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沒看懂的《妖貓傳》：屬於日本人的《西遊記》大IP——沙門空海

作者：春梅狐狸

搬運：祁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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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妖貓傳》的考證真的沒啥可說的，就像之前寫的一樣，找錯不難，找對才厲害。誠然，很多道具和美術是可以找出文物出處的，但是就像《風起長林：我在《琅琊榜2》里尋找明代首飾 | 劇說服飾史》里寫的一樣，有文物參照對象可不等於就對了。

所以，這篇文章想聊一點不同的東西，我們聊男主角……不是白居易，而是空海！

其實聽說陳凱歌要拍《沙門空海之大唐鬼宴》（《妖貓傳》的原著）我就覺得這很不討好，因為空海在日本是家喻戶曉、甚至是被神化了的歷史人物，但是放到中國觀眾中間來，就變成了——這是哪裡來的日本和尚啊！

我沒看過原著，但是依然可以從電影安排的情節里看到許多必須了解空海生平才可以看懂的設置。這個帶領了日本人一千多年、如今帶領我們去看盛唐的日本和尚，究竟是個怎樣的人物呢？

日本的濟公？

還是日本的玄奘？

《妖貓傳》故事一開場就很不合理，皇帝病了七天七夜跟中邪一樣，居然找個日本和尚來看病，這編劇是自己有毛病吧！

如果把空海想像成濟公一樣，帶一些神力，是什麼降龍羅漢轉世，卻又是凡人肉身，是不是這個故事就很通順多了？相傳是不空三藏轉世的空海就是這樣一個傳說人物！

不不不，應該說，空海比濟公更厲害，他不僅在二十多歲的時候就學通了儒道佛三教，而且漢文極好，不是一個單一的人物。濟公一般多在民間故事裡打轉，去掉神化色彩的空海卻真真是一代開山立派的大師，他西渡大唐求法，開創了日本真言宗，是密宗八祖之一（前面寫的不空三藏也是八祖之一）。如此說來，他又似玄奘或鑒真這樣的人物，但是在我們的《西遊記》里唐僧最多只會給孫悟空念緊箍咒，並沒有過多附會什麼神力。

所以日本人寫魔幻小說，以空海為主角講述一個發生在大唐的妖異故事，簡直再合理不過了。這是一個滿足日本人對於一個神化的宗教祖師級人物的想像，還附贈瑰麗盛唐的盛宴，這小說從設定來看就充滿了「爆款」氣質！

電影里應該比原著少了一個重要人物橘逸勢，畢竟這部電影已經有一個「不知哪來的日本和尚」，不能再給中國觀眾增加一個「不知道哪來的日本書生」了！不然這部電影儘管故事在唐朝發生，卻滿眼都是不認識的人物，估計就徹底賣不出去票了。（麻煩看過原著和電影的人告訴我是不是白居易代替了這個人物擔負的角色情節）

橘逸勢與空海是同時去的大唐，又是同時提前返回日本，兩人都是漢學造詣甚高，書法很好，和嵯峨天皇並稱平安時代三筆。

這位天皇也非常重要，他在空海從歸國時不算很有名氣的僧人到最後終成一代宗師的過程里起了非常重要的作用。說白了就是，宗派的興盛，受到一些當權者的青睞還是有很大關係的。

空海這個人物的中日認知差異，造成了中國觀眾少了許多期待。君不見每年至少拍一部《西遊記》相關的電影，不管上一部多爛，這一部還是一群人去買單，這就是IP的力量。

空海可能是日本人眼裡這樣的IP，卻不是中國人眼裡的。

一年半的《西遊記》

卻寫出一千多年的神跡

和唐僧要九九八十一難、鑒真六次東渡不一樣，空海的大唐之行順利又短暫。

當時日本的航海技術極差，渡唐還是很危險的，同批出發的船，空海乘坐的開到了福州，最澄（也是一代日本佛教宗師）乘坐的到了明州（寧波），還有的被刮回了日本，還有屍骨無存的。

電影里空海是看到一個懷抱孩子的母親在風浪里鎮定無比，而體會到了一些心得。但是在傳記故事裡，這個人物就是空海自己。在海上漫無生機飄蕩幾十天里，缺糧少水，扮演那些安定又能在關鍵時機作出指引的人，是空海。

之前在《穿越1488年：我們路過了大明朝的江南風煙》寫過被吹到大明的那個朝鮮人崔溥，就遇到了需要被鑒別身份的問題。空海一行人也遇到了，糟糕的是遣唐使的中文太辣雞了，人家福州官員不信。關鍵時候，又是空海出馬了，寫了一篇很棒的漢文賦。

崔溥和空海的故事告訴我們，學好外語非常重要！

儘管被作家折騰出一部小說最後變成了電影《妖貓傳》，但空海在大唐長安實際也就呆了一年半。804年12月經過波折終於到達長安，805年6月拜師惠果祖師（對，就電影里那個莫名其妙的NPC），12月惠果圓寂。接下來他就是準備回國，也就在806年2月離開長安，8月在明州出發隨下一批遣唐使回去了。

按照這個簡單極了的時間表，電影的故事只能發生在他到達長安還沒拜入惠果大師之前的6個月——804年12月到805年6月間。

這段期間里，大唐的確死了一個皇帝，唐德宗，即前陣子熱播《大唐榮耀》男女主的兒子（後來就一直在找丟了的媽）。

電影里那位被說剛即位就偏癱的太子，後來編劇就直接忘了他，就是短命的唐順宗。當皇帝沒沒幾個月就被逼當了太上皇，又沒幾個月就領便當了，速度之快，空海都沒來得及回去。

這段唐代歷史中真實存在的頻繁的皇權更替，的確發生在空海在長安的期間。不知道是原著的問題還是編劇的問題，竟然沒有很好地融入電影，僅有的一段皇帝駕崩的戲碼都被處理得比架空還架空，特別隨便地就沒了。白居易還樂呵呵地罷官帶著日本和尚逛妓院去了，令觀眾瞠目結舌。大唐盛世難道連喪都不服下意思意思？

雖然空海呆的時間很短，但是不論他是不空三藏轉世的原因，還是天資聰穎（空海兒時就有神童之名），又或者他只是善於運作渡唐的經歷，總之他的確回日本開創了真言宗，開拓了日本佛教新領域，後來一千多年一直是日本極有影響力的教派。他不僅帶回去很多經典和法物，他本人後來也留下許多著作，在效率和成就方面，他的確是雙雙開掛的存在！

歷史上與白居易擦肩而過

在電影里卻把臂同游

空海與白居易年紀相仿，而且空海也的確在大唐結交了不少詩人，但他和白居易到底認識不認識呢？

目前表面的史料看，兩人至少是沒有直接交往的證據。但是卻應該有擦肩而過的可能性。

空海在拜入青龍寺惠果大師門下前，是在西明寺住了半年。西明寺的牡丹負有盛名，白居易和元稹都留有詩作。

前年題名處，今日看花來。

一作芸香吏，三見牡丹開。

豈獨花堪惜，方知老暗催。

何況尋花伴，東都去未回。

詎知紅芳側，春盡思悠哉。

——白居易《西明寺牡丹花時憶元九》

花向琉璃地上生，

光風炫轉紫雲英。

自從天女盤中見，

直至今朝眼更明。

——元稹《西明寺牡丹》

白居易的詩作所寫的時期，與空海居住西明寺的時間吻合。也就是說，白居易去西明寺看牡丹的時候，與空海擦肩而過，甚至可能有過面緣。

但是前面說過了，空海在長安的時間很短，他完成的事兒卻很多。光抄經文、學梵文、譯經文就非常多，此外他還四處尋道求法，所以他可能沒有那個閑心去看牡丹了。

還有一個原因吧，白居易去西明寺看牡丹是憶「元九」，「元九」就是元稹啊，這對著名唐代詩人CP分明是在西明寺牡丹花下詩文傳情，空海怎麼在面前晃也是沒用了吧。

沒關係，空海有橘逸勢呀！空海在大唐時間很短，其實是違反了當時留學生的規定，為此空海還寫過一篇《為橘學生與本國使啟》，橘逸勢性格放誕，空海撰文為其訴說留學生涯窮困。所以原著里安排兩人一同在故事裡出現，也是沒毛病！

明明是兩對CP的故事，在電影里卻各自丟了一個姓名。

（原文鏈接：你沒看懂的《妖貓傳》：屬於日本人的《西遊記》大IP——沙門空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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