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同學的中年危機

「很多東西都能打敗男人,但如果說有什麼東西最能夠徹底打倒一個男人,讓他深深陷入失敗的恥辱中,並因此而感到無比的痛苦和絕望的話,那麼唯有來自女人的冷漠與無視。是的,並不是侮辱或者嘲笑,來自女人的侮辱與嘲笑會讓男人感到憤怒,或者悲傷,但並不會痛苦,而冷漠與無視才是真正的痛苦,尤其是這種冷漠與無視來自於自己所鍾情的女人,那麼所帶來的痛苦與絕望就成了這個男人心靈上的一道深深傷痕。

即使在另一個時刻,用某種的力量令這個女人乖乖俯首銜住你的陰莖,這道傷痕也並不會因此癒合,而只會轉化為更加深刻,更加黑暗的哀嚎,使他的一部分墜入無邊的黑色深淵中而死亡。」我的同學這樣說。

「所以誰銜了你的陰莖?」我抽著煙,略帶調侃的說。那時候我們倆都已經喝了不少酒,不,應該說大家都喝了不少酒,在那個寬大的海邊酒店房間里東倒西歪的躺著,啤酒瓶和紙牌撒了一地,唯有一邊麻將桌上的四個人仍然用力噴著煙,精神奕奕。

我的同學和我並肩坐在陽台上,我們面對近乎漆黑一片的大海,吹著習習海風,那是9月底接近中秋的某個日子,我們在一個海邊辦同學聚會,幾乎毫無緣由也毫無趣味的一次聚會,就是拚命的將彼此灌醉,回憶一些已經重複過三年,五年,十年,甚至十五年的往事,可以說乏善可陳。

當然,除了這位同學所說的以外。

那時候他已經醉的一塌糊塗,他的眼睛直直的望著某個方向,似乎在哪裡有什麼值得他聚精會神觀察的東西,他每講一句話都帶著熏人的酒氣。那時候的我也喝了很多酒,很多很多酒,但我去廁所吐了個一乾二淨,再坐下來吹吹海風,醉意已經去了一大半了。而這時候他開始說:

「你們覺得我很成功?成功?是的,我應該是成功的,但我這些你們所看得到的成功的背後,是無數的失敗,無數無數個失敗,是的,絕對是羊V你所想像不到的失敗,但有些失敗可以被成功所掩蓋,然後有些,就像盤旋在沙漠瀕死的旅人上空的禿鷲一樣,這些失敗在觀察著你,一有機會就從高空中俯衝而下,緊緊咬住你的喉嚨……」

他一邊說著,一邊用手掌比擬著禿鷲盤旋的樣子,而我則乾脆利落的打斷了他:

「銜住。」

遙遠的,黑色的大海上,不知道為什麼會有一些零星的燈光,奇怪的是白天我並沒有看到那裡有什麼東西,那麼那些燈光是從哪裡來的呢?那些燈光並沒有移動,所以我不能把它想像成一艘船,或者一個提著燈在大海上行走的精靈,而燈光的位置那麼低,看起來也並不像是燈塔,那是什麼呢?

禿鷲?

我的這位同學這時候也沉默著,往嘴裡倒勁酒,是這個酒店樓下超市一打一打買上來的小瓶勁酒,我聽見他的喉嚨咕咚的響了一下,隨後我們都不說話了。其實這樣也很好,面對大海的陽台,暖暖的海風。我們頭頂上的燈光落寂而執著,這樣的燈光和溫度讓我想起我們很多年前,剛剛在學校報道時的陽台的燈光,那種燈光里含著無限的未知和憧憬,或者說,夏天未褪去的熱情里包含著的騷動的荷爾蒙。我也仰頭喝下一口酒,感受著酒精的熱辣慢慢在喉管里消散,就好像那些再也找不回的荷爾蒙一樣。

「奶頭很大。」他突然說,「一開始也扭扭捏捏的,真弄起來了水也多了。」

這話題對我來說有點突然,一時間不知道該怎麼調侃他,於是我繼續看著那燈光。

「弄了很久。」他說。「一點都不開心,反而像死掉了似的。」

「死掉了一樣傷心?」我問。

「不,不傷心,只是死掉了。」

「你老婆……」

他又不說話,我不知道他是醉了,還是醒悟過來剛剛說了不該說的話。或者,我想,大概是我不該提他老婆。

大海上為什麼會有燈光呢,我繼續想著這個問題。那時候已經有點涼了,於是我起身,走進房間里,跨過七倒八歪的醉鬼,擠過熱火朝天的賭鬼,扯著兩條毛巾被又走回到陽台上,走回到陽台上的時候他已經滾到地板上去了,我想他大概是睡著了,於是給他蓋了一條毛巾被。他突然舉起手臂將毛巾夾到肋下,又往嘴裡送了一口勁酒。

「一點也不開心啊……」他的聲音拖得長長的,類似於呻吟,甚至可以說有點口齒含糊。如果不是我坐的近,那麼是一定聽不到的。

「進去睡吧,」我說,「會感冒的。」

「我要看一看海。」他說。

大海漆黑一片,根本什麼也看不出來,不知道他在看什麼。也許也和我一樣在琢磨那些燈光,那些在大海上執著發亮的燈光,又也許並不是燈光。那又能是什麼呢?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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