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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道明《歸來》[第三篇]「父親」的歸來

歸來的實質是無法歸來

——陳道明在《歸來》中表演賞析

文/蕎麥花開

[第三篇]「父親」的歸來

——淺析陸焉識對女兒丹丹的情態轉遞

不少人批評《歸來》沒有動蕩的矛盾衝突戲劇衝突(包括看第一遍時的我)。現在細細咀嚼,感覺該片還是有波瀾的。這波瀾不是明顯的有形的,而是潛藏的無形的。不是大河奔流的,而是暗流涌動的。不是外在的事件性的(明白的誰又死了誰又愛上他人),而是內在的心理性的。陸焉識獲釋歸來後對妻子心理上的波瀾簡要說來有四段:1.陸焉識獲釋,是滿懷著一切希望。波峰。2.獲知婉瑜失憶,努力去喚醒,然而終究徒勞(這是波峰到波谷,波谷再生瀾)。3.猶豫。「再這麼念下去我真成念信的了。」波瀾再跌。4.放下後波平浪靜,春天來了。陸焉識心理上的波瀾除了對婉瑜的四段,對女兒也有四段:1.雨夜猝逢,淚如湧泉。2.獲釋歸來,客氣以對。3.淡淡冷漠,難以掩飾。4.寬容疼愛,「父親」歸來。下面淺析陸焉識對女兒的情感心態的轉遞過程。

一、雨夜猝逢,淚如湧泉

這場戲最令觀眾動容的是陳道明猝發的滾燙熱淚,淚如泉湧,在逃犯父親滿布灰黑的臉上衝出了兩道深重的溝渠,網友「趙夢文」描述得最好,「淚水在黑乎乎的臉上留下了一道痕,就像在心中划出了一道血痕一般。」為什麼陸焉識轉動門把手的時候都沒流淚(馬上都快見到婉瑜了,婉瑜在屋子裡已經吞咽了)?而猝逢這個亭亭閨女,淚水泉涌至此?那就是他堅信自己一定能見到婉瑜的,明兒要流的淚還多著呢。但他沒想到過還能猝逢自己的女兒。我們必須記住片中婉瑜答覆工宣隊的一句話,「十幾年沒他的消息了。」(這句話首先修正了大家的一個慣常誤會:陸焉識受難於那十年。事實上從那十年的前十年,1957年反右,陸焉識已經受難了。他是個勞改了二十年的「老右派」。)那就是陸焉識離去時丹丹才三歲,文革開始通信阻斷時丹丹十二歲(丹丹年齡的推析見第六篇《讓她安睡吧——婉瑜被××及失憶的時間及情由的考證推析》),他今時歸來,想著不知道女兒是否還在人世。(那個年代也許未必就命如轉蓬,但在風雨夜逃歸中的陸焉識看來,世界都飄如轉蓬,親人又如何不命如轉蓬。)這個猝然淚下,那就是在「亂世」里,「天可憐見,你還活著!」的意思,這個意思首先還不是父親對著女兒告慰自己的那句「都長這麼大啦!」(「你還活著」最重要,「都長這麼大啦」不過是錦上添花。)再一個,我們要想到,那個年代裡,逃出勞改農場,下場極有可能是給逮回去毒打致死,所以父親與女兒的這一面,很大可能是唯一一面,最後一面。明日隔山嶽,世事兩茫茫!生離就是死別,怎不淚涌如泉!

陳道明這場淚戲有個突出特點是猝發的淚如「湧泉」。量多。朋友薇藍說,「樓道的淚戲是『突發性』的,不僅是眼淚的突發,還有事件的突發、情緒的突發,毫無預料的『猝逢』正因毫無預料,他的第一反應才最真。父愛的淚是瞬間蓄滿的,不是緩緩醞釀的。」不但瞬間蓄滿,而且量足量大,陳道明其時左右眼交迭滾淚,刷刷刷流了又流,前後至少四五行。(迥有別於他大多數情況下的淚戲:猝發,量少,甚至單行淚下到得唇畔便已乾涸。如《女巡按》中劉非猝聞文大人死訊,《少年包青天》中八王對包拯愧痛言道「利用朋友是一件多麼痛苦的事情」,《黑洞》中聶總與妹妹酒吧話別,《中國式離婚》中宋建平在病床上飛快的一扭頭……)陳道明此一刻眼淚瞬間蓄滿、突涌如泉、泉涌汩汩,足可見陸焉識對女兒的父愛何等深濃!某些網友臆測「陳道明演的陸焉識對女兒丹丹原本情感就淡薄不深」,驗之演員演出的「真實」,只能說是毫無根據的想當然。

二、獲釋歸來,客氣以對

歸來之初,陳道明給出的表情是面帶春風的客氣。這個十分精準。想想,如果這時候給出的情態就是後邊乍一露縫的淡淡冷漠,準確嗎?不準確。從被告密的女兒傷害至今,陸焉識心裡肯定有一道深重的傷痕。這個毋庸置疑。問題是作為一個迭經劫難的老右派,被整怕的老右派,他一定是最學會了兩個字,「裝」和「防」,裝得自己啥事兒啥傷也沒有,客客氣氣對所有人;裝的另一面就是防,看慣了看多了看遍了一不留神留下話柄就被檢舉揭發搞得身心傷殘的事情,他幾乎本能的防著所有人。陸焉識的本能是什麼?那就是在那間一個人住的小屋裡,哪怕都已經是那十年之後了,他的被子還是疊得跟勞改期間一樣,豆腐塊似的,稜角標準而分明。所以他客客氣氣的對女兒春風挂面的說話,是我看片最難受的時候。他這麼見外,那真是被整怕了傷透了。本來老六兄說得好,「這個時候(陸焉識剛歸來)陳道明是佝僂的,是有些忐忑的,差不多二十年的大獄啊。別說別人是否接受他自己,他自己做好這個準備了嗎?」他背部是佝僂的,面上是微笑的,態度是客氣的,內心是傷重的。我曾說陳道明在本片中表演的好處是「折射」,這個折射不僅僅是從他的現在折射他的過去,還有從他對女兒、妻子、友人的態度折射他本人深重難愈的創傷。

有朋友說獲釋歸來後的戲裡陳道明沒演出那二十年那十年壓在陸焉識身上的後遺症。實際上這個後遺症不是說直射的方式,不是說拉著你直接告訴你「你看這就是後遺症」,不是他陸焉識一回來就要皺著眉頭耷拉著臉,甚至也不是不動聲色的給你一個敲門時彈琴時手背虎口的傷疤的大特寫(這顯然是勞改期間或者更有可能是逃歸被抓那次被毒打的傷痕),這個後遺症最大的癥狀就在於陸焉識小心翼翼的要藏起來他的後遺症。這才是最令人難勝難禁、心傷無已之處。那場劫難最大的禍害就在於我即便放了你,你還是走不出我劃定的這個圈子。我哪怕給你扔到你自己現而今的小屋裡,你還是要規規矩矩疊好豆腐塊被子。多深重的災難和控訴啊。(手上傷疤、豆腐塊被子,以及在歸來後的小屋裡就著爐火寫信(他習慣了不用燈光(勞改時沒有燈光)在黑暗中借著微弱的火光寫東西),是意味深長的折射,是從1957年反右到1966年516通知再到1976年終於撥雲見日這二十年留在他身上、行為上的深重傷痕,不可能癒合。所以陸焉識的歸來,其實是歸不來。這部電影最大的留白在於主線是歸來,卻永遠無法歸來;暗線是癒合,卻永遠無法真正、完全癒合。)

還有朋友說陳道明演的陸焉識歸來後優雅矜持不卑不亢不大像被整怕了的老右派。這個我覺得要分三點說:一是如上文所析他的矜持客氣其實是給自己畫地為牢其實是比見人就點頭哈腰更令人看著難受心疼的「被傷透了整怕了」。(網友「蔣勝男」寫道:影評里說到不卑不亢的老右派,讓我想起教我初學詩詞的老先生。再冷的冬天也是西裝大衣,永遠不會穿成個棉猴;再熱的夏天也白襯衫扣到領口,微笑有禮,清癯持杖,從不言過去。後輾轉聽詩友說起,老先生臨終前意識不清,恐懼哭而凄厲:「為什麼又要斗我,我犯了什麼罪……」聞之潸然淚下。)二是陳道明想要表達的主題和重點是癒合,是溫暖,是光輝,是知識分子歷經劫難依舊挺立的脊梁骨。有沒有被整得抽掉脊梁骨的知識分子?有。那麼有沒有哪怕打斷了脊梁骨還是縫起來依舊挺立的知識分子?也有。陳選擇了後者。正如他選擇了念「小馬駒」這樣充滿生機的信。(陳道明讀信不只是為婉瑜讀信,也是為陸焉識讀信,為陸焉識做出選擇:不選劫難,只選希望。——因為按照劇情,信是婉瑜看不大清楚字跡「隨意」挑的一封,請焉識代念。念「小馬駒」的信不是陸焉識選的,是陳道明選的,是導演選的,是影片主創們選的。陸焉識這個「被動」選信裡邊可以看出主創們「主動」選哪一封信背後的態度和情懷。)三是陳道明本人的氣質深處有一種高貴和冷冷,令人不敢迫近。原著者嚴歌苓在受訪中說,「陳道明特別接近我爺爺的氣質,他演出來的東西你感覺,不管他笑也好,想親近你也好,他有一種距離,一種冷的東西。這種東西往往讓你感覺是一種貴氣,天生的貴氣。」(新浪娛樂專訪嚴歌苓,2014年5月12日)「我覺得陳道明從五官上來講,跟我的爺爺都有相似的地方。真的,我爺爺是一個很清秀的人,他不管微笑也好不笑也好,他給你一種感覺就是不能輕易接近,陸焉識身上也是有一點點。感覺是一種高貴吧,就是這種精神貴族的東西。」(騰訊娛樂專訪嚴歌苓,2014年5月17日)

三、淡淡冷漠,難以掩飾

陸焉識對女兒淡淡冷漠其實是我看片中開始高興起來的時候——他終於不再那麼見外了。嚴絲合縫的老陸開始吱開一絲縫兒了。而這一絲縫兒,哪怕開始透進來的是陰風冷雨(冷漠疏離),最後也會湧進來春風麗日(寬容疼愛)。這主要表現在兩場戲。

一是翻相冊。陸焉識捧著相冊低著頭翻得越來越快,翻到了底也全是被剪掉了的自己。我們幾乎可以看到他低下去的頭愁苦成一臉的「囧」字。當丹丹回答是我剪的後,他停住,緩緩抬頭,雙眼緩緩睜大,目光中有「明白」,有一瞬間的痛心,一瞬而過,他並不轉身看女兒,只緩緩點兩下頭,緩緩而沉重地合上殘缺的相冊。

二是女兒終於開口喊「爸」和坦白「抓你,是我報告的」。這段戲陳道明的處理引他自己的解說最精準不過:「因為人物歷史特性的原因,他已經沒有直接表達情緒的一種資質了,一個在監獄裡呆了很久的人,直接表達情感在那個年代可能是要惹禍的,所以我認為他表達任何東西用冷漠和不卑不亢是最安全的,包括跟女兒的關係。你會說血濃於水,終究是親情,但對這個,陸焉識心理是有原則的。所以當時女兒說是我告的密,我處理很簡單,我沒有去靠表演停頓把它變成一種事件性,其實這裡透著一個巨大的人物關係的冷漠。他跟馮婉瑜是拆除了人性所有障礙去撲向她,可對於社會,包括女兒,有永遠不能逾越的欄杆。在那個年代逃跑被抓回去很可能就是槍斃,當然劇本沒有這麼寫,但我不可以不這麼演,就是我不太想常規地去演原諒,像沒出賣一樣,說女兒我對不起你,是我讓你的生活變成了這樣,那是命運造成的,但在具體這件事上,傷痕永遠在。所以這就是折射,對人性的折射和歷史事件的折射。」(「時光網」專訪陳道明,2014年5月21日)

四、寬容疼愛,「父親」歸來

陸焉識毫無可疑是一個寬厚寬容的人。他的寬容除了本性溫厚之外,還有一個,那就是「知識分子」的「思辨」能夠讓他明了,對有的人有的事,需要寬容。(因為不能夠寬容的另有所在。)打不著方師傅悻悻而退(找不著方師傅,方師傅也被抓走,的確是更深刻的處理。陳道明先提出的是陸找到了方,兩個人相對無言。私以為的確不如張藝謀的處理深刻批判有力。文革後錢鍾書費孝通訪美,宴席中有人惋惜吳晗被整得很慘,錢對費說,你還記得吳晗整起人來也是很厲害的么。費默然。滿座默然。),對外人尚可如此,對自己閨女豈非更應更能如此?

丹丹紅小將時眼神里那個兇狠(鞏俐演出婉瑜的「烈」首先是揉麵糰做窩頭的時候,女兒發狠「媽,你要去見他?我不讓你去!」,她也冷冷瞥一眼回來,「丹丹,媽做什麼事兒跟你沒關係。你就好好地跳你的吳清華吧。」——母女倆眼神都是刀子在隔空比劃啊。看來丹丹目光里的狠勁兒也是「其來有自」的。),令她的母親本能的討厭憎恨,令她的父親受傷後客氣見外。父親有士人的人文情懷,母親有傳統婦女的質樸,他們雖經那十年攔腰一刀,但根不斷,十年之後,生機仍在。女兒則生來就從根上一刀,與傳統絕緣。故而「革命性」最堅決。大佬說,「一張白紙正好畫畫」。那十年禍害最大的,正是這些白紙。而時下看此片的很多年輕人的無知無感,正是片中展現的人禍對丹丹的禍害的一個類似的延伸,在今日的延伸——人禍的目的是要斬斷歷史,抹去傳統。它很大程度上成功了。現在的很多年輕人的確已經感受不到片中的隱喻和暗示了。他們大多數已沒有歷史和傳統了。

丹丹想跳吳清華實際上無所謂名利,無所謂追名逐利,就是對一個孩子來說特別簡單單純的心頭好。沒有名利價值之長短輕重的。面對丹丹開出的「籌碼」,祖峰演的指導員近乎不理解的鬆了口氣,「哦……」(祖峰這個鬆口氣的「哦」演得很好很傳神),接著說,「我跟你們學校一說,想跳啥跳啥。」言下之意為了這麼個不名不利的東西(跳個舞嘛,只是跳個舞嘛),就把爸爸搭進去了(其實搭進去的還有媽媽,還有她自己)。這也是影片控訴力度尤其隱藏得深而後勁發散得足的地方。正因為丹丹只是為了一個孩子的單純的心頭好,而不是追名逐利,所以老陸那麼寬容。老陸忙不迭糾正內疚的女兒,「怎麼會怪你呢?要怪也怪我啊。」錯不在孩子,而在拿著棒棒糖逗引拐賣孩子的人販子。片子在此很深刻。

丹丹其實是個文藝女青年。文藝青年的內心,你懂就是懂,不懂就覺得毫不可理喻。一文錢不值那種毫不可理喻。譬如祖峰的鄧指導員其實跟婉瑜是一樣的俗人(哈哈,這裡只是指不文藝這一點哈~祖峰的品性怎麼能跟我們婉瑜比呢),所以他打死也不理解為了這麼個東西就出賣父親,或者說,他明白那個年代裡出賣父親也算不上多嚴重(汗),但也沒想到過不嚴重到這份兒上——就為跳個舞。所以祖峰當時的表情是一怔:哦……想跳啥跳啥。——所以我很惋惜丹丹,丹丹後來惋惜演出服白借了吳清華白跳了(婉瑜笑著說:戰士也挺好~)實際上還有一層意思是,時至今日,媽你還是不懂我。(媽媽重複了兩次的「戰士也挺好」,還有一層耐咀嚼的深味:對於媽媽而言,跳吳清華和戰士都一樣。都挺好。只要努力做好自己就好。隱而未發的意思:如果不是做好自己,而是損害別人,跳吳清華還不如跳戰士。孔子云:不義而富且貴,於我如浮雲。傳統斷了。再引申:婉瑜教育子女的觀念跟陳道明本人其實相當一致。陳道明最近在接受《成都商報》的專訪里提到對女兒事業上的期望:那就是無期望。陳道明說,「我希望我女兒首先當一個正常人,不能因為想當不正常的人,做不正常的事情,一個人做多少好事已經不是標準了,首先能做到不做壞事,天下太平。」(《成都商報》專訪陳道明:《錢鍾書是真正文化人 我們只是飾演文化人》,2014年5月15日)陳道明這句話其實寄慨遙深。「不能因為想當不正常的人,做不正常的事情。」說的就是丹丹為了跳吳清華出賣父親。「一個人做多少好事已經不是標準了,首先能做到不做壞事」,陸焉識就是這樣的人,他在不正常的年代裡,並沒做多少挽救眾生的好事,不如張/志新、林/昭偉大,但他首先做到了不做壞事,在那個遍地互相檢舉揭發的罪惡年代裡他也已經確乎是一個好人了。)

——話頭轉回來:父親在女兒自責後趕忙堵女兒的嘴:「怎麼會怪你呢?要怪也怪我啊。」獲釋歸來初見時對女兒的客客氣氣消失了,這時真是在哄我的小乖乖的感覺了。畢竟血濃於水,父女情深啊。這一刻,「父親」歸來。(父親說「怎麼會怪你呢?要怪也怪我啊。」這兒其實說的是:既不怪乖孩子你,其實也肯定不怪爸爸我。那麼,怪誰?不言可知。)

焉識借念信「妙計得售」,成功「賺得」靦腆的妻子同意讓女兒回家。且看他一路興沖沖地「衝進」女兒毛紡廠宿舍,「丹丹,我們回家!」丹丹的眸子里終於消退了長久以來的陰霾和隱傷,她閃著發亮的眸子朝著爸爸興奮地點點頭。父女倆拉著板車喜洋洋往家拉行李,這一個幾秒鐘的鏡頭是我的最愛,陸焉識拉板車拉得喜笑顏開,拉得搖頭晃腦,拉得好像不是女兒在後邊也一臉亮堂開心快樂的幫著把住車身他竟會拉著板車跳起舞扭起秧歌來,好像手不是把著車把手,而是揮舞著大紅綢子一般~父女倆喜氣洋洋地向他們一家全新的陽光生活前進前進前進進~「搬運工」老爸樂呵呵累呼呼喘吁吁肩扛手提女兒大堆家當上樓,那個熱乎勁兒比獲釋歸來扛著自己的行李上樓馬上要見著婉瑜了有過無不及。(網友「牧泊」:陳道明在幫丹丹重回家裡,從樓下往樓上搬東西時,那種因體力不支帶來的累,和化解母女嫌隙後發自內心的喜悅,刻畫的非常到位……)他卸下東西停在樓道拐角處歇口氣兒。女兒上樓,到門前,遲疑忐忑,回頭望父親。父親滿臉的堆歡鼓勵,這個歡完全沒有陸焉識之前的淡然也沒有陳道明向來的淡然,這個歡是打心底里堆出來滿溢出來的。他臉上滿溢著笑意,微微弓著背屈著身,頭往家門那邊一側一側,做手勢一下一下的戳著門示意鼓勵女兒別怕大膽的推開門~爸爸!

記得冰心有句極美的話:雨後的青山像淚水洗過的良心。紅小將「歸來」,捧著父親的信,聽著母親的原諒,痛哭失聲。痛哭的淚水消熔了刀子,褪去了戾氣,洗過了良心。這之後,她不僅僅是歸來,她是重生。最令人感動的是丹丹在家裡跳她一直夢想未遂的吳清華。觀眾席上不再是人山人海獨缺一座,而是爸爸媽媽笑呵呵地看著乖女兒跳舞。片子在此以極大的寬容和愛對待它的三位主角:本來跳吳清華是一切創傷的觸發點,可是現在爸爸媽媽女兒一家三口以笑意融融的和解熨平了這個本來「應是」隱痛最深最巨的觸發點。焉識給了光,於是丹丹身上就有了光,婉瑜看女兒的眼裡也就有了光。焉識的光輝如溫暖金黃的夕陽沐浴在全家人的肩上。丹丹跳芭蕾舞時的眼神是熾熱的。她「歸來」之前,是熾熱而兇狠,那是紅小將;「歸來」之後,就是熾熱而熱情。丹丹的熾熱在父親母親的光輝的沐浴下,褪去了兇狠,回歸了人性。在屋子裡、在爸爸媽媽的眼睛裡跳舞的丹丹,是一隻美麗的白天鵝。熾熱而溫和的光芒四散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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