的桃花島很美。

父親說，萬馬奔騰的蒙古草原英雄輩出，彎弓射鵰，才是男兒樂事。

我都沒見過，我只見過緊握刀鋒，瘋狂廝殺。

在這偌大的襄陽，我是常常被人忽略的那一個。我的大姐郭芙、二姐郭襄，甚至姐夫耶律齊都比我名聲響亮許多，而我，就如柯公公所說：木訥寡言，就像父親少年時的翻版。

男人就該緊握刀鋒，熱血沸騰，睡覺時都該緊握拳頭。柯公公還說，因為你身後是襄陽！

我的身後是襄陽，我是郭破虜。

三

父親常常哼起岳爺爺的那首詞：

靖康恥，猶未雪。臣子恨，何時滅。

駕長車踏破，賀蘭山缺。

壯志飢餐胡虜肉，笑談渴飲匈奴血。

待從頭、收拾舊山河，朝天闕。

正如我的名字一樣，父親的心愿是驅除韃虜。

父親對我和姐夫說：什麼是俠？俠便是年齡越大，做事就越聚焦，活得就越單純。

我知道，父親的單純便是與襄陽共存亡！在他說話的時候，我沒有看到傳說中的英雄氣度，他眼中閃閃發光的是普通人的堅持。

俠是堅持，俠是大寫的人，站著，站在這裡，緊握刀鋒。

四

大武師兄戰死了。父親只是點了點頭便轉過身去，什麼也沒有說，我分明看到他堅硬的臉上那顫抖的嘴角。

緊接著，小武師兄戰死了，朱三弟也戰死了。父親依然緊緊閉著嘴，一句話也不說。

大姐戰死了，她和姐夫死在了一塊兒。

母親哭得像一個淚人，不停地用手捶打著頭，反覆說著一句話：「我真沒用！我真沒用！我真沒用！」

我再也忍耐不住，眼淚奪眶而出，這一切我都無能為力。亂麻般的思緒此起彼伏，久久無法平復，最終只匯聚成一個答案：

如果我今天就要死了，我要握緊刀鋒！

五

城越來越破，人越來越少，糧食也所剩無幾，所有人都知道襄陽離城破不遠了。

為戰死的健兒們，父親決定舉行一場公祭。

父親說，襄陽並不是一座孤城，在神州大地，有無數的襄陽城在浴血奮戰。

父親手敲著一面戰鼓，和著鼓點，他用蒼涼激越的聲音唱道：

葬我於高山之上兮，望我故鄉；

故鄉不可見兮，道阻且長！

葬我於大河之陽兮，衛我國邦；

國邦不可見兮，永世不忘！

天蒼蒼，野茫茫，山之上，國有殤！

天蒼蒼，野茫茫，河之陽，國有殤！

這歌聲悲壯決絕，「山之上，國有殤！河之陽，國有殤！」殤，是那些未成年便死去的健兒，以國為名，正透著無奈和悲涼。國殤啊，正象徵著無數健兒還將在這片土地上崛起，他們將馳騁天下，百折不回。

伴著鼓聲，襄陽城中無數老少紛紛跟著唱了起來：「天蒼蒼，野茫茫，山之上，國有殤！天蒼蒼，野茫茫，河之陽，國有殤！」

林木蕭蕭，城中不斷迴響著「山之上，國有殤！河之陽，國有殤！」上天彷彿也被眾人的情緒感染，竟淅淅瀝瀝地下起雨來，更增添了幾分悲戚。

六

屠龍刀，倚天劍，在我和二姐手中。

父親說，屠龍刀與倚天劍關係著神州的命脈，你們突圍吧！

父親一身鐵甲如同雕像般矗立在城頭，我知道，他殉城的時候一定不會倒下，因為他的身後是襄陽啊！

我在襄陽在！神州處處是襄陽！

何處望神州？鐵甲依然在！我要站在這裡，緊握刀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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