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行

01-27

父親的國慶假期終究結束了，我幫他訂了7日的車票，母親去了綏陽吃酒席，就他一人去畢節了。6日的一天，我先送母親去車站，然後和父親一起，轉道去伯父家給父親取落在那裡的水杯。在車上的時候，我們偶然說起母親和祖母的不合，父親對母親頗多怨言，我自然地維護母親，然後和父親爆發了不小的爭吵，說了很多傷害彼此的話。我說，你維護你的媽媽，我當然也要維護我的媽媽。我父親對我說，我原以為你是通情達理的人，想不到你這麼不講理，我沒有話給你說了。我也回答說，你這麼說的話，我也沒有話同你說了。於是兩人都沉默了一會兒，取完水杯回來，兩人似乎冷靜了一些，又說起話來。我說，我們爺倆也苦，還是不吵架了。父親說，待你自己成家了，我便去過自己的生活了。我說，人生本來就是自己的，你要去過什麼生活我都會支持你。父親看著窗外，不再說話。我把車開得有些快，他又趕緊讓我開慢一點。要到家時，我看到父親冷峻的臉，緩和了口氣說，和好吧，不吵了。父親說，那行。

到了家後，一起看了一會兒電視劇，晚上時和二叔一家視頻，父親也說了好些話，我們還開了很多玩笑。九、十點鐘的時候，我問父親行李可曾收拾好，父親說收拾好了。我讓他早些睡覺，明天要早起。父親再看了電視一會兒也便去睡了。在他睡前，我詢問他明天六點半起床可否，他是七點四十的車票。父親說，你放心睡覺，明天我起床後叫你。我也就將鬧鐘設到了六點半，準備明日起來送他。

第二日鬧鐘一響，我披衣起床，到了父親的房間一看，他已經走了。我姐在沙發上，對我說，我五點四十起來準備送他的，但是他已經走了，這時候已經到車站了。我便給他打電話，問他在哪裡，他說已經在候車廳了。我說，你為什麼不讓我送你呢？父親說，太早了，你們多睡一會兒。我一陣內疚，問他說，你走路去的吧。父親說，我打的士去的。我說，你必定是走路去的，說著眼圈就有些紅了。父親說，真的太早了，不忍心叫你們吶，而且火車站也不好停車。我說，是否是還在生我昨天的氣。父親說，早忘記了。我只好說，你到了給我來個電話。父親說了聲好之後，我們就掛斷了電話。

我和我姐四目相對，我沮喪地給我姐說，我和爸爸昨天吵架了，興許今天他就是生我的氣不讓我送的。我姐說，他五點二十就出去了，也沒讓我送，你不要多想。我無力再說別的話，便又去睡覺了，但躺在床上，總是睡不著，眼淚欲要從眼眶裡逃出來，我儘力忍住。

我忽然想起我父親給我的一次送行來。那年我在廈門，要早上五點去趕到成都的飛機，我也本不想讓父親送，因為太早了，而他天亮後又要去上班，便悄悄然起床，本想到了成都後再告知他們的。但是想不到我走出房間，父親已經收拾好在等著我了，見了我，便告訴我說，你快洗漱，我送你去。我說，不用了，我直接打車去機場。父親說，打車要一會兒，樓下很黑。而那時我都二十五歲了，父親猶以為我是小孩子。我洗漱好後，和父親一起出門，因為去成都是短期旅行，行李並不多，只有一個書包，父親又趕緊將我的書包搶過去背著，我也只能讓他如此。在等車的時候，父親反覆叮囑我注意安全的話，我說，我幾天後就回來了，不必擔心。等車的時候父親給我開玩笑說，父母送子女，是越早越好。子女送父母，是越晚越好。

如今回憶起父親的這句話，我才算是懂了一些，我今日要是不那麼聰明，想著七點四十的車票，六點半起床就正好的話，我也便能早一些起床，興許就能碰見悄悄出去，不想打擾我們睡覺的父親了。我想父親這次悄然離去，和我們昨日的爭吵並無關係，所有的都只是他對我們的愛罷了。而我真是對不起他的地方很多。

2017/10/7於貴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