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位內心住著直男的姑娘，和她的結婚種種

1

一直很羨慕身邊那些結婚卻沒有擺酒席的朋友，多數是定居國外，堂而皇之地逃掉這場鬧戲，在我自己的立場，雖然不想辦，不過轉念想想，去跟爸媽外婆奶奶等一干人爭取不辦酒的權利，或許要花的精力和努力比直接辦酒還要多。

作為一個精明的實用主義者，決定還是辦吧。

「辦可以，但不能貼錢。」我說。要做一件自己很勉強的事情如果還要倒貼錢，怎麼都覺得心理過不去啊。

「基本上不會的。你放心吧。」爸媽趕緊承諾下來。

酒席需要提前一年就定下來，那時候我正在瓦拉納西，走在小巷子里接到媽媽電話，說酒店好難訂馬上要交定金了，選在你喜歡的7號可以么，10月份。

這件事多麼不科學，還有整整一年時間，誰能保證這麼長時間裡會不會發生什麼感情變故，我聽到7號就應承下來，接著就踩了一腳的牛屎。

籌備婚禮簡直是家庭摩擦集中大爆發的一個階段，訂好日期後被拉去見婚慶（詳情見這篇），沒什麼選擇，用酒店自帶的可以省去4000元入場費，那我說就這個唄。

媽媽說我摳門，「你這姑娘怎麼這麼精，吃頓飯幾千塊眼睛都不眨，自己的終身大事連一點點錢都要算計。」

後來婚慶發過來一個現成的簡潔版套餐，硬是讓我從3萬刪到了1萬多，本來一口一個阿姨很親熱的策劃師，後來就沒怎麼聯繫媽媽了，她著急，又開始怪我，「你看，做那麼少，人家都不理我們了。」

司儀、化妝、攝影、攝像，被稱為四大金剛，想出這個稱呼的人多聰明，追求圓滿的中國人，覺得那麼大件事一定是缺一不可的。

我的本意是一個金剛都不要，鑒於爸媽的堅持，最後找了一位攝影師，司儀讓新郎代任，化妝自己來，攝像根本就不需要啊，誰要反反覆復去看千篇一律的敬酒和假笑啊。

誰知道，結婚那天，對於我們全家的新手來說，拍過無數場婚禮的攝影師卻成了指揮全場的大BOSS。我一直給攝影師使眼色，少拍點、不用拍那麼多，最後挑照片也很困擾。

差點惹媽媽生氣，說你別聽她的，多拍點都要拍。一臉為難的攝影師決定，還是得聽家長的。

2

因為和P先生家在兩個城市，意味著酒要擺兩場，都選在國慶期間，一頭一尾，硬是把整個難得的假期都毀了。第一場前晚，P先生跟我講，我們就當好演員，把門票收好就行了。

前一天我們倆要先回我老家，假裝去接親，婆婆很早就在準備買茅台之類的東西。我問，這個買回去做什麼用？

「就是上門娶你啊，總不能空手去娶咯。」

「但我又不喝茅台。這樣吧，別麻煩了，索性把禮品錢摺合成紅包，大家都輕鬆。」

於是婆婆在P先生背包里塞了好幾個紅包，給爸媽長輩之類，結果到我家後，P先生想著要趕緊完成任務，拿出來就說「中秋節到了就不買東西了，一點心意。」我在桌子下拚命踩他，直到晚上他才突然反應過來，「是不是剛才說錯話了，人告訴我紅包倒底是幹嘛的啊。」

我們倆都是對形式沒要求的人，我不喜歡任何首飾，從一開始就聲明了絕對不要戒指。不過到了某一天，P先生還是偷偷問我，咱們要不要去買個對戒？

「你喜歡戴戒指么？」我反問。

「也沒有吧。」男生怎麼願意承認想戴戒指。

「那為什麼要戴這個呢？」

「就是告訴別人我們結婚了吧。」

「直接告訴人家不就得了，幹嘛這麼拐彎抹角。」我大概就是典型的直男思維。

媽媽卻是特別喜歡首飾的那一型，時不時就哄我兩下，「乖，再多戴一條白金項鏈，我給你買好了。」

「那手鐲就不帶了！說好一共最多帶三樣。」

「怎麼還要討價還價的！我反正已經給你買了。」

「那就那天戴完馬上還給你，我一樣都不要。」我極不擅長和這些絕對價值很高的東西相處，除了給我造成要好好收著它們的心理負擔，別無用處。

3

對於「新」這件事，長輩們都有著迷之執著。家裡騰出一間房給我，買了新床新傢具，兩套新床單新被子新枕頭，連內衣都要新的。

這世界最大的騙局就是「一輩子只有一次」，當聽說為了結婚那天早上喝一口糖水，家裡還買了一套很醜的紅色陶瓷碗，我決定，放棄跟為新而瘋狂的長輩抗爭。

閨蜜送了我一隻紅色系很喜慶的包，媽媽也不許我拿走，要她由保管，原因是「怕你偷偷背了就不新了，如果真要背也行，到時候再買一個。」

嚴格到這樣，所以全用新的就一定會幸福么？

此前還有更誇張的，據說結好婚後一個星期天天要穿新衣服，媽媽為了撬動我那顆頑靈不化的心，隔一段時間就要語重心長地規勸，「你看你這麼好的年紀，現在不穿好點，等我這個歲數穿什麼都不好看了。」

「但結完婚就算在家做飯難道也要穿著新的連衣裙么？萬一油濺上去怎麼辦？」

「那至少第二天你不能穿舊衣服走吧？」

「噢，那就買七件優衣庫的黑T恤好了。」

我們互相覺得不可理喻，他們認為這些事並不複雜，讓你那天穿新的內衣、戴上新的首飾，有什麼難的。而我卻覺得每一項新的規矩出來，我就得在腦子裡多mark個事項，這樣下去怎麼可能簡潔，只能越來越繁複，一團亂。

更何況，好多規矩又不是老祖宗傳下來的，不就是迎合新環境重新發明出來的么？再說了，以前要各種嫁妝禮金、要吃三天三夜喜酒，歸根到底是生活條件和社會環境影響，現在什麼都不缺，再照搬就是浪費。

最終沒有搞什麼可怕的車隊繞城三周之類，一位可靠的初中同學提議說他可以來開車送我出嫁，就這麼辦吧。

但據說來家裡接的人必須是雙數，離開也要是雙數，如果接上我和閨蜜，必須要放下兩個人才行，而且去酒店不能和來酒店是同一條路。我不懂雙數怎麼吉利了，還要臨時抓一個男生來湊數，只好找閨蜜的男朋友，「他需要做點什麼么？」

「不用不用，只要充當個人就行了，不用太早，8點半。」

我總覺得因為自己結婚去麻煩別人早起是件特別不好意思的事情，曾有次被不熟的親戚喊去接親，大冬天陰雨綿綿的早晨5點就起床了，這件事讓我耿耿於懷了好久的點在於，對方竟覺得叫我參與接親是親密和榮耀的表現。

一向對我比較寬容的爸爸都有些不滿，「你為什麼總是要和我們唱反調，為什麼總是這麼古怪？」

我也不服，「但我至少也擁有不喜歡的權利啊。」

外婆糾結於我沒有一個戒指，私下對我說，「我給你買一個吧。」解釋了半天才讓她相信，不是P先生不給我買，是我不要。

面對「鑽戒」這種已經被消費至上的社會符號化了的東西，就像情人節的巧克力，你幾乎無法與浪潮對抗，大家只會覺得你是「因為沒有才說不喜歡」，而非真的不喜歡。

沒有哪一種美麗和美味是具有普世價值的，我更喜歡P先生給我從埃及帶來的求婚信物銀碗，能一起好好吃飯才是我的終極理想。

4

對於結婚那天的記憶，除了隱形眼鏡戴了一天很難受，就是爸爸發言的超常發揮。我在各個方面都像極了他，做事認真踏實、但不善言辭和人情世故。

還記得初中時候，他被請去學校報告廳分享經驗，一開始還好好的，後來就突然講起了我們小鎮的方言，從此成為多年來家裡常拿來念叨的老梗。

婚禮不久前，家人給我看過她們準備的發言底稿，我生平最討厭司儀做作的那一套抒情，對家人上台發言也只有一個建議——說人話。

一看媽媽的講稿，裡面竟然有四五個「感謝」，我說，怎麼著都是應該我感謝你們，你那麼多感謝是做什麼，就講真實的東西。

於是，爸爸後來就在台上把我如何任性叛逆的歷程都講了一遍，除了最後一句「早生貴子」，其他都完美，我可不是為了誰生個孩子而要結婚的。

接下來，我對賓客們說，「我們倆都不是太注重物質的人，也不認為一定要舉辦一場盛大的婚禮才會幸福，日常生活中才更需要儀式感。我們沒有買戒指、沒有拍婚紗照、沒有找司儀和化妝師，只是不想勉強自己接受不喜歡的東西，僅僅因為所有人都這樣。想盡量用更真實的方式和大家一起慶賀這個日子，也很慶幸找到了和我擁有一樣價值觀和審美的人。」

儀式上放了4分鐘我自己做的小視頻，背景音是《夜空中最亮的星》，幾個人簡單發言，不超過半小時，大家就可以開吃了，還算在預期之內。

寫這些是因為看到豆瓣的蘇枕書姑娘發了一篇結婚記，她說對婚禮的要求是「簡潔、文明、禁煙，最好不要有幼兒。」

完全贊同，希望還能加一條，菜好吃不浪費。也許很難實現，但還是想說到了我們下一代，也許可以不用買幾十條中華牌香煙搬過去，一邊敬酒一邊發煙。

我無法理解的是，為什麼默認大家都抽煙，而且都愛抽中華，那些不抽煙的女士和男士怎麼辦？對他們很不公平。設想在喜宴上送香水，那些老男人們會不會跳腳？

爸爸說，沒有公平不公平這回事，因為有些事情就是這樣，這一代已經無力改變。

不過喜宴回禮也總算做了一點小小的改進，沒有準備花里胡哨又不無趣的大件禮品，而是一個紅包加一本自己的新書，算是心意和實用性都兼備了。

我還提議，可以弄一個二維碼，放在簽到桌，讓大家掃碼給份子、再領取紅包，可惜被否定。

而最終，我還是把白金手鐲忘在了家裡，沒戴去喜宴現場，不會有人發現這件事情，媽媽也只好無奈表示接受，不出點狀況的婚禮是不存在的，最最關鍵是，禮金紅包不要丟了就好。

科技的進步那麼快，觀念的進步卻要慢慢來，或許以後，可以不用讓下一代去辦一場符合我們自己期待的婚禮，只做他們喜歡的、離經叛道的事情也好，去天南地北地結婚也好、不結婚也好。

婚禮結束第一天，我和P先生去小區的理髮店一起剃了光頭，總算沒有任何束縛了。有朋友解讀說，是從頭開始，也有人問，是不是特別習俗。我想了想，只不過是一件一直想嘗試的事情，終於做了而已。

外婆因為我的頭髮又是一晚上沒睡，而媽媽卻坦然地安慰她，現在婚禮都辦好，女兒也算是真的成家了，也是大人了，我們從此以後的宗旨就是不干涉。

擺酒的也不是全無好處的吧。

【安利時間】

跟太多姑娘一起吐槽過在國內擺酒的繁瑣、累心，弄到最後自己也不開心。其實還有一種皆大歡喜的方法，就是去海外辦一場小而的美的結婚儀式！

下圖就是我的好朋友 @沉浮 ——一個滿世界去結婚的新娘，這次在威尼斯貴族行宮舉辦的結婚儀式，由旅居義大利的婚紗攝影師 @沉白白 策劃拍攝，還上了《時尚芭莎》雜誌的專題。

然後呢，這兩位有愛的姑娘竟然火速創立了一個海外婚禮策劃工作室，名叫B+C Event。

其實啊，一場用心有愛的海外婚禮，根本沒有想像的那麼貴，反而都不需要花掉國內那些找婚慶和四大金剛的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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