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交博覽——1973年雅典事件

2017-01-17 曲阿

本文為史圖館專欄約稿，僅代表作者觀點，與史圖館立場無關。

1973年5月，中國時任駐希臘大使周伯萍因誤入以色列外交代表官邸被解讀為中國承認以色列建國，在國際上掀起一場政治風波，史稱雅典事件。

周伯萍

周伯萍在雅典事件爆發時擔任中國駐希臘大使，他在調任外交部前，曾擔任了多項職務，比如說蘇皖邊區政府第六專屬財糧處處長、淮海軍分區供給部部長、華中行政辦事處糧食局局長、華中支前司令部糧食部部長、華東軍政委員會財政部糧食局局長、中央糧食部黨組成員。毫不客氣的說，他的前半生就是在與糧食打交道，對外交工作毫無經驗。當他接到調任外交部的命令後整個人都是懵逼的。於是就這樣，既沒有外交工作經驗又沒有外文功底的周伯萍同學就被調到了外交部。而他半路出道、不通英語的背景也為日後雅典事件的爆發埋下了伏筆。

值班員：我覺得我學的英語可能是假的。

翻譯：我覺得學的閱讀理解可能是假的。

司機：我覺得我學的地理可能是假的。

（英語掛科的筆者：我覺得我的英語老師是假的）

力微任重久神疲

1973年5月7日中午，剛剛從希臘外交部辦完事回來的周伯萍發現沿途的警車哨卡比往日多很多，心想多半雅典有重要國事或外事活動，於是叮囑隨身翻譯去看看有沒有請帖。翻譯回館後找到值班員詢問有沒有其他國家大使送來的請帖，值班員告訴翻譯，科威特大使館有一場國慶招待會，而且只有十多分鐘就要開始了。（然而這張帖子是捷克大使館送來的，值班員英語不好，將捷克大使的名字科威克翻譯成了科威特，而且日期是在5月8日下午）翻譯一聽，連請帖都沒來得及給周伯萍看，急急忙忙告訴周伯萍還有十分鐘科威特大使館就要舉行國慶招待會。周伯萍一聽就急了，科威特與中國建交時間雖然不長，但是關係一直不錯。中國支持科威特的獨立和主權、領土完整，科威特也在台灣問題、新疆問題、人權問題上面支持中國。如果自己放了科威特大使的鴿子，很可能會對兩國的外交關係產生不利影響。來不及多想，周伯萍拉上翻譯上了車，讓司機火速趕去科威特大使館。司機一聽要去科威特大使館，一下子就傻眼了，他不知道科威特大使館在哪裡，周伯萍與翻譯也都不知道。後來不知道是誰想出的主意，跟著車多人多和有警察引路的地方走。就這樣，歷史的齒輪開始轉動，一場新中國外交史上的最大烏龍開始了。

年輕時的周伯萍

周伯萍：其實我是一個星際玩家，不需要視力的那種。

當周伯萍一行人跟著人流和警察引路後，終於在時限內趕到了，然而趕到的卻是以色列外交代表官邸。周伯萍既沒有認出以色列大使，也沒有認出科威特大使，甚至就連以色列外交代表官邸門前懸掛的以色列國旗都沒有發現。

當以色列大使看到周伯萍時也感到非常意外，因為阿拉伯國家一向痛恨以色列，出於這方面考慮，中國此時與以色列還沒有建立外交關係。周伯萍將以色列大使當作了科威特大使館的臨時代辦，緊緊的握住他的雙手致歉，並表達了對貴國國慶的祝賀。巧合的是以色列的國慶日也正好是在五月份。以色列大使雖然有些奇怪，但畢竟人家來祝賀也不好意思說什麼，兩人就這樣打著哈哈。

周恩來

此時路過的美國《紐約時報》的記者看到了這一幕，非常驚訝，他立刻聯想到不久前以色列在聯合國上支持中國重返聯合國的投票，心中暗忖是不是中國政府投桃報李決定與以色列建交。於是他便前去詢問「你來到這裡舉動是不是意味著中國政府對外政策的重大改變，承認以色列建國？」記者的原句是「這裡」，而翻譯自作聰明，將「這裡」翻譯成「雅典」 。周伯萍一聽，覺得莫名其妙，於是就小小的批判了記者一下。批判完記者，周伯萍就悠然自得的揚長而去，留下一臉懵逼的美國記者。

第二天，《紐約時報》就刊登了中國祝賀以色列國國慶的消息，全世界一片嘩然。而周伯萍直到中午才從羅馬尼亞大使口中得到這個消息，頓時手腳冰涼。這場烏龍事件丟的不僅是他的臉面，丟的更是國家的臉面。中國的政治盟友巴解組織和很多中東反以色列國家都會因此對中國產生疑惑和不信任，而且也連累了周總理。（此時正處於文革，周恩來主持外交工作，四人幫敵視周恩來，一再污衊大使中有壞人，並藉此攻擊周恩來）周伯萍立刻向國內發電報，坦誠自己的過錯，並極力補救自己造成的後果。周伯萍的隨身翻譯痛哭流涕，認為是自己犯下的錯誤害了周伯萍，於是用血書寫下了檢討，並一度想要自殺謝罪。周伯萍認為責任在己，如果細心一點就不至於忽略以色列外交代表官邸門前的以色列國旗，也不至於認不出以色列大使。於是周伯萍派人看護好他，防止他再次自殺。

報紙右側標題：毛澤東為雅典事件降溫

周恩來：雅典事件的主角姓周，真是周門不幸！

很快，周伯萍被召回國。這件事被周恩來定義為「十分嚴重、極為荒唐的政治錯誤，成為外交界的醜聞，影響極壞」。在國務院召開的國務會議上，周恩來一反過去的和顏悅色，盛怒道：「美國出了水門事件，中國出了雅典事件，雅典事件的主角姓周，真是周門不幸！」

外交部黨的核心領導小組會議經過討論後認定錯誤非常嚴重 ，但考慮到周伯萍認錯態度較好，積極採取補救措施等，建議免於處分，調回國內學習。5月19日，外交部將意見上交周恩來，周恩來批示同意。

5月24日，毛澤東看到外交部的報告，圈掉了原文中「十分嚴重、極為荒唐的政治錯誤，成為外交界的醜聞，影響極壞」一段話，改為「是沒有調查研究的結果」，並把報告中提到的周伯萍對所犯錯誤的認識「較好」改為「很好」。周恩來見到毛澤東的批示後，再次批示：「請外交部遵照主席批示，估計這次『雅典事件』的性質，並對周伯萍同志的檢查，按主席指示給予鼓勵。同時要將主席指示在部內進行傳達。對外通報也要加以改正。」

就這樣，周伯萍有驚無險的度過難關，後調任阿爾及利亞大使，後擔任其他職務，於2012年6月29日逝世，享年93歲，著有《非常時期的外交生涯》一書。

周伯萍所著《非常時期的外交生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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