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名戰錄」還原喬丹生涯「封神」一冠（上）

楔 子

1996年6月，伊利諾伊州芝加哥，亞特蘭大奧運會的火炬正在城內傳遞；黛安娜王妃也剛剛到訪，為慈善活動將在此作三天停留。可這兩件事都無法吸引這座城市的注意力。6月5日，NBA總決賽的第一場將在聯合中心開戰。

喬丹的前五冠，每年面對的都是不同的球隊。這一次，西部第一西雅圖超音速隊殺出重圍，來到喬丹面前，成為第四位擂響戰鼓的對手。

超音速隊的常規賽戰績為64勝18負，加上公牛隊的72勝，雙方合計的136勝是NBA總決賽歷史最高。從這個意義上說，這是史上排名第一的強強對話。可賽前博彩公司卻開出了一邊倒的賠率，沒有人看好超音速，人們談論的都是比分將是4-0還是4-1。

參考公牛隊前三輪11勝1負（3-0熱火，4-1尼克斯，4-0魔術）的總戰績，這種樂觀不無道理。超音速的晉級之路則艱難得多，三天前他們剛剛在搶七中4分險勝猶他爵士隊，拖著疲憊的身軀從太平洋岸邊飛來一千多英里外的密歇根湖畔。

超音速隊的陣容十分均衡，得分15分以上的有四位之多：

40號，大前鋒，球隊頭牌、場均19.6分11.4個籃板的「雨人」肖恩-坎普。

20號，控球後衛，場均19.3分7.5次助攻2.9次搶斷的當年最佳防守球員「手套」加里-佩頓。

55號，小前鋒，諾維茨基之前最強的德國人、場均17.3分的施拉姆夫。

33號，佩頓的後場搭檔，場均15.6分的矮個子得分後衛赫西-霍金斯。

左起：坎普、佩頓、施拉姆夫、霍金斯

中鋒厄文-約翰遜是一個偽首發，到了比賽重要時段和坎普搭檔內線的通常會是——14號，大前鋒，喬丹的北卡師兄、能里能外的薩姆-帕金斯。

板凳上還有幾人值得一提。

10號，替補得分後衛內特-麥克米蘭，在這次折戟總決賽後他會再打兩個賽季然後退役，在超音速隊獲得助教職位，但他真正的人生巔峰將在2005年前往波特蘭擔任開拓者隊的主教練之後開始。

34號，球風強硬的白人內線弗蘭克-布雷考斯基。訓練營第一天就和施拉姆夫幹了一架。但這屆總決賽里，強硬並不會幫助他，羅德曼會讓他知道頭腦的重要性。

25號，大衛-溫蓋特是超音速隊身體條件上最接近喬丹的人， 可他的防守太稚嫩了，會獲得不少給喬丹交學費的機會。

3號，新秀埃里克-斯諾，在他第一次總決賽之旅中不會獲得太多存在感，但5年後他將護衛在艾佛森身旁，殺往洛杉磯挑戰OK。

左起：溫蓋特、麥克米蘭、帕金斯、布雷考斯基、斯諾

場邊執教的是逐漸奠定自己名帥地位的喬治-卡爾。自從1992年卡爾從K.C.瓊斯手裡接過教鞭之後，超音速隊一直是西部豪強，這一年，他們終於殺出西部，登上總決賽的戰場。

公牛隊的陣容沒什麼可介紹的，邁克爾-喬丹、斯科蒂-皮蓬、丹尼斯-羅德曼組成的鐵三角，再加上羅恩-哈勃、盧克-朗利構成的首發陣容，在整個後三連冠時期都沒有變過。每個人的球風特點也不需我多說，大家集錦里都看過無數遍了。替補陣容里，賽季最佳第六人托尼-庫科奇，三分射手史蒂夫-科爾是比較重要的輪換。

前排左一庫科奇、左二朗利，右一科爾、右二哈勃

多提一句，後排長相英俊的54號，我們講過他的故事

雙方共有四名球員（喬丹、皮蓬、羅德曼、佩頓）入選最佳防守陣容，佩頓更是當季的最佳防守球員。事實證明，防守確實成為了這一屆總決賽的關鍵詞，雙方在防守端的戰術、排兵布陣和臨場發揮決定了系列賽的走向。

G1 兵 不 血 刃

在總決賽開始之前，所有人都認為最大的看點會是得分王喬丹和最佳防守球員佩頓之間的對位，可佩頓小腿帶傷，保守的喬治-卡爾擔心盯防喬丹會拖累他在進攻端的表現。於是，第一場開球後，超音速隊擺出了一個出人意料的防守對位，僅在前一天的訓練中演練過一次：

卡爾把佩頓擺在了皮蓬面前，考慮的是皮蓬投射能力有限，佩頓身高上吃點虧也不怕；讓208cm的施拉姆夫防守喬丹，試圖用其身高臂展限制喬丹的跳投，190cm的赫西-霍金斯則隨時準備放棄哈勃包夾喬丹。這一招等於放棄了對喬丹的無球防守，一切從你拿到球開始，你動我動，你投我封，你運我夾。

開場之後，肖恩-坎普扛起了超音速隊的進攻大旗。無論是面對201cm的羅德曼還是221cm的朗利，他都能利用自己的身體素質和靈活性拿到分數。

羅德曼知道，33歲的他要想限制住26歲的坎普，光靠身體是不夠的，他抓住每一個機會挑釁坎普，在對抗中加入不必要的動作，對位時不停在坎普的耳邊「唱RAP」。但坎普顯然做好了準備，賽前採訪里坎普就說過：「我研究了他（羅德曼）這次季後賽的表現，他喜歡對他防守的球員使用各種小伎倆，我要提醒自己，不能受他的影響。」

坎普果然說到做到，沒有和羅德曼有任何糾纏，反而頻頻命中他並不擅長的外線跳投，冷靜而專註。

沒佔到便宜不說，羅德曼還把自己搭了進去。在一次籃下卡位時，他在坎普後背上的故意一推被裁判抓個正著。對判罰的不滿讓他領到了本屆總決賽的第一個技術犯規。

喬丹對於羅德曼的不冷靜十分不滿，他擋住走向後場的羅德曼，瞪著眼睛讓對方為愚蠢的行為作出解釋。面對喬丹的逼視，羅德曼像個犯了錯的初中生一樣尷尬地躲避著班主任的眼神。你能看出喬丹對這支球隊的掌控力到了什麼程度。

朗利下場休息時，庫科奇和羅德曼組成的內線其實是個小個陣容，坎普和帕金斯們抓住機會，在內線頻頻取分。此時的帕金斯還沒有退化成步行者隊那個一身肥肉的三分炮台，在低位有相當的殺傷力。此君三分出手後雙手會如突然卸力一樣垂下，投籃動作像是古代攻城的投石器。

當超音速替補內線布雷考斯基登場的時候，現場解說比爾-沃頓自作聰明地認為，這是喬治-卡爾想要以彼之道還施彼身，讓球風粗礪的布雷考斯基惹毛已經身背一次技術犯規的羅德曼，把他搞下去。這個想法太天真了。玩起心理戰，羅德曼和布雷考斯基相比就像是巨人面對嬰孩。只用了兩分鐘，羅德曼就讓布雷考斯基石樂志。不滿裁判判罰的他連吃兩個T，被逐出場，不知是不是總決賽最快離場記錄。

場面雖然熱鬧，可比分一直沒有拉開，前三節戰罷，公牛79-77領先兩分。

第四節一開局，托尼-庫科奇突然發力。庫科奇在常規賽能投出41%的三分球命中率，可是在季後賽前三輪他在三分線外手感冰涼，只投出尷尬的36中3。更大的舞台，更強的對手，克羅埃西亞人的復甦來得正是時候，他連中兩記三分，拉開比分。

超音速隊的反撲收效甚微，第四節比分28-13，公牛兵不血刃拿下第一場。

賽後喬治-卡爾遺憾地表示「或許我們的油箱里沒油了。」卡爾的話不無道理，橫掃魔術的公牛隊已經休息了九天，而和爵士鏖戰七場的超音速兩天前才坐飛機來到芝加哥。

想到前三節只落後2分、坎普和帕金斯在內線表現出的優勢，卡爾有理由期待兩天之後的第二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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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場的上半場比第一場還要膠著，領先優勢15次易手。作為公牛隊對手的痛苦之處就在於，你不知道這群公牛里哪一頭會突然發瘋，給你造成重創。第三節里，丹尼斯-羅德曼和托尼-庫科奇這兩頭牛站了出來。

羅德曼單節拿下8分10個籃板，其中7個前場籃板，他一次次地把隊友投丟的球收回來，讓超音速隊只能沮喪地開始新一輪的防守。

救球跌出場外的羅德曼不忘調戲一下拉拉隊員

而庫科奇，不知從哪獲取了一個時效短暫的三分技能包。他大多數時間仍然打鐵，可每場比賽都有那麼兩、三分鐘，手感突降、抬手便有。上一場是第四節開局，這次則是第三節後段。他的兩記三分球幫助公牛帶著11分優勢進入第四節。

末節超音速一直苦苦追趕，可每當就要抓到對方的衣襟，公牛總有辦法再甩開一個身位。比賽還剩1分25秒時，比分為81-88，超音速開始了最後一輪追擊，而阻擊他們的任務將由羅德曼來完成。

肖恩-坎普鬼魅般地從油漆區外溜入，收下施拉姆夫投偏的勾手，頂著庫科奇軟綿綿的犯規打成2+1，84-88。

接著喬丹和施拉姆夫各自獲得罰球機會並兩罰兩中，86-90。

最關鍵的這個防守回合里，超音速隊員們逼出了體內最後一絲力氣，跟住了公牛隊的每一次傳導球，覓不得良機的公牛隻得由科爾外線施射。

果然偏出。

籃下卡位的是羅德曼和坎普，已經目睹羅德曼搶下10個前場籃板球的帕金斯也拍馬趕到，幫助坎普擋住羅德曼，就等籃板球落地。可是羅德曼不知施了什麼招法，竟推推攆攆地把這兩人都擠到底線，自己向後一躍，把科爾投丟的籃板球攬入懷中。

第11個，羅德曼追平了埃爾文-海耶斯保持的總決賽的前場籃板球記錄。

超音速只能犯規，庫科奇的兩罰一中讓超音速隊保留了一絲希望。暫停回來，接到佩頓傳球的坎普殺向籃下博得罰球。他頂住壓力兩罰兩中，12秒，88-91，還活著，但要想贏只能祈禱對方犯錯。

這一次被送上罰球線的是皮蓬。他季後賽的罰球命中率為65%，概率論告訴我們，他有87.75%的機會命中至少一球，把比賽帶走。

超音速必須指望這餘下12.25%的奇蹟。

第一罰不中，喬治-卡爾開始安排射手去前場等待機會。

第二罰，皮蓬的投籃短得離譜，籃球只蹭到籃筐前沿就直直落下。

兩罰不中真的發生了！

油漆區內，坎普、喬丹、帕金斯、施拉姆夫、羅德曼，五個人手臂互纏搶成一團，裁判哨響，吹了羅德曼和帕金斯的爭球。

比賽只剩下6.5秒，這次跳球的重要性怎麼描述也不過分，所有人的神經都繃緊到極限。

前兩次跳球都被裁判吹掉，認為無效。細看慢動作，狡猾的羅德曼每次都會故意將手臂伸向帕金斯頭頂壓得對方跳不起來。

場邊的喬治-卡爾發了瘋，可羅德曼就是認定這種時刻裁判沒有膽量吹他的犯規，他要用盡一切伎倆提高自己跳到球的可能性。

第三跳，羅德曼再次在空中擠住了帕金斯，把球撥向皮蓬。這次終於沒有哨聲了，可是皮蓬卻無法控制住皮球。

又是羅德曼。剛剛跳完球的他幾個小碎步就滑到了籃球的下方，一躍而起，身後的施拉姆夫情急之下按住了他的肩膀，哨聲隨即響起。

羅德曼兩罰一中，92-88，終於，公牛隊終於按倒了超音速，掐斷了對手的最後一口氣。雖然最後六分鐘公牛隊沒有投進一個運動戰進球，可羅德曼證明了籃球不是一項僅僅關於投籃的運動。

終場哨響，羅德曼雙臂一振，迎接聯合中心23500名觀眾的山呼海嘯。

去年季後賽出局時，公牛總經理克勞斯認為球隊距離總冠軍只差一個籃板手。他隨即將四屆籃板王羅德曼招入隊中，可當時沒人知道古怪的羅德曼對這支球隊是福還是禍（有關羅德曼本屆總決賽表現背後的一個小故事，歡迎在公眾號「球盲大會」回復「羅德曼」獲取）。看完這場比賽，克勞斯今晚可以多喝一杯紅酒了。

比賽打完已是深夜，超音速隊沒有心情在芝加哥過夜，他們連夜坐上飛機，橫跨了大半個美國，回到1000多英里外的西雅圖。公牛隊常規賽雖然只輸了10場，其中就有一場是在超音速隊主場鑰匙球館。喬治-卡爾期待反彈，可西雅圖時隔17年再次迎回的第一場NBA總決賽卻不會按照他們想要的方式進行。

（未完待續）

本文節選自公眾號「球盲大會」文章《用9900字+24張動圖還原喬丹生涯「封神」一冠》的第一部分，篇幅所限，將分三次發在本專欄，此為第一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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