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用生活—街坊鄰里

街坊鄰里,這些定義位置與空間的辭彙,隨著時間的推移,早已注入了人與人社群關係的內涵。

圍坐在圓桌旁,手中托起圓圓的飯碗,用筷子在圓的盤子里夾起喜歡的菜。每個中國人都是以家族為圓心,以自我為外延形成一個圓。

費孝通先生在《鄉土中國》里談到的,中國人是以「己」為中心,像石子一般投入水中的水紋一般,一圈一圈推出去,愈推愈遠,也愈推愈薄。圈子的半徑的長短,構成了差序格局,就是人倫。這是中國人社會結構里最基本的概念。中國人正是用這樣的一種觀點,構建了自己的圈子,也構建了家。

中國人存於世的基礎關係,就是一個一個的圓構成的。與西方人是以自我為中心來畫一個圓,所有的圓又聚集在宗教這個大圓裡面的情況不同的是,每個中國人之間的交流、溝通,都是一個個圓的切線。

每個人都在一個圓裡面按照自己的速度運行著。沒有開端,沒有結束,也常常沒有方向。

遠親不如近鄰,真實的描繪出街坊鄰里之間看似普通卻複雜微妙的關係。在情感和利益之間的不停轉換的過程中,街坊鄰里之間在心理距離和物理距離也像相切的圓一樣。時而相切,時而分開。

街頭巷尾的人們,在日常生活中接觸密切,彼此熟識,互相幫助。鄰居間串門拉家常、織毛衣、看電視;相互借用一些日常用具;小孩子們上鄰居家蹭飯,一同玩耍;有時出門,把鑰匙交給鄰居幫著看房子,或者是把小孩托給鄰居照看……人們在日常生活中,構建了互相了解、互相信任、互相幫助,互相支撐的生活模式。甚至鄰裡間經營的小商小販,都成了這關係中的一部分,生意也帶著濃濃的人情味。

其實,中國人街坊鄰裡間的社會關係,在周代就被做了描述。《周禮?地官?司徒》寫到,「令五家為比,使之相保;五比為閭,使之相愛。」可以說,這種類似於「家族」式共同利益的關係定義,決定了中國人在後世千百年的日常生活中,對鄰里關係內核的價值演繹。無論是生活在老城區長時間裡相對穩定的鄰里,還是後來因為各種原因組建起來的單位大院,「遠親不如近鄰」伴隨著我們以往的生活記憶。

自周朝開始,中國人的城市生活空間格局,就已然被定義。從周制的「閭里制」,至隋唐時期的「里坊制」,再到宋時的「街坊制」,城市裡人口聚集,經濟繁榮,城市的面積也在不斷擴大,人們居住的基本的劃分單位和格局,基本沒有變化。一般認為,5戶為鄰,5鄰為閭(或里),20閭為坊,10坊為區。閭原本指里的門或入口,里之間的小路即為巷,供居民使用。坊的四周建有坊牆,以保護坊內的建築物和居民。坊之間的路即為街,這要比巷寬很多,兩邊布滿了商鋪和作坊。北京地區自元開始,呼街巷為衚衕,源於蒙古語gudum,最早見諸於關漢卿的雜曲《單刀會》中,後即為北方街巷的通稱。

集體化是中國人生活的基本形態,在集體之中,中國人的安全感才會獲得極大的滿足。在鄉土中國,人們尊崇著宗族式的集體生活。在熙熙攘攘的城市,宗族式的集體生活難以為繼,街坊領里的關係,實際上是中國人集體生活意識在城市化的生活方式中的一種體現,也可以解讀為,鄉土中國里宗族式生活方式的一種變體。似乎中國人在構建集體生活樣態時,仍舊無法打破圈層關係的構建,在城市裡居住生活,街坊鄰里,既是最近距離的生活範圍,在共同生活的交互過程中,也形成了精神上,最近距離的集體家園。

現代西方城市所構建起來的城市空間,在物質條件上,似乎超越以往。高樓大廈,卻阻隔了人與人的交往,人與人關係的淡漠,讓城市成了孤獨與冰冷的代名詞。工作與居住的分離,讓人們的生活狀態有了很大差異。不同社區的人們,過著不同的生活。即便同一個社區,門對門的鄰居,也沒有任何交集,相互之間也充滿著強烈的陌生感。家門一關,再無往來。原本存在街頭巷尾的小商小販,更是沒有生存的空間,當那些小攤小作坊變成了時尚、潮流的地標,人們得到的只是繁華離亂之後,失去人情味的一堆鋼筋水泥。人們渴望著對鄉間田園的嚮往,不僅僅是追求自然的景象,也是對那種記憶中模糊的集體生活的渴望。可惜,真實的家鄉,家族式的集體生活,早已被金錢拜物的景觀撕裂到支離破碎。

城市還在生長,老城還在消失,即便留下那些死去的標本,夾雜在大廈林立的狹縫之中,也早已經沒了人的生活氣息。拆掉的不僅是記載著時光的老磚構建起來的街和坊,一同消逝的,還有中國人在街坊鄰里那種空間里生活時,藉由家長里短、相互照應……,鄰裡間以此所形成的,人與人之間相互熟識、信賴的安全感。

文首及文末照片,來自紀實攝影:鐘樓灣衚衕的拆遷生活。

作者:張潔,中國安全生產報首席攝影記者,中國攝影家協會會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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