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年前與二十年後

三體里有一句話叫做「給歲月以文明,而不是給文明以歲月」。

同樣,時間本身並不會創造價值,能夠創造價值的只能是把握時間的人。

空間本身並沒有任何意義,讓空間變得有意義的也只能是竭力使世界變得更好的人。

我們要因為憧憬未來而改變現在,而不是因為想要改變現在而憑空去憧憬未來。

永遠別妄想讓時間自動去解決問題,人這個物種只會好了傷疤忘了疼(更何況你還捂著蓋著)。

唯有開放自由的時代才能引領出認同開放與自由並為之努力的接班人,

也只有開放自由的文化環境才能換來社會長久的繁榮,才會有希望迎來更好的明天。

切記,以時代為分界線,用代際(老一代、新一代;五四一代,四五一代……)分析政治,極有可能滑向一種危險的言論:等他們都老了,死了,這個國家就能進步了。把轉型的希望交給時間,不僅怯懦,而且愚蠢。因為對政治而論,企圖用時間解決問題,非但解決不了問題,連時間本身都會變成問題。當我們無比期待老一輩退位,新生代上位,使國家煥然一新,國運蒸蒸日上,最後卻發現,所謂新老交替,不過是川劇變臉,其實人還是那個人,舞台還是那個舞台,就連台下喝彩和打呵欠的聲音,都沒有什麼兩樣。

——羽戈:《與父輩談政治》

什麼叫「企圖用時間解決問題,非但解決不了問題,連時間本身都會變成問題」?

我理解為什麼樣的環境能且只能造就什麼樣的接班人,一個相對不開放、各方面有著或明或暗的管制的環境一定會培養出適應並受益於這種環境的接班人,而他們大概率只會推崇這種把他們推向高位的環境。

我也不是悲觀,只是說實話罷了,縱觀古今中外的歷史,沒有哪個國家是越保守越封閉越安於現狀反而卻越繁榮的,沒有哪個國家是越把國民當做不黃不賭不玩不樂、不低級趣味的聖人一樣來要求反而卻越來越繁榮的,也沒有哪種官方唯一允許存在的、無比絕對的價值觀是不走向衰落的。

發生在個人心理層面上的「斯德哥爾摩綜合征」「自我合理化」,其實更容易發生在整個社會的層面上,作用於全體國民的心理上。

人質會對劫持者產生一種心理上的依賴感。他們的生死操控在劫持者手裡,劫持者讓他們活下來,他們便不勝感激。他們與劫持者共命運,把劫持者的前途當成自己的前途,把劫持者的安危視為自己的安危。

我們現在大部分人恰恰就是惡政的斯德哥爾摩綜合征患者。

甚至剛剛在網上看一個美國R級片片段時有zz彈幕說「幸虧中國有廣電總局和審查制度」,我去你喵的吧,一個成年人自己不知道看分級,卻期望國家像嬰兒的父母一樣包辦一切、操控一切,真的是悲哀。

國民對於公民意識的缺乏從此也可見一斑。

一個喜歡閹割文化產品的時代甚至會把「自我閹割」印進年輕人的基因里。

因為不懂自我閹割的人都被有關部門給閹割了,從而損失慘重甚至窮困潦倒,經過充分的劣幣驅逐良幣,不屈從於環境的年輕人自然很快就會在時代大潮中邊緣化了。

又想站著又想把錢給掙了?

全國人翻GFW——門都沒有!

即使是站著拍《讓子彈飛》也成功把錢給掙了的姜文,也註定不能將這種偶然性成功給持續下去,以至於《一步之遙》終究還是離「站著把錢給掙了」一步之遙。

原創的、求新的、有訴求的都不受保護甚至被閹割,抄襲的、蜷縮在安全區的、圈錢的都大火特火,官方几乎在文化產業界主導了一個「笑貧不笑娼」式的大環境,這樣下去,只會培養出更多《純潔心靈*逐夢娛樂圈》的導演畢志飛那樣的北大影視學博士,去拍與現有體制互相吹捧的史詩級空前大爛片。

為什會爛得空前呢?

就是因為完全在體制下成長起來的這代年輕人要比體制初期的那代年輕人爛得多。

民國那一代科學家、文學家、史學家進入體制之後再怎麼被掣肘最起碼也能發揮好這一代人的餘熱

就連民國的動畫開創者萬氏兄弟都在新中國之後那樣的環境下都做出過《大鬧天宮》那樣富有民族特色的動畫巨制。(問題鏈接:如何評價萬氏兄弟為中國動畫界做出的貢獻?)

當然,要說新中國對這第一代的藝術家們一點桎梏都沒有,那也是自欺欺人的。

同為民國「動漫界」翹楚,在民國創作了《三毛流浪記》的三毛之父張樂平先生就沒那麼幸運了,想詳細了解的同學可以看我的專欄文章,三毛系列「三毛之父」張樂平所經歷的中國近代史

但這一代人終究只是這一代人,他們這代成長於前朝的偉人過去之後,剩下這群「生在紅旗下, 長在新中國」的、在體制中逐漸掌握話語權的人當真是一代不如一代,所以才會有了錢學森之問:

2005年,溫家寶總理在看望錢學森的時候,錢老感慨說:「這麼多年培養的學生,還沒有哪一個的學術成就,能夠跟民國時期培養的大師相比。」

以錢老的聰明,大概其實是在無所畏懼之年的明知故問而已。但問的真好,估計一個升斗小民也能說個亂七八糟……

錢學森是個怎樣的人?錢學森之問:「為什麼我們的學校總是培養不出傑出人才?」

所以我們現在社會的文化開放程度與政策的開明程度甚至還遠遠不如二十年前,當年的很多影視劇情節要擱在今天受審會被封禁、被刪減,在當年說出來你能信?

《我愛我家》中有哪些細思恐極的細節?

所以早期將中國電影推到全世界面前的第五代導演在這種大環境的裹挾中幾乎陷入了穩步退步的狀態,在當年說出來你能信?

以至於以為《活著》與《霸王別姬》是中國電影的開端,卻沒想到已經是巔峰。

什麼都不讓拍?那他們一生氣,就集體爛給你看。

有哪一些「本來以為是一個新時代的開始,沒想到已經是巔峰」的例子?

張藝謀與李安曾經都很優秀,他們現在的差距是否是制度造成的?

所以才會將自己青少年中那塊流行文化的陣地拱手讓給他人。

所以(中傳畢業的,央視導演)年輕人呂逸濤成為了社會上更有話語權的人時,早期深受全國人民喜愛的春晚並沒有更好,反而更爛。

所以(北電畢業的,「國之重器」北大博士)年輕人畢志飛成為了社會上更有話語權的人時,籌備、創作歷時長達十年之久,佔據了大量社會資源並不惜請來專家吹捧的《逐夢娛樂圈》也並沒有更好,反而更爛。

所以,我絲毫不覺得20年後當現在的年輕人成為了社會上更有話語權的人時,社會會更好。

好與爛跟年輕不年輕沒有必然的聯繫,年輕人裡面的狗腿與犬儒一點也不少,且只要環境不變,一點也不會自動減少,反而會生成得越來越熟練。

而把話反過來說,只有當20年後社會更好時,才會讓那時的年輕人更有資格掌握更未來的話語權。

只有開放自由的時代才能引領出認同開放與自由並為之努力的接班人。

如果想要未來更好,一定是因為現在做了什麼。不切實際的幻想並不產生價值。

況且社會改變人很容易,人改變社會很難。

特別是年輕人,

特別是我們這個喜歡動不動就噴「too young too naive」、熱衷於「教憤青們學做人」的社會。

為了預防有小粉紅噴「太平洋又沒加蓋,沒人攔著你移民」,我再加一句:

更特別是我們這個充滿了你說幾句社會的不好就剝奪你國籍的小粉紅與五毛的社會。

而唯有開放自由的文化環境才能換來長久的社會繁榮,明天才會更好。


舉個栗子:

@伍昴黨如何評價暴走大事件第36期全網禁播?

在KFC吃雞時,聽鄰桌小學生說了些關於王尼瑪下崗的事。_虎撲

公司提前發了年終獎,雖然錢不多,頓時覺得陽光也明媚了。中午決定改善下伙食,到KFC吃雞。走進樓下的KFC,果然薛之謙不帶鹽之後,店裡空氣都清新了許多。本想著點個促銷的狂翅到堡套餐,然而看到鹿晗還在,食慾消退了幾分,算了,還是老樣子,兩塊原味雞,一份薯條吧。

店裡人很多,我拿著一個原味琵琶腿吃的正香,忽然聽到鄰桌几個小學生在聊天。這些小學生的八卦,想來無非是誰又喜歡誰了,我是沒興趣的。但沒想到,他們聊的居然是暴走大事件。我心想,還在上小學,就看這麼有內涵有檔次的節目,這幾個小學生真是不簡單,於是不禁豎起了耳朵。

聽了幾句,原來他們在聊最近暴走大事件下架的事情。我又想,唉,真是可惜,就為了36期節目提到了一個豫章書院,居然就讓王尼瑪下崗了,可惜可惜。這些小學生未必知道這一內幕,要不要加入聊天並告訴他們呢?

這時一個戴小黃帽的小學生說:「我看到網上一些人傳,說什麼豫章書院很有背景,很有勢力,王尼瑪就是被他們弄下崗的」。

咦,真不簡單,連我這個成年人才懂的內幕,他們都知道了,前途不可限量。

可是,雙馬尾的小姑娘冷笑一聲:「真可笑,這些網民連基本的傳播學知識都不具備。如果下架是因為某個單一事件的影響,那麼應該會有一個 傳播——擴大——失控——反應——下架的反射弧,怎可能上午才上架,還沒造成多大影響,下午就下架了呢?完整的反射弧是需要時間過程的。」

小黃帽:「嗯嗯,而且豫章書院事件,王尼瑪既不是最早的傳播者,也不是最主要的傳播者。相信王尼瑪下崗僅僅是因為豫章書院,確實是幼稚了。」

戴眼鏡的小學生作了總結:「你們說的沒錯。從36期節目內容來看,很明顯,王尼瑪早在錄製這期節目之前就知道了自己因為不可抗力要下崗,所以錄製期間,言語之中,有很多感概,比如回顧五年的歷程,比如對青春和夢想,對成熟與犬儒的感嘆,已經很明顯地暗示了他想說的話。」

雙馬尾點頭:「是的,最後的尼瑪告解室,也有臨別贈言的意思,中間那一聲重重的無奈嘆息,想必聰明人都聽懂了。」

小黃帽:「可是還是有很多幼稚的網民,相信僅僅是因為36期錄製了豫章書院呢。哈哈……」

三個小學生都笑了。大家吃起了雞米花。

我聽得很不是滋味。幾個小學生,一點人生的閱歷都沒有,居然敢笑我這樣讀過大學的人幼稚?不行,我得教育教育他們。

我剛要開口,小眼鏡又說話了:「另外還有些自以為聰明、自以為成熟的人,照例站出來維持秩序,說要耐心啦,等官方說法啦,猜測要講證據啦,不要著急啦,說不定版權到期啦,流量不高被砍啦,純商業行為啦,B站騰訊不是還能看嘛,等等。」

雙馬尾拿出了她的標誌性冷笑:「哼,什麼成熟,什麼聰明,從心理學角度講,這就是典型的自我安慰行為,用自我麻痹的方式,將生活中的不合理狀況強行合理化,來減輕自己的心理負擔。鏘鏘三人行停播的時候,他們不也這麼說的么。」

小黃帽:「裝睡的人你叫不醒嘛。魯迅先生不也時常諷刺這些所謂聰明人么。這些聰明人就是希望大家都遺忘了,自己也就能心安理得地遺忘了。」

三人又笑了,大家可能是話說得有點多,又點了可樂和草莓新地。聽著他們稚嫩的聲音,我心裡很不是滋味。薯條已經冷了,本想也去點個巧克力新地來吃,卻不知怎的,只是默默地啃那沒多少肉的雞腿骨。

小眼鏡:「不過話說回來,騰訊和B站確實不像愛奇藝、優酷那樣全部刪除。王尼瑪本人也在微博上表示會堅持更下去。」

雙馬尾:「看這些網站的隸屬公司註冊地嘛。優酷,在北京註冊。愛奇藝,北京註冊。大肆刪帖的知乎,北京註冊。還能看的騰訊,深圳註冊,B站,天津註冊。」

小黃帽似乎高興了起來:「哦!屬地管轄!那麼我們還可以看更新的王尼瑪節目?王尼瑪自己也在微博表態了,會繼續更!「」

雙馬尾:「你怎麼和那些網民一樣頭腦簡單。首先,這說明王尼瑪的下崗,不是因為豫章書院一件事,而是針對王尼瑪一貫以來的風格和言論。就算現在暫時能看,但是王尼瑪既然被盯上,保不齊以後會不會有更高層級的下崗指令,到時候就沒有什麼屬地限制了。」

小眼鏡:「不僅如此。這種周更節目,需要有持續穩定的資金支持固定班底的運營。然而下崗事件後,網站方面心有戚戚,擔驚受怕,又怎麼會提供資金支持呢。廣告主也會擔心這種不可抗力的影響,所以,王尼瑪的表態雖然很棒,但這樣的大趨勢不變,恐怕不樂觀。「」

我聽得心越來越沉……也顧不上鄙視這些小學生了,只想著王尼瑪到底以後會怎樣,難道張全蛋,唐馬儒,王尼瑪這些有趣而熟悉的面孔就這樣……唉,也許等年輕人掌了權,就好了。

所謂心有靈犀一點通,我聽到雙馬尾堅定地說:「指望那些大學生是沒戲了,一個個要麼犬儒,要麼狗腿,還是等我們這一代長大,掌權了吧。」

是啊!希望還在,等小學生這一代長大,也許一切都會好的!我又開心了起來,買個全家桶,帶回公司請大家吃!

這時小眼鏡喝完最後一口可樂,扶了扶眼鏡,輕輕說了一聲:「人是會變的。即使你和我,也是會變的。」

三個小學生站起來,走出KFC。已經是下午了,陽光似乎也黯淡了些。

狗B的環境只會造就狗B的接班人。

換句話說,本朝開創者太祖與他的小夥伴們就是因為沒有把希望寄託給時間,沒有覺得到了未來社會自然就會變好,才能開闢那樣一個新局面,星火燎原,最終用二十多年建立了新中國吧。

如果他們像你一樣,都在對「20年後當現在的年輕人成為了社會上更有話語權的人時,社會會更好」抱有不切實際的幻想,自己去坐享其成、沒有任何行動……

那相信我,二十年後,只會更爛,比你能想像得更爛。


p.s:原答案寫在20年後當現在的年輕人成為了社會上更有話語權的人時,社會會更好嗎?

在那個問題下看到有一些人擺出「波浪式發展,曲折式前進」、「事物的螺旋上升」和什麼「到今天,人不被再當作豬狗一樣隨意殺掉,是不是更好了?」來嘲笑別人的抗爭與批判,我真的是哭笑不得。

咬文嚼字地拿出高中課本上的幾句話就以為自己超凡入聖了?只能說是「儒生俗士不識時務」而已,

「很多人愛挑刺兒,總覺得現在這個社會陰暗、黑暗、很難過。」

試問,如果沒有那些你們口中所謂對社會挑刺的人去為民請命並與你們這樣的庸眾鬥爭(比如太祖和魯迅),你現在能避免「被當作豬狗一樣隨意殺掉」?

笨蛋小明:如何評價《辯護人》中關於國民不夠富裕就不能享受民主(即民主是富裕的結果而不是富裕的原因)的這段對話?

這是一個實然和應然的問題。辯護人中海歸的這番話說的是一個實然的結論,而主角的話則是在說一個應然的結論。

如果從結果上看,韓國人得到民主確實是富裕起來之後的事情;但是從過程講,沒有韓國人不太富時就開始的各種鬥爭,韓國人富裕起來也未必的得到民主。

就這個問題而言,同樣要分清實然與應然。

隨著時間的推移,我們大概率可能會越來越富裕、越來越民主,但是這不代表我們要放棄一切主動性、放棄一切反抗與爭取去坐地空等就行了,如果人人都這樣坐等,那美好的明天一定無法到來。

就算你自己做不到,也千萬不可去嘲笑那些為民請命去主動爭取的人。

你可以卑微如塵埃,但絕不可扭曲如蛆蟲。

你可以看《那年那兔》看得眼淚汪汪,但絕不要以為它就是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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