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個問答深入了解榮格學派析夢技術和方法

01-27

我們為什麼要析夢呢？

夢是試圖讓人們擺正心態……

夢告訴我們有事情發生了……

那些生活中的人就像禁錮在金屬盒子中一樣，很難靠近他們，所以無意識就必須喚回所有投射，無論邪惡的還是高尚的，因此當人們能完全意識到自己時，就能求助於誠實來解決問題。這就需要心理分析師的引導。

榮格分析師又是如何工作夢的呢？讓我們一起結合案例，回顧東方心理分析研究院2017年11月舉辦的Angela Connolly「夢的工作體驗與督導」工作坊課程精華部分，希望對各位讀者有所啟發。

Angela Connolly督導課堂

弗洛依德和榮格對夢的理解分別是怎樣的？

榮格語錄：弗洛伊德的觀點認為夢是理性的，我認為是非理性的，且只是偶然。夢像一個在漫步的動物，我也許正坐在樹林里，而一隻鹿出現了。

在西方心理諮詢與治療的歷史上，最為注重夢的信息和意義、對釋夢所著最多的要數弗洛伊德和榮格了。

弗洛伊德認為夢是偽裝和隱瞞，他認為：「由於（夢中的）象徵就是通過轉譯而來，理解象徵的難處就如同如再次翻譯，要轉換形式而不改變和增加含義」(1983)。

但較之弗洛伊德，可以說榮格更是一個忠實的夢者，甚至可以毫不誇張地說，榮格的一生就是生活在夢中，他幾乎所有的靈感和重要的理論觀點都受到了夢的指引?「正像他自己所說：「我的一生是一個潛意識自我充分發揮的故事。」如此看來，夢對於弗洛伊德的幫助更多的是病理性的揭示，而對於榮格的作用則更具指引性，更具有人生的整體意義之感，似乎富含著更多的信息和寶藏。

總結：對於榮格來說，夢是「無意識心靈活動的直接表達」。 (1931/1954)「以象徵的形式，對無意識當中的其實際狀況進行自發地自我描繪。」(1916/1948)。夢是清醒自我與心靈自我的對比；從夢中得到心靈的啟示也是一種表達。

榮格學派釋夢工作中分析師的基本態度是什麼？

榮格：（當一個醫生面對一個夢的時候）他應該放棄所有理論設想，他應該準備好對每一個單獨的夢境構建一個全新理論。在夢的領域，仍然有數不清的機會留給研究者們。(1931/1954)

由此可見，榮格在構建夢和釋夢理論的認識論方面顯示了非常謹慎的態度。

榮格堅持主張在夢的分析中沒有固定原則，但為了最大限度利用夢的信息，不浪費夢的價值，他告誡分析者應注意一些基本態度：

第一是分析者對夢的意義不能做任何事先假設；

第二是分析者的解釋必須能為夢者所接受，即必須根據夢者的人格特點來分析夢，強調分析者與夢者共同工作；

第三是認識到夢雖然包含著重要的潛意識信息和智慧，但卻不是一種簡單的行動指令。

總結：榮格心理學認為夢是真實的，對夢的工作的基本態度應是開放的。

如何解析隱藏在夢背後的原型與意象？

榮格：大多數的心理疾病都是基於這樣的事實——我們已經偏離了人類的本性。忽然我們發現自己在空中，我們的生命之樹不能從大地獲得滋養。所以你看到，當你回到原型你就會回到本性。

對於榮格來說，他在夢的工作中所要探求的，是無意識對於情結做了些什麼，是夢背後更加深遠的集體無意識以及原型和原型意象的淵源和意義。

正因為夢運用了原型及原型意象的象徵性語言，所以夢表達的意義才經常不被我們的意識自我認識和理解。原型層面的夢裡的意象擁有轉化性的和療愈的力量。這就好像是夢中的自我觸碰到了心靈的基本動力並且得到了轉化。

個案來闡述：

一位女士，她的丈夫自殺了，留下她獨自一人照顧兩個年幼的孩子。她夢到她見到了以弗所的黛安娜的意象（她在意識層面是聯想不到的），接下來她在一個房子里跟聖母瑪利亞在一起（她轉信了天主教，她丈夫的教派）。聖母瑪利亞的眼淚變成了鮮血，當她觸碰到這鮮血的時候，她看到了她死去丈夫的靈魂。他安慰她並指示她不要再總是想著跟他在一起，而是好好照顧孩子。她還做了很長的系列的其他的戲劇化稍弱的夢，夢裡都傳達著類似的信息。但通過聖母瑪利亞和黛安娜所呈現的偉大母親的原型意象是她長期的哀悼過程中的轉折點。她的夢同樣可以看作是蘊含了宗教的含義。（霍爾 1981）

總結：無意識通過夢和我們說話與溝通，但用的是一種象徵性的「語言」和方式。因而，榮格的釋夢方法，在強調象徵的同時，充分地運用了其原型和原型意象的理論，發揮神話、宗教以及童話寓言的意義和作用。

如何記錄夢？

所有的人都做夢，但不是所有的人能記住夢。分析的最初需關注夢報告的準確收集，大部分的時候，這是非常簡單的一件事，分析師只是去向被分析者詢問夢中所發生的事情即可。即使是那些以前從來不記夢的人，在進入分析後，通常也能開始回憶夢了。

被分析者被要求，在每日清晨醒來的時刻，躺在床上以閉眼的狀態保持清醒，以給出足夠的時間，以便讓夢在日常行為開始導致忘記之前得以回復。一個記得的夢或夢的片斷，應該立即以書寫的方式（或以錄音的方式）記錄下來。因為夢的記憶是消逝得很快的。夢的報告須標註上日期，以允許將做夢那時相關的日常生活情形納入考慮範圍。在夢的報告中還需記錄下相關的聯想，甚至是身體的反應，以括弧的形式附註在夢的報告中。

用一個例子來闡述：

一個口語式或文本式的夢報告或許是：我在一個房子里與一些人享用午餐。

顯然有許多地方在這個報告中被忽視了：是哪一類房子？是一個夢者過去經驗中遇到過的實際房子嗎？午餐供應了些什麼？有誰出席了？夢中的情緒基調是什麼？詢問這些問題通常可以激活被分析者的記憶，有時是已被忘記的大片的片斷會重新在清醒意識中浮現出來。

總結：記夢過程中大部分所犯的嚴重錯誤，是未記錄下實際記憶的夢中細節。分析師需要向被分析者儘可能地確認夢中實際所呈現的意象的細節，這種描述需要在聯想、擴充、分析開始之前完成。

哪些夢不可以被拿來做分析呢？

什麼是夢，什麼不是夢？該如何引發積極想像的過程，引發意識與無意識的對話？什麼樣的條件才能產生積極想像？夢產生的條件和夢的工作開展的基礎，這就是許多後榮格學者在研究的主題。

在實際的治療工作中，有些情況會導致夢的象徵過程失敗，在這種情況下，是不適合進行夢的工作的，比如以下三種情況：

創傷式的反應夢

處在創傷之中，夢只是對真實事件的簡單複製，並且不斷重複，不帶有任何的隱喻和象徵性的轉化，因此任何解釋的努力或者意識同化就變得無效了。榮格認為，夢境絕不僅僅是先前經驗的重複，只存在一種特例：在受驚或者彈震休克症的夢，有時候是對真實事件完全一致的重現。

榮格學者Thomas Ogden進一步補充到，不是所有發生在睡夢中的心理事件（即使是那些醒來後仍栩栩如生的意象）都能稱為」夢」。睡夢中的那些看起來像夢卻不是夢的心理事件，包括無法產生聯想的「夢境」、睡夢中的幻覺、重複出現的（不變的）來自於創傷性神經症痛苦的意象，以及只包含某種強烈的感覺狀態或者肌肉運動的無意象的「夢」。雖然這些發生在睡眠中的現象顯得像夢，但它們不包括夢的象徵轉化，對這些意象的工作也不能帶來心理成長。」

精神分裂患者的夢

精神分析學者Bion提到，「精神錯亂態下的夢，事實上不是夢，儘管它們看起來如此，但其實是從自我的某些部分抽離出來的具體的事實或行動。這些病人的夢不是真正的夢，因為那不是象徵化作用的結果，也沒有能夠容納它們的內在精神空間。」

人格障礙患者的夢

與創傷和精神病人不同的是，人格障礙患者能夠做夢，但卻通常無法對夢進行工作，尤其是在分析工作的剛開始。在我的經驗中，我曾遇到過自戀型人格障礙、邊緣人格障礙的患者，發現和他們工作夢往往是不安全的，因為他們內在的容器不夠穩定，往往會被帶有強烈情緒的意象帶走，淹沒，最終不得不停止夢的工作。和另一個分裂人格障礙患者進行工作的時候，進入夢中的時候，意象都凝固住，意象沒有生命力，主體也無法產生任何的聯想、隱喻和象徵。

總結：在以上三種情況下，即使來訪者報告了夢，也無需對夢進行深入的工作。在實際情況中，需要先評估是否要進行真正意義上的夢的工作。

夢的工作的前提是什麼？

大量的工作應該關注在治療關係、移情和反移情，建構一個分析性的容器。對分析關係的信任，對分析容器信任，但是最重要的是對一個人內在生命真實性的信任和由這裡產生的內容的信任。這是任何夢的工作的前提。

在具有抱持性和容納性的分析關係中，個體會逐漸內化分析關係，形成自我安全感，以及對自己進行情感調節或者和心智化的能力。心智化的能力就是具備去認同的能力，對情感狀態、夢的意象和自發的想像保持一定的距離和具備一種視角，從而使個體發展出對這些意象與經驗的反思能力達到對象徵意義的深入理解。

初始的夢在夢的工作中的意義是什麼？

在榮格心理分析中，認為記錄最初的夢和接受心理分析期間，往往是預約首次分析之後到首次心理分析期間的夢是非常有必要的。這些初始的夢具有預示意義。

舉一個例子來進行闡述：

一位男士開始接受心理分析後的第一個夢，夢見自己正沿著一個陡峭的斜坡向下走，走到斜坡的底部，出現一個巨大的上帝般的人，在這個人身邊，他感到自己很蒼白憔悴。這個上帝般的人預料到夢者的需求是獲得由內而外的超過尋常的男子氣質。這個人的形象一半是有親和力的積極的男子陰影，而另一半是一個原型智者的意象。在夢者心理，這個原型智者的意象要比其父親的意象所處的位置更深。這也暗示了對之後男性分析師的正移情。同時也暗示帶著這樣的投射見面，將來進行分析也會相對容易一些。

此外，對於初始的夢，應當直接關注出現在重要日期的夢，例如生日、紀念日、元旦、聖誕節等等。內在精神生活往往會回應原型的周期性意象，例如與復活節有關的意義，在那個時候這樣的夢需要被記錄下來。

來訪者一系列的夢在夢的分析過程中的意義？

榮格：如果我們跟蹤同一個病人的一系列夢的話，將有助於你對怎樣進行夢的分析留下一個更好的印象。

自然發展的一個基本規律是以螺旋式運動，心理的發展也是螺旋式發展的。

因為夢的生活是自我和無意識心靈之間持續的對話，單個的夢必須在一系列夢的背景下進行詮釋。在系列的夢中，情節的成熟過程是可以被追蹤到的，如發展的戰爭、內戰和體育競賽展示的那樣（榮格 1935, 78頁）。

用一個例子來闡述：

一個在約會和性交方面存在困難的年輕男子，夢到了他在他外婆的一個隔離在山中的小木屋旁，害羞地看著一條人魚在湖裡游泳。一個更外向、更感性的男性朋友踏上了蜷縮著夢自我的碼頭，碼頭被激怒了，「不小心」將夢自我甩進了水中，和人魚在一起。當夢自我快速回到岸邊時，它不經意看到水裡的人魚多了起來。兩周內，男子的夢裡開始有了更多的普通女性，有些甚至是他認識的。

沒有清晰的背景指出原初的人魚意象是否代表了自我向無意識靠攏的退行，或顯示了清醒自我消極性聚結了一個原型的女性意象——人魚，作為對被分析者想和異性進行接觸時沉默寡言的一個補償。人魚意象和隨後在夢中出現的、更多普通女性意象之間的變化，顯示了最初夢中的人魚意象是一個讓夢者進入生活體驗而非遠離它的一個意象。在對夢的回顧中，第一個夢中小屋的主人——他的外婆，可能與大母神的意象相關。這個例子顯示了，如果自我足夠強大，能夠整合衝突的話，原型意象和夢自我的結合是如何加速發展過程的。

分析明顯是一個持續的過程，很難說到了哪個點就可以說一個夢究竟意味著什麼。願意忍受持續的模糊和不確定是榮格分析的標誌。現實的基礎是自行化過程本身，任何和特定集結情節相關的自我意象，只是持續變化過程的一個方面。

有時，夢概括了早期的主題。一些被分析者可能認為，這等於說分析或者自行化過程沒有產生任何的心理變化和進步。然而仔細對比夢的主題後，你會發現雖然主題和結構相似，重要的不同之處仍然顯而易見，就如上面列舉的內戰到體育競賽的變化。一個長的夢系列的變化可以看作為一個螺旋上升的過程，雖然回到相似的地方，但處於更高更整體的水平。

總結：榮格強調夢的系列性，他把在時間上或內容上互相聯繫的一組夢稱為「夢的系列」，在夢的系列中較比在單個的夢中不僅可以更完整更確切地把握夢意象的內涵，而且同時可以發現用意象語言表達的夢者的心理變化。這其中，夢系列中的特殊情況夢的再現尤為值得注意。

如何檢視或分析有些夢中呈現的戲劇結構？

榮格建議把夢的結構看作戲劇形式（榮格 1916,66頁），以此來確認角色、最初的問題、情節的發展、表演的氛圍、結果，或是解決方法（《溶解》）。對夢自我的行動和態度投以特別的關注是非常重要的。它可能是個主演，在夢的戲劇中積极參与了主要的表演，或者它可能是一隻「漂浮的眼睛」，注視著夢的表演，或者甚至從一個分離的觀察視角去注視「它自己」在夢中的表演。

夢的戲劇結構允許對夢自我特定態度的潛在結果進行觀察。

例如，一個中年男人夢見在讀大學的兒子發現他和一個女人在床上發生一夜情。雖然夢中兒子沒有注意到這一情形，但夢自我仍感到難堪。在夢的另一個場景，夢自我是高中生，正和老師解釋他為什麼會遲到這麼重要的一場考試，因為他和別人一夜情了。雖然老師願意讓他參加考試，他卻退行到了更小的年齡，到了一支棒球隊。教練告訴他雖然他是隊里的重要球員，但他將沒有制服。夢的自我認為這和他的一夜情有關，他變得很憤怒。當教練保持消極，他憤怒倍升，以致打了隊里一個男孩。夢自我感到奇怪的是：當其他隊友害怕他的脾氣時，他害怕的是自己。

這個夢顯示了：

（1）一種對他性行為懲罰和反對的態度，對此，他在意識上是沒有焦慮的；

（2）退行，在夢中退行到更小的年齡；

（3）和教練的零互動，與清醒自我在平時和妻子發生衝突時撤退的狀態是平行的；

（4）是他在現實生活中不時爆發的、非理性和強迫性憤怒行為的一個潛藏模式。

對夢的結構的理解，讓他可以洞悉最近發生的一個生活事件：他突然對妻子發怒並踢了她的腿，造成了嚴重的淤青。夢清晰地列出這樣一個順序：否定的態度——退行——對另外一個人的消極感到憤怒——爆發——害怕和懺悔。

總結：分析師應該檢查夢境，看它是否符合有著場景、演員、問題、發展、結局或者消退的戲劇結構。並不是所有夢都符合一種戲劇結構，但很多都是這樣。那些能夠從戲劇化角度被檢驗的夢境，應該仔細觀察夢中自我的行為（包括情緒變化）以及對於夢中其他角色的反應，或者是夢境結構自身的變化，例如場景突然的改變。

榮格學派的釋夢要點是什麼？具體從那些層面來理解夢？

榮格：當我們分析夢或者我們的想像時，我們不止是分析我們自己的資料，而且還要分析那些鄰居。

榮格學派夢的工作應特別注重以下幾個方面：

A. 夢者的個人聯想。指夢者對夢中意象所做的聯想；

B. 放大。對夢的超出個人性部分的理解，對夢中意象超出個人經驗的擴展，也即對原型意象的辨認。主要通過對夢中出現的與神話、歷史和其他文化產品中的類似象徵進行分析，透視夢在集體潛意識層面上的意義和智慧。這需要夢分析者具備豐富的原型知識；

C. 夢者或者分析師的原型擴充。一個普遍的原則是，個人聯想要優先於文化含義。為了避免原型簡化論的危險，原型擴充不允許超過個人聯想；

D.對意識情境的分析。指釋夢時需要考慮的夢者當前(近期)的意識情境，如使夢者情緒激動的事、困擾夢者的難題等，以此注意發現夢對個體當前社會生活的幫助作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