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江筆記】《中國戰線從軍記》札記（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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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這裡有治安維持會和華北傀儡政權的警備隊，他們的會長和隊長每天早晨都到我這裡來，報告「治安」狀況，特別是有關八路軍的情報。與在兵器和裝備上都具有壓倒性優勢的日軍相反，八路軍非常重視做政治思想工作。特別是針對日軍普通士兵的宣傳口號，像「我們的敵人是日本軍閥」、「中日人民團結起來，共同打倒策劃發動侵略戰爭的日本軍閥、財閥」之類的宣傳標語非常多，我們所到之處的村莊都在牆壁上書寫著這樣的口號。

信綱按，中日兩軍在地方上，各有自己的眼線。當然，相比於靠「維持會」的日軍，能發動群眾的八路軍很顯然對這方面更有一套，甚至把思想工作做到了日本軍隊身邊來——這也是使得很多日軍士兵逐漸睜開眼睛的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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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了防備八路軍破壞通訊線路和交通線，需要有人整晚不睡地值班，每隔一小時就要與相鄰的分隊互通電話，檢查通訊線路是否暢通。因為八路軍經常利用日軍的電話線，使用日語對日軍進行宣傳。八路軍用攜帶式電話接通日軍的電話線，然後使用日語向正在值班的日軍士兵進行反戰和平宣傳。每當那種情況出現時，我作為隊長總是不許值班士兵接話，一邊大叫「賣國賊」，一邊命令值班士兵切斷電話。因為，實際上使用流暢的日語對士兵們進行宣傳的那些人都是日本反戰同盟會的成員。

信綱按，因為日本人崇尚「死節」的精神，抗日戰爭中的俘虜相對較少。

懂得羞恥的人才能自強。應該經常想到家鄉門風的聲望，更加勤勉，以不辜負父老鄉親的殷切期望。活著就不能接受被俘虜囚禁的侮辱，死了也不能留下罪過禍害的壞名聲。

——日本陸軍《戰陣訓》

但是在中國共產黨的教育之下，很多俘虜都睜開了眼睛，並且成為了反戰同盟的一員，為中國的抗日戰爭做出了卓越的貢獻。

中國百姓和日本百姓之間本來是沒有仇恨的，是日本政府和財閥組成的統治集團為了滿足自己擴張掠奪的野心，才把無數兩國人民以至整個亞太地區的人民卷進了戰火。為了滿足這些人的侵略野心而打的非正義戰爭，又何苦繼續下去呢？

為什麼有人說共產黨宣傳厲害？因為人家講真話、講實話。只要把這個道理講通了，除了少數精神財閥（這種人當年沒有，但是今天倒是好多人吃飽了沒事幹替昭和招魂）之外，剩下的人都會明白，日本的侵略戰爭是沒有出路的。讓更多的同胞睜開眼睛，自然成了他們的義不容辭之責。

至於所謂「叛國」的指責，其實很好解釋。作為被法西斯送上前線的炮灰，既然不被「大日本帝國」當成人看待，當然也沒有義務去保衛這個國家。

斯涅古爾科承認他進行過共產主義宣傳，但是斷然否認他背叛祖國。他說：「......我是波蘭共產黨黨員。我當兵是被迫的。我一向所做的工作，不過是幫助那些跟我一樣被你們趕到前線的士兵睜開眼睛。你們可以為了這個絞死我，但是我從來沒有背叛自己的祖國，而且永遠都不會背叛。只是我的祖國跟你們的不同。你們的祖國是地主貴族的，我的祖國是工人農民的！」

——《鋼鐵是怎樣煉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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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景和鎮，中國農民也常常把裝著大棗、稱為「慰問袋」的袋子送給我們，袋子里總是放有介紹日本國內農業歉收情況的宣傳單。此外，有時袋子里還有從日本國內寄來的信，在家族成員所寫的今年稻米生產不好的字句旁邊，還有用不一樣的筆跡所寫的日本農民苦於農作物歉收，希望士兵們儘早停止戰爭回國等字句。這或許是郵電局的內部職工所為，或者是在郵寄的途中郵件被奪走，添加上述內容後再送達日軍士兵手中的。不管怎麼說，都證明了確實是有日本人在幫助八路軍這一事實，也就是說八路軍在積極進行針對日軍的反戰工作。

信綱按，這種慰問袋最早是日本國內寄來慰勞參軍的家人的（《陸軍步兵漫話物語》里也寫過慰問袋的事，而且這種機會並不多），結果估計是被八路軍得知了，於是把宣傳品做成慰問袋的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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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前的下士官候補人員中，年滿18歲、志願參軍的貧農子弟很多，各中隊里年長的准士官、下士官的人員構成也大抵如此。可是，由於戰爭長期化的影響，通過普通徵兵渠道入伍的志願兵日益增多。戰爭延長以後，現役士兵也不能在服役兩年以後回家了，而且陸軍多次徵召預備役軍人服現役。

信綱按，日本的動員體制確實保證了其戰鬥力，但是隨著戰爭的日益擴大，兵員素質也在下降，到了「本土決戰」時期基本已經沒眼看了。《東史郎日記》的作者東史郎，在1939年因病回國之後，就曾經在1944年被再度召集進現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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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我悠閑自在的觀光旅遊之際，1942年10月7日，美國空軍的B-25轟炸機轟炸了開灤煤礦地區。雖然開灤煤礦的設施沒有遭到嚴重的毀壞，唐山、開平的市區、民居也只受到了一定程度的損害，但這一事件意味著在中國戰區的美國空軍的戰略轟炸的開始，從而成為對日本方面形成了相當大衝擊的一個事件。

信綱按，開灤煤礦，起源於1877年李鴻章發起的開平礦務局，1941年前屬英國。太平洋戰爭爆發後，煤礦落入日軍之手。在當時的年產煤量在600萬噸以上（當時東亞最大的撫順煤礦，年產量也才924萬噸），可以說是一個工業要地。這件事雖小，但是管中窺豹，美軍對日佔區的轟炸使得日軍意識到，佔領區——哪怕是天空，也不再是絕對安全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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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這裡小野聯隊長舉行了與季節和慣例不相符合的軍旗典禮，其實正式的軍旗拜受紀念儀式並不是在秋天，而應該是在每年的4月7日。

信綱按，幾經波折終於查到這個4月7日是啥日子了——藤原彰所在的第27師團中國駐屯步兵第三聯隊（由於部隊是由中國駐屯軍改編而來，故名）是在1938年3月12日成立，並在同年4月7日第一次拜受軍旗的。（因為日軍聯隊旗旗杆頂為菊花紋章，被稱作「陸軍御國旗」，所以需要「拜受」，而且兵敗是要燒旗的）所以每次軍旗拜受按慣例都在4月7日舉行。（怪不得我最開始查的時候，發現不同的聯隊軍旗拜受時間不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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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要看一看我的藏書，或許多少可以得出藏書的主人嗜書如命、博覽群書的評價。但是，當部隊轉移時，大量的藏書就成為了我的沉重負擔。只好把不要的書扔掉，把想留下的書送到留守處。不過這種取捨也沒個準譜，所以高山岩男、細川嘉六等人的著作至今仍然保留在我的藏書中，就是上面說的那個原因。

信綱按，這倆人其實都不算啥著名人物。

高山岩男（1905-1993），日本哲學家，認為《古事記》和《日本書紀》等書代表的「國家神話」是推動日本崛起的動力（和我乎一部分偽無神論者居然暗合，笑），還主張「太平洋戰爭是形成世界史的道義生命力的表現」，最終在1946年盟國佔領軍下達的《公職追放令》（該命令要求日本將所有有過支持戰爭行為並造成實際危害的人開除公職，共開除了約20萬人，1/5是軍人或退役軍人）之下被開除公職。1952年又回到大學任教，1988年獲得勛三等瑞寶章（該章多授予行政事務官和為公共事務服務者，當時共分八等——不過現在就水了很多，每年幾千個地給警察批發，網上幾百塊就能買到二手的）。

細川嘉六（1889-1962），日本政治學者，日共黨員，參議院議員。1925年出國留學，回國後和尾崎秀實（佐爾格手下著名間諜）交好並成為同事，逐漸接受了共產主義思想。1942年因為論文《世界史的動向和日本》導致「橫濱事件」，約60人被捕，4人被虐待死於獄中。戰爭結束後出獄，但是1951年因為反對盟國佔領政策再次被捕並開除公職（在1950年前後，由盟國佔領軍下達命令要求對共產黨員及支持者開除公職，共開除約1萬人，史稱「赤色整肅」），晚年致力於中日關係正常化。

說句題外話，鏡音雙子有關於「赤色整肅」事件的同名歌曲《Red Purge！！！》，創作者是戲稱「政府之敵P」的P.I.N.A。網易雲試聽地址（翻唱）： 【Mer,】Red Purg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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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我們到達建昌營西南方的義新莊附近時，發現了淺葉小隊36人以及配屬的機關槍三枝(分隊長的名字)分隊12人的屍體橫陳在村子前面的小河的河灘上。由於冬天的嚴寒，所有的屍體都變成了疹人的黑色並浮腫起來，呈現出凄慘的樣子，武器和裝備也全部被奪走了。附近的山野悄然肅立，寂靜無聲，我們連八路軍的影子也沒有看見。八路軍在全殲淺葉小隊後，早在日軍救援隊趕到之前就已經越過長城撤退到熱河省那邊去了。八路軍巧妙嫻熟地運用其得心應手的伏擊戰法，將淺葉小隊一個不剩地全部消滅。像這樣表明八路軍的戰術成功，日軍疏忽大意的事例，在冀東地區特別多，中國駐屯步兵第一聯隊也經常有小部隊被八路軍全殲的事例發生。這是因為八路軍得到了民眾的支持，在情報戰方面佔據了絕對優勢地位的結果。這也是一件讓日軍痛感無法掌握中國民眾之心的事。

信綱按，建昌營位於長城南緣（今天的唐山市），而長城以北的熱河屬於偽滿控制——八路軍就在這個「三不管地帶」展開游擊戰。也正因為此，日軍在長城一帶大搞無人區，意圖困住八路軍（原文有介紹，此處不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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特別是在日軍方面損失較大的情況下，《戰鬥詳報》和《戰鬥要報》的記載往往有擴大戰果的傾向。如果日軍官兵死傷嚴重，《戰鬥詳報》和《戰鬥要報》就會擴大對方死傷的人數和繳獲武器的數量。為了應付上級的檢查核實，各中隊都會在平時儲備一定數量的武器。

信綱按，和第19條對看。 （戳下面）

【直江筆記】《中國戰線從軍記》札記（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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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43年2月19日到23日，我參加了北中國方面軍在長辛店舉辦的中隊長教育班，接受對中隊長們的教育。我記得教育的內容有關於對八路軍進行情報戰的參謀講義，有介紹如何整頓軍容風紀的中隊長經驗的高級副官訓話。這個教育班的開設以及教育內容的安排說明方面軍終於認識到，八路軍絕不是一個容易對付的對手，因此有必要對軍容風紀的混亂進行反省和整頓。方面軍在對共產黨的認識發生變化的同時，也發覺對八路軍的作戰不能僅僅憑藉武力，在道義上也需要取得勝利。

鑒於皇軍以忠義為本，應當以仁義忠恕之心，善於愛護無辜的居民。

——《戰陣訓 本訓之三》

信綱按，話是這麼說，不過要是日本人真的講什麼「道義」的話，還用打到1943年？不過從另一個方面看，日軍對於這種於自己不利的規則，就不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了，而是徹徹底底的睜眼說瞎話。他們以為靠一個「不許可」的章，就能騙得過全世界？

（按，這裡的「不許可」指的是日本政府對前線傳回信件、報道、照片的審查，凡是有損「皇軍形象」的，一律蓋一個「不許可」的紅色印章並予以扣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