農夫與蛇、東郭與狼、呂洞賓與狗,還有江歌與劉鑫......

問題:如何評價關於在日留學生江歌被害,網友幾乎一致將批判的矛頭指向室友劉鑫?

首先說結論。全網之所以一邊倒的指責劉鑫,是因為我們都聽過農夫與蛇、東郭先生與狼、呂洞賓與狗的故事。本質上相比於面目可憎的壞人,我們更憎恨我們付出真心和熱血,但轉身便辜負和戕害我們的朋友。

我們之所以如此憤怒,是因為不想之後提起農夫與蛇(重音)、東郭先生與狼(重音)、呂洞賓與狗(重音)的時候,再加上江歌和劉鑫(重音)。

對了,重音是表達禽獸的意思。

江歌被關在門外身中數刀身亡,劉鑫回國避而不見。不知道你們怎麼想,至少我想到的,是《追風箏的人》中哈桑在小巷裡被殘忍雞姦,阿米爾像一個卑賤的懦夫一樣不敢陪他共同浴血,爾後又算計並趕走了哈桑一家。

這一段我在後文將繼續聊。

不說別人了,我就說我自己。

即日起,我將暫停所有寫作計劃,將全部精力放在這件事情上。

我為什麼要這麼做?原因有兩個:

1.我在知乎上的人設一直都是「對好人俠肝義膽,對混蛋絕不手軟」,實際上我這三十年上半生,也一直是這樣的為人。

而更重要的事實是,我身邊有很多為人善良、寬厚、正直的朋友,哪哪都好就是腦子不好使,前赴後繼的把真心澆灌給狗逼。這些年下來雖然我明白吃力不討好,但還是始終致力於對於人面獸心的無情修理,以及力所能及的對這些哪哪都好就是腦子不好使的朋友進行告誡。

即便我處理的再小心謹慎,我也得罪過人,也曾被誤解。但說句實話吧,我不在乎。

因為相比於其他的,我平生最見不得的,就是紅心熱腸被葬於不義。

我不想,再多哪怕一個江歌,枉死了。

2.當我看到江歌母親說出「十刀啊,痛死媽媽了」這樣的字字泣血時,我和任何一個關注這個事件的你們的心意,應該是連通的。在公共事件中,上一次讓我這麼難過還是杭州綠城縱火案的時候。只是這一次,江歌已經枉死整整超過一年了。

而不同於他人,真正點燃我的,其實是一段往事。之前我在公號和知乎寫過這個故事:

我讀大二的時候,有一天我媽給我打電話,說最近有時間沒,回家一趟。

我問她怎麼了?

我媽說,壯壯不是在讀高三嗎,最近壓力很大,情緒不太好,你有時間回來陪他聊聊天吧。

我當時正在準備期末考試,忙得焦頭爛額,說等我考完試我就回去,行不?

我媽想了想說,也行。

壯壯是我媽的一個老同學的兒子,比我小兩歲,兩家關係一直很好,小的時候經常一起過春節,早年間那個阿姨便離了婚,前夫很快再取並生子,而她十幾年來,獨自一人帶著壯壯過活,生活的並不如意,日子過得也清苦。壯壯自幼瘦小,我帶他出去玩的時候,他始終跟在我身後,非常內向。我對他一直有憐憫,所以對他很好,他也一直和我親近。

考試結束後,我收拾好東西回到家,我媽正在做飯,見我回來,摘下圍裙,擦擦手,幫我掛起衣服。

等我媽再轉過身來,眼睛已經紅了。

我媽說,壯壯沒了。這句話就像是多年前打進小添兒右腦的那顆螺絲釘,狠狠的擊中了我的喉嚨,我費力的思索著,上一次我和我媽通話時的情形。這麼多年過去了,我的生活里其實有很多後悔的事情,但是我卻從來沒有想過回去改變些什麼。只有這一次,壯壯的死,讓我痴心妄想,如果我可以回到那個時刻,或許依然改變不了什麼,但我願意自折十年陽壽,去嘗試著挽留他的生命。時間回到那一年,壯壯身處高三,學習壓力自不必說,由於出身寒門,瘦小和寒酸的他在學校也飽受同學的歧視,出事前的那個周末,他回到父親家,眼見著父親一家人彼此親熱,自己像個外人一樣無法融入,同時又加上父親對他的冷漠,使他心灰意冷,回到家裡,趁著母親去上夜班,自己開了煤氣。這麼多年過去了,我仍然時常會想起那一刻,這個少年心底懷揣著多麼巨大的對於生的絕望,才能打開煤氣,自己躺在床上,兩行熱淚奔流,繼而平靜赴死。坦率的說,雖然包括母親在內的很多人都和我講,錯不在我,但這些年下來,直到如今,此時此刻,我始終沒能徹底原諒我自己。

我媽媽的這個老同學,在兒子離世後自覺再不能面對和孩子相關的一切,離開了哈爾濱。這些年一直在瀋陽生活。

中年喪子的痛,沒有經歷過的人,誰能真的明白呢。

前幾個月,夏天的時候,這位阿姨給我媽媽打電話,說從瀋陽回哈爾濱辦事,老姐妹幾年沒見,要來家裡。於是我開車去接她。

上車後,她一直在問我工作、婚姻和生活的事情,我和她講了講這些年我的事情,她在一旁一直說,工作真好啊、你媳婦兒也好、房子買的地方也好、車也好,什麼什麼都好。但是我分明感覺到,阿姨殷切的目光,一直都不錯神的在看我。

她想兒子啊。

已經整整十年過去了,我們不提,她也從來不說。但是心裡這個坎兒,怕是要烙上一輩子了。

江歌母親說,十刀啊,痛死媽媽了。

這刀算是扎在芸芸天下父母心上了。

這叫失孤之痛。

我們翻回頭說說第一個理由,說說我的絕不手軟。

這些年下來,包括我太太在內的很多至親至朋都說,似乎我身上從來都沒發生過背信棄義的狗血事情。

其中有很大一部分原因,肯定是由於我的運氣。像我這麼熱衷於扶摔倒的老太太的,竟然沒有被敲詐過一次。

但從技術上來說,更多的,是因為我識人。

也就是幾乎每個朋友對我的評價:眼睛毒,看人能看到心縫裡去。

拿借錢這個事兒舉個例子。

如果這個人我覺得不行,比如三年沒聯絡,一通電話過來就借5萬塊錢,基本上我會客客氣氣的打發走,如果給臉都不要,那我也就沒那麼客氣了。

如果這個人我摸不準行不行,我會少借一點,但這個錢我打心眼裡是給你的,你還了就還是朋友,不還我也不可惜,這個學費,我認交。

如果這個人我覺得沒問題,不管親疏,我都有求必應。

這個方法論,這麼多年了,我還沒有失手過。

但我身邊有這樣的朋友。像是我前文中提到的那樣的善良、寬厚、無害、俠肝義膽、掏心掏肺,但唯一的毛病就是腦子不好使,我沒有任何不敬的意思,說實話對於江歌,看到她的照片,我心底有的只有無盡的惋惜和錐心之痛。但我相信,她就是我說的這樣的人。

因為我從她的神色里,看到的全都是我那幾個朋友的樣子。

眾所周知我有一面人格是個徹頭徹尾的聖母,所以我對江歌的惋惜和錐心之痛在於,如果我們是無話不說的好朋友的話,會不會就有機會阻斷她的枉死?

大學時我下鋪的兄弟,就是這樣一個像江歌的人。我們這些年算是最親近的朋友,甚至像兄弟。但是這孫子就是這樣,紅心熱腸,對誰都掏心掏肺。明明很多時候對面都是一個大寫的狗逼了,但他還是說」能幫一把就幫一把「。

我一直都在和他講這樣一個道理:我們都是血熱的人,但一個人的血也就那麼多,全放出來也就半個浴缸,我們生而為人有向善之心,無論出於什麼都沒錯。但一腔熱血決不能枉費浪擲,一顆良心決不能喂進狗肚子里。

這個傢伙這些年一直在學校,一路讀到了博士。去年我結婚的時候,大學時的好兄弟來捧場,私下我和他們聊天,說對於這個傢伙最擔心的,就是不適應社會。在高校呆了十幾年,之後畢業到了企業或者研究所,遇見的狗逼將會以指數暴增,像這樣撕開了胸口拿良心待惡人,往輕里說,急火攻心走火入魔,對人生產生幻滅感。

如果往重里說,修羅煉獄,惡鬼獠牙,被生吞活剝也不是不可能啊。

前一陣子,這個傢伙被自己的一個發小兒以救急為由,借走了所有積蓄,接著人間蒸發,尋覓無蹤。後來他千方百計找到這個狗逼,該狗逼反咬一口出「不夠朋友」、「沒有信任」、「瞎了多年的情誼」等等。我下鋪的兄弟頓感心痛,在座聽故事的你們應該也能明白,事到如今,我的兄弟他在意的哪裡是那點錢呢?

我問起他,這事兒傷沒傷筋骨。他講算是打擊,但沒有幻滅,只是逐漸明白了我之前和他講的那些識人辨心的苦口婆心,之前覺得我把人心有時看的格外險惡,而自己又總是過分相信「人心都是肉長的」、「以心換心」這些為人的堅持。

我一直都沒指望他能成為像我這樣的人,但至少要不斷學著去識人斷心。這個世界的險惡之處並不在於那些渾身利爪的十惡不赦之人,而在於人性的莫測及經不起推敲,我堅信這個世界上有意志如鋼鐵的英雄品質,但更多的,是在擠壓下常態溫和綿軟的人性扭曲變形。

我始終都不憚以最大的惡意去揣測人性,但這也正是基於我對這個世界熾烈的熱愛。我對於人的保留,是為了把更純粹的美意賦予更值得的人。所以相比於美國隊長,我更喜歡鋼鐵俠。

我希望每一個善良溫厚的人都能明白我做人的理念。

只是可惜的是,江歌沒有機會聽到這些了。

小說《追風箏的人》中,哈桑為了對阿米爾的深情厚誼,在小巷裡被殘忍雞姦,但躲在外面目睹這一切的阿米爾卻像一個卑賤的懦夫一樣和他共同浴血。

而更顯露人性複雜醜惡的地方在於,阿米爾自知無法面對對哈桑的愧疚,算計陷害並趕走了哈桑一家。

故事中阿米爾在過去多年後一直愧疚且始終不能面對自己的內心,並在多年後以身犯險救出了哈桑之子。

但在我心底,阿米爾一直都是那樣一個卑賤之人,不是所有的錯誤和悔過都應該被原諒和寬恕。

這一段中的阿米爾是不是簡直就是劉鑫的復刻?

回到事件中,坦白的說,如果你問我,如果我是劉鑫,我敢不敢打開那扇門和江歌一同犯險,共同浴血。我其實並不敢板上釘釘的保證,所以劉鑫的怯懦並不是她真正可惡的地方。

她真正不值得被原諒,永遠都罪有應得活在煉獄中的,是她事後的所作所為。

而這也是我最為江歌感到心痛的地方,你為之丟了性命的朋友,是如何踐踏你為她做出的犧牲的?

經由江歌的死——這個讓我們這些素昧平生的人都哀痛難當的事實,我希望每個善良溫厚但對任何人都不設防的朋友們要明白:

人性的下墜大多並不是斷崖式的,而是旋轉樓梯式的。而現實中我們也極少會看到一亮相就面目可憎的壞人,更多的是眉清目秀貌似無害的尋常人。

他們不溫不冷,很多時候會給人溫良無害的錯覺。但我想說,人性追溯至根源,一切都有跡可循。我不能教你有用的方法,這一切都需要我們每一個自詡正直善良的人自己去打磨和精進。

我們之所以如此憤怒,是因為不想之後提起農夫與蛇、東郭先生與狼、呂洞賓與狗的寓言時,要再加上江歌和劉鑫故事。

本質上相比於面目可憎的壞人,我們更憎恨我們付出真心和熱血,但轉身便辜負和戕害我們的朋友。

善良如果沒有堅硬的骨骼,那必將成為軟肋遭邪惡戕害。

無論我們如何哀痛,但江歌已逝。我只希望以此為警醒和告誡,人間再沒有枉死的江歌。

稍後還會有兩到三篇圍繞江歌的文章,說我消費死者的,可以散一散了,這幾天我脾氣不好。

如果想加入討論的,添加個人微信(注意不是公眾號)heartbreaker319,這一次不為相遇,只為不再枉死的江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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