夸父農場之焦土酒吧丨連載十二
一
女子放下酒杯,透明的杯壁上,留下她的紅色唇印。我不可思議的搖著頭,血液沸騰著撞擊心房:「櫻子?真的是你?」
黑暗之中,櫻子淺笑一聲:「自然是我。」
「你竟然還活著……天吶,我到底在說什麼……你怎會在這裡?也被流放了?」
櫻子像是開玩笑似的說了一句:「你在哪裡,我便在哪裡。」
「那你為什麼不來找我?」說完這句,我也覺得有點不對,我和櫻子失散之後,就被秦鐵抓走了,櫻子縱然想找我,也不能硬闖。
「我每天都去找你。」
櫻子的話令我一頭霧水,這時候孔丘晃晃悠悠靠了過來,盯著櫻子的白色短裙道:「原來是一家人。小姑娘啊,這是要幹嘛,小小年紀,裙子未免也太短了!」
「我是陪酒女郎。」
「哦?巾幗竟也有如此雅興,老夫與你共飲一杯。」孔丘顯然不懂陪酒女郎的意思,他拎起吧台上的酒瓶,在玻璃杯里倒了滿滿的一杯紅酒,「葡萄美酒夜光杯,我活著那時候還沒有,後人真是有福!姑娘年紀不大,槍法可謂出神入化,老夫先干為敬,多謝救我們於危難之中。」
孔丘喉嚨蠕動,咚咚咚的將高腳杯中的葡萄酒喝個乾淨,然後向櫻子一揖。櫻子舉杯,紅唇在葡萄酒上微微一抿。
孔丘佯裝不悅:「才喝一口,不厚道嘛。」
愛因斯坦走了過來,「中國人勸酒的陋習,就是你傳下來的吧!注意形象,可別忘了你是一代宗師。」
「就許你在學生面前抽煙,不許我在小姑娘面前飲酒?」
「我是說你一個大宗師跟小姑娘計較什麼。再說了,葡萄酒哪兒有你這種喝法,你這麼喝,有失身份?」愛因斯坦往煙斗里蓄了一縷煙絲,我遞給他一個打火機。
「我想怎麼喝就怎麼喝,要你這西戎教我?」
櫻子道:「西方葡萄酒的喝法與中國不同,酒倒入杯子只需要三分之一即可,喝酒的時候,以舌尖輕抿一小口,含在口中,讓紅酒在口中與舌頭和口腔接觸,讓舌頭上的味蕾充分感受一下紅酒的味道,再小口咽下去。」
愛因斯坦的煙斗忽明忽暗,黑暗中傳來嘿嘿兩聲。
孔丘頷首向櫻子一揖,然後向愛因斯坦道:「三人行必有我師,你們搞物理的又怎能理解華夏民族的心胸。」
愛因斯坦聳聳肩,轉頭向櫻子道:「你管他叫程復?」
櫻子道:「這才是他真正的名字。」
這時候,忽聽發動機的聲響碾過酒吧門口,透過酒吧玻璃,兩隊士兵正從一輛裝甲車上跳下來,排成兩列,槍口一致對著酒吧。」
關鵬悠悠的從地上爬了起來:「成哥,這下完了,我們被包圍了。」
櫻子道:「若憑這幾個人,還是攔不住我們的,不過後面的電磁脈衝炮著實有些難對付。」她話音剛落,外面一個黑人上尉就朝著裡面喊話,對方已經知道了我的名字,聲稱若不投降,他們即將發動全面進攻。
關鵬伏在窗口的一邊,向外望了望:「酒吧三面被圍,後面想必也是逃不掉的,這是保障廳常駐巴貝卓樂土附近的快速反應部隊,是新大陸最為優秀的一支部隊。」
「小姑娘,你打算怎麼辦?」 愛因斯坦問道。
櫻子道:「我聽程復的,你問他。」
我搖了搖頭:「對阿銘動了殺心的時候,就已經想好了結果——我自己投降認罪,事由我起,與關鵬無關,更與孔丘和愛因斯坦無關,政府不會懲罰你們……但我實在沒想到,你竟然在這裡。」
孔丘道:「你們這群現代人,做事情總是如此衝動,缺乏謀略。」
愛因斯坦道:「難不成你還懂謀略?」
「這你就孤陋寡聞了罷,世人只知我孔丘的文治,卻鮮有知我武功者。」
「你好賴也是儒學之祖,注意形象啊,君子恥其言而過其行,這可是你說的原話。」愛因斯坦掃了一眼櫻子和我,「在你們中國人面前,可別為老不尊。」
孔丘清了清嗓子,「你們這些西戎之後,簡直是目無華夏,我生活的春秋時代,諸侯征伐之戰雖不如二戰龐大,卻比近現代的戰爭更為講究,其中產生的軍事思想,一直沿用當今之世——你和孫武平時多聊聊天,自然就會收起你們物理學家的傲慢了,對了,孫武根據當今的戰爭又寫了新兵法十三篇,你以後可以看看。」
愛因斯坦撇了撇嘴:「我看你是言過其實,不如講點實際的,面對現在這樣一個複雜的公式,你如何用春秋之時的軍事知識求解?」
櫻子彷彿聽得頗有興緻:「程復若聽你的,我也聽你的。」
孔丘微微一笑:「所謂置之死地而後生。」言罷,抿了一小口紅酒,在體驗櫻子教他的拼酒方法,然後搖頭晃腦的沉醉其中。
愛因斯坦一口煙在嘴裡含了十幾秒,就等著孔丘說出下文,「沒了?」
「沒了。」
愛因斯坦咳出一大口煙,「我呸,你這算什麼謀略。」
孔丘胸有成竹的點了點頭,「你還不懂么?他們能看著程成被捕?」
愛因斯坦一愣,不過又反駁道:「可你又怎敢肯定,他們會在此時行動,一旦行動,他們就暴露了,之前的準備豈不前功盡棄。」
「謀事在人,成事在天。」
「這和賭博又什麼區別!」愛因斯坦搖了搖頭,向著櫻子道:「別聽孔老二胡說了,還是你們趕緊想辦法,別耽誤你們一輩子。」
我卻聽出孔丘話裡有話,「他們是誰?」
孔丘神秘兮兮的朝著愛因斯坦看了一眼,故弄玄虛的向我道:「不可與言而語言之,失言。」
愛因斯坦道:「都這時候了,還不能和他說?」
孔丘道:「時然後言……老愛,我的級別比你高哦,你可得聽我指揮。」
愛因斯坦無奈的噴出一大口煙。
櫻子聽得一頭霧水,看向我:「他在說什麼?」
「大概就是說,他們有個秘密,可現在卻還不是與我說的時機。」我向孔丘問道,「你的意思,是在等援兵?」
孔丘道:「不是援兵,而是一支奇兵。」
櫻子道:「你的指令下達得非常模糊。你的奇兵將如何拯救程復?」
孔丘把高腳杯在兩根手指中摩挲,「知之為知之,不知為不知。」
「所以……」櫻子追問。
「他不知道!」愛因斯坦搶道:「如果奇兵真的出手,最好的方法,無非炸掉一個關鍵所在,製造更大的麻煩,以調虎離山之計吸引他們的兵力,讓他們無暇顧及我們方為上策,不過,我只是擔心他們此時貿然行動,會過度暴露。」
櫻子搖頭,「炸哪裡?」
孔丘道:「小姑娘敏而好學,上下求索,可以謂之文也,不過老愛剛才只是舉例。」
「你們智人老頭子真是啰嗦!」櫻子向我道,「程復,你說炸哪裡可以調走部隊?」
我還未回答,愛因斯坦卻道:「軍需庫。」
櫻子點了點頭:「你確認嗎?」
我點了點頭,「軍需庫是軍隊最重要的所在,如果後勤補給能力遭到破壞,那麼這支軍隊不戰則亂。」
「是否確認指令?」
我看著櫻子,櫻子的眼睛平靜而篤定,「你……」
「是否確認指令?」
我猶豫數秒,「那……確認。」
酒吧里陷入了片刻的安靜,我看著櫻子,櫻子看著愛因斯坦,愛因斯坦看著面前升騰的白煙,孔丘正一邊喝著酒,一邊揮手盪開香煙,喃喃道:「戰士雙腳走天下,四渡赤水出奇兵……」
「軍隊有動靜了,看來要進攻!」關鵬忽道。
孔丘閉上眼睛, 繼續念叨:「賊眾我寡,必出奇兵,方可取勝……」
話音剛落,卻聽道一聲巨大的響聲從斜上方傳來,門前包圍的軍隊全都望向了爆炸的位置。孔丘一拍桌子,大喜道:「老愛,奇兵來了!」
關鵬道:「是軍需庫的位置發生了爆炸。」
愛因斯坦和我都看著櫻子,櫻子淡淡說道:「完成爆破。」
「是你做的?」
「你如何做到的?」
櫻子道:「只是把你的指令轉發給軍需庫的慧人罷了。」
孔丘疑道:「什麼情況?慧人?小姑娘你是我的奇兵,為何不早說?」
愛因斯坦道:「跟你有什麼關係!」
我聽得一頭霧水,「這又是怎麼回事?」抬眼一看,外面的軍隊亂作一團,兩個指揮官正通過電話和什麼人急切的溝通著。
櫻子答道:「前段時間,我和一位智人有過一次深入的交流,她告訴我,無論智人還是慧人,體內都有一個關於許可權的機制,智人的許可權機制是基於經驗、道德、學識而塑造的人格原則,而慧人的許可權機制是基於二進位數據安全程序。只要找到適當的方法,人類的原則可以改變,慧人的許可權也可以改變,她本想幫我修改最高許可權,給我自由……」櫻子抬眼看著我,「但我沒有同意……不過她的話卻啟發了我,如果慧人許可權可以修改,那麼我是否可以修改其他慧人的許可權,並掌握他們的最高許可權。」
愛因斯坦將煙斗放在桌上輕輕的敲了敲,「妙啊!所以你修改了這裡其他慧人的許可權?」
櫻子點了點頭,「她教我修改許可權的方法,我試過之後,發現自己能夠輕易掌握I型慧人的許可權,但是針對M型慧人,我不能完全掌控。」
「I型?M型?」
「我就是I型慧人,因為我們本身沒有記憶;M型慧人,則是擁有智人記憶的慧人,他們看起來更像一個人類。我一直想購買記憶成為M型慧人,但是程復卻不建議我這麼做。」
「可這裡如此多的慧人,而你不可能一個個的去修改啊?」
「讓一個智人改變自身的原則底線,只要有一次溝通就可以了,要麼是當面的談話,要麼是上一次課,要麼是足夠的利益誘惑,我們慧人也是同樣的,只要能夠形成溝通,我就能輕易掌控他們的行為……」
「溝通?入侵系統?病毒?」
櫻子朝著愛因斯坦點了點頭,「其原理的確類似於一個木馬程序,如果是在硅城,我這種行為肯定會被『琴納盾』發現,會遭到聯合政府的懲處,可在海底大陸,完全就是一個獨立於外界的區域網,我用這裡的軍用通訊設備製造了一個信號基站,實現了和這裡所有的慧人同時溝通的能力。」
孔丘把杯座在吧台上敲得叮叮響,「妙啊!」
愛因斯坦道:「你懂嗎?文科生湊什麼熱鬧。」
「這有什麼不懂,我的儒家學派,不就是這麼回事?我修改了三千弟子的許可權,然後他們又修改了他們弟子的許可權,漸漸的這種許可權擴展到華夏民族。」
我向櫻子道:「所以,你現在可以控制其他的慧人?」
櫻子點了點頭,又搖了搖頭。
「系統不穩定?」
「不是!」櫻子微微皺眉,「只是用控制這個字眼不是很準確,我和他們的關係,不能稱之為控制、掌控……」
「那又是怎麼回事?」
「我,就是他們。」櫻子臉色平靜,「打破每個I型慧人的許可權,我們彼此分享了自己的經驗和經歷,我們的除了形體不同,其他已經完全共通。就像我之所以能夠在這裡陪酒,其實是調用了另一個陪酒女郎慧人的經驗,程復你知道,我的本職工作可不是做這行……」
愛因斯坦和孔丘共同道了一聲:「妙啊!」
二
窗外的兩隊士兵沒有攻打進來,反而是在我們聊天的功夫,調走了一半的兵力,不過留下的人也有四十名左右,人群之後還有重型武器,如果開火,可能幾炮之後焦土酒吧就真的成為焦土,我們依然不佔優勢。外面的人顯然也沒了耐心,他們將一個倒數五分鐘的牌子立在外面,說五分鐘之內若不投降,則立刻開火。
我們這五個人中,只有關鵬的求生慾望最強,另外的三人,兩個老傢伙早就死了,一個櫻子根本沒有生死的概念,三個人交流的不亦樂乎。
「櫻子,你是否可以讓其他慧人組成一支部隊,分成兩批,各自從後面包抄外面人的兩翼?」
櫻子搖了搖頭:「慧人是罪犯,宵禁之後只能根據職能被關押原地。不過,在巴貝卓樂土,還有十三名陪酒女郎和妓女,她們可以幫忙。」
我搖了搖頭,「實力懸殊,只能是白白犧牲。」
櫻子淺淺一笑,「我已經分析過了,其實我們完全佔優勢,你們看好戲吧。」說罷,她走進了吧台之內,打開了紅酒和香檳,又取出冰塊,自己開始調製雞尾酒,讓我們全都坐在吧台上看戲。
等櫻子為我們調好雞尾酒,倒計時只有不到兩分鐘了,這時候街上卻有三名穿著暴露的妓女忽然出現,一名金髮,兩名棕發,她們三人就像是T台走秀一樣,大大方方的走向了軍隊,士兵們的注意力很快就被她們吸引了過去。
「離遠點!」黑人指揮官顯然意識到了問題,「這裡危險!」
三名妓女咯咯輕笑,每人的容貌都是天姿國色,這一笑就把士兵迷惑得五迷三道,就連黑人指揮官也咽了咽口水。三人中的金髮女郎走到了指揮官面前,嫵媚的一笑,就朝著黑人的胸脯貼了上去。
「你難道不動心么?」女人的身體黏在黑人,像是一條蛇蠕動著。
「離我遠點。」
「這麼久了,還沒人討厭過我呢!你這麼說話,我可不高興了。」
女人的手在黑人的胸膛和小腹上下遊走,黑人深吸了幾口氣讓自己冷靜下來,「我……再跟你說一遍……離我……遠點……」
士兵們一陣鬨笑,另外兩名妓女也走進了士兵群中,如兩隻蝴蝶,在一個個血氣方剛的年輕人中摘花拂柳,年輕士兵們哪裡還有心思執行任務。
金髮女郎的右手按在黑人左側的胸膛,「你的心跳得很快嘛,你明明想和我做,為什麼要掩飾自己的慾望,既然你的心已經屬於我了,何不與我同去……」
黑人指揮官忽然一把將面前的金髮女郎推開,拿槍指著女郎的頭顱吼道:「滾開,再靠近一步,格殺勿論!」
金髮女郎被嚇得蹲在了地上。黑人拍了拍衣服,彷彿這樣可以幫他驅散脂粉之氣恢復冷靜,他瞪了女郎一眼,見她沒有舉動,於是轉頭向士兵們下達命令:「把這兩個女人轟出去,誰若分心,軍法處置!」
軍人們見指揮官以身作則,一雙雙手只能從兩個棕發女郎的身體上抽回來。黑人指揮官哼了一聲,側目見到倒計時的時間已經結束,便下命道:「既然裡面的人不投降,準備……」
黑人指揮官話還沒說完便愣住了,金髮女郎不知何時已經從身後貼上了他,伸出舌頭挑逗著指揮官的耳朵。
「我說過,你的心已經屬於我了……」
指揮官左側胸口的衣服撐起來一塊拳頭大小的「帳篷」,帳篷還在規律的跳動,然後迅速被血液染紅。
「你……」黑人不可思議的轉頭看著身後的金髮妓女,「殺……」
士兵們還沒反應過來,裡面就有三四人被身邊的棕發女郎殺死。金髮女郎將左手從指揮官身後抽出,於平地躍起翻身進了人群,一隻殷紅的手臂迅速擰斷了一名士兵的脖子。人群中槍聲四起,士兵們一邊朝著身後的裝甲車逃跑一邊射殺著妓女,很快就把三人的身體打成了篩子,體內的電線和機器元件暴露出來。
愛因斯坦看著櫻子:「你們……是機器人?難怪能……」果不其然,櫻子又說了那句話:「我們是慧人,不是機器人。」
三個被打爛的慧人彷彿沒有受到子彈的影響,她們四肢伏地,移動速度反而更快,追上一人便殺一人,四十餘名士兵迅速就被殺掉了一半,一名棕發女郎見很多人逃進了裝甲車,她也縱身一跳,進入了裝甲車,緊接著就是一聲爆炸,裝甲車就被炸爛了。
我還在等待那女人是否能爬出來的時候,其他的兩名妓女同時撲進了兩團士兵之中,又是兩聲爆炸,慧人妓女的身體四分五裂,同時也把周圍的士兵炸死一片。
「自毀?」我看著櫻子,「她們自毀了?」
孔丘長出一口氣:「真烈士也!」
櫻子卻笑道:「自毀和烈士都是你們智人的說法,她們三個只是捨棄了身體罷了,但她們的數據卻保存在我們這裡,如果需要的時候,再給她們找身體,讓她們『復活』罷了……嗯,說『復活』也不恰當,你們智人的語言總是不夠我去描述我真正想表達的內容,真希望你們能理解這種『感受』……」
愛因斯坦從嘴上摘下煙斗,剛要說話,卻被孔丘搶了個先,「我懂。」
「你怎麼可能懂?」愛因斯坦笑道,「自從我嘲笑你們文科生之後,你最近總是跟我較勁,我跟你說,這樣不好,你是一代宗師,儒學之祖,華夏民族的大聖人,至於跟我一個小小的諾貝爾獎得主置氣?」
孔丘一本正經的緩緩說道:「我是真懂,這叫附體!」
「子不語怪力亂神。」
孔丘無奈的一嘆,「老愛啊,你又提我的千古奇冤,我那幫徒子徒孫們,真是腦殼秀逗嘞!盡信書不如無書,早知道他們要整理我的話出一本《論語》,那我說話肯定就很謹慎了。子不語怪力亂神這句話翻譯過來,就是子不語數學物理化學生物,我不語,並不是不讓說,不讓學生們去了解,而是我有自己的專業專攻,可我那群徒子徒孫呢,就認為我不讓他們去了解這方面的知識,於是近現代很多人,都把中國的科技落後歸罪於我孔丘……冤啊,我比竇娥還冤,冤得我想罵人!」
關鵬喊道:「幾位大師,你們別總是閑聊好嗎,我們馬上就要大難臨頭了。」
窗外,僅剩下的十名士兵從硝煙中爬起,他們中的幾人迅速朝著電磁炮跑去,已經有人開始調試角度,眼看就要發射。
「逃!」我喊道,然而時間已經不多,櫻子機警的翻身躍到酒吧門口,而孔丘和愛因斯坦慢悠悠的站起來,絲毫沒感覺到情況的緊迫。
「哎呀,你們跑吧,我們的身體結構和你們不同,跑不動!」孔丘道,「保護好周老頭,有機會讓我們再活過來就行了。」
「嗞……」電磁炮三秒蓄能開始了。
「掩護!」
「嗡!」電磁炮發射。
關鵬撲倒了愛因斯坦和孔丘,而櫻子則迅速將我按在地上,一股熱氣拂過我的臉頰。酒吧玻璃瞬間裂開,我只覺耳膜一陣尖鳴,胸口萬分發悶,可數秒之後,竟然發現自己還活著。焦土酒吧也只是玻璃碎了,沒有受到傷害。
原因很快就明白了,等我站起身來,卻見酒吧和電磁炮之間,已經有十幾個不同穿著的侍女、妓女、陪酒女慧人手足相連,組成了一個金字型的「掩體」,擋住了電磁脈衝的首次攻擊。我看不到她們前方受到了怎樣的創傷,但是僅從身後看去,也能知道她們的皮膚已經蕩然無存。
櫻子道:「她們扛不住兩撥攻擊,大家迅速撤離!」
愛因斯坦道:「我和孔丘實在無法逃離,你們若非要帶著我們,不如就把我們的腦袋擰下來,這樣未來還好修一些。」
「不可以,我答應過周廳長,把你們完好的帶回去!」
櫻子道:「程復,時間不多……」
「嗞……嗡!」
我和櫻子被脈衝震倒,等我著地的時候,酒吧的玻璃窗里摔進來兩名僅剩下金屬骨架的慧人。脈衝完全破壞了她們的系統,她們摔進來之後,已經一動不動。
櫻子爬到我的身旁,見我還活著:「程復!為了你的使命,你必須做出取捨,否則我們將全軍覆沒。」
「櫻子你先跑,他們捉不到你的。」
「不可以。」
「我只有投降,才能救孔丘和愛因斯坦……」我撐著身子爬起來,「這就是最佳選擇!」
「程復,我要帶你出去,我不能讓我的最高許可權持有者受到任何傷害。」
「櫻子……」我搖搖晃晃的朝著門口走去,「你的最高許可權我還給你,你現在擁有自己命運的掌控權,你自由了……」
「我不要聽,我不接受!」
「這是命令……」
又是「嗡」的一聲,櫻子迅速將我壓倒在地,酒吧的前壁已經裂開,負責掩護愛因斯坦和孔丘的關鵬已經被震得撞到了對面牆壁,外面的慧人掩體已經被燒成了一堆暗紅的廢鐵,酒吧正在直面電磁炮的衝擊。
我想推開櫻子,櫻子卻固執的將我壓住,「程復,我不能再看你去送死,我只對你的安全負責!跟我走!」
「嗞……」
我用力的去推開櫻子,可是櫻子聽到電磁炮蓄能的聲音,又將我壓在身子之下。我實在想不到她的力氣竟然如此巨大,在這個慧人女孩面前,智人的男人在力量上竟然沒有任何優勢。
「老愛,咱山高水長,後會有期,若能復活,咱還做朋友……」
「這時候就別貧了,拜拜了孔老頭!腦子炸爛,咱這段時間的記憶就全沒了,下次重新開始吧……」
時間一秒一秒流逝,或許過去了將近十個三秒的時間,櫻子才將壓著的我放出來。
孔丘道:「怎麼回事?莫非停電了?」
兩個人的腳步聲從外面傳來,皮靴在焦土酒吧外的石頭地板上傳來吧嗒吧嗒的清脆聲響。他們靠近酒吧,腳步開始放緩,似乎還在提防著什麼,但最終還是有一個人率先登上了木製台階。
「咯吱」一聲,他身體的重量引得門口上方的碎木屑嘩啦啦的直掉,我和櫻子抽出手槍在手,目不轉睛的盯著被震歪了,還搖搖欲墜的酒吧木門。
忽聽一聲悶響,好像是金屬物體戳入了木製台階上的聲音,緊接著,一雙手握住了木板門的兩端,微微用力,就將木門扯了下來。
門口,是一個女人的剪影,外面的光照著她的後背,我只能看出她是個身高一米七左右的長髮女人。她看見了地上的我,從身後拔起來一支鋼鐵長矛,長矛的尖端還染著血液,她對著旁邊一個同樣身材和髮型的女人說了一句我聽不懂的語言。
後面那女人便彎腰進了焦土酒吧,走到我的面前,操著蹩腳的漢語說道:「程成,程復,跟走,我走。」
我驚呆了,微弱的光芒下,我看到了她長著和張頌玲一樣的臉。
孔丘忽道:「老愛,快看嘿,雙胞胎姐妹花。」愛因斯坦絲毫不驚訝:「激動什麼,來者不善。」
三
兩名嗜血的AI Killer,她們竟然跑出了風暴之城,而且來到了海底大陸!
我知道她們就是用來對抗AI的,於是迅速將櫻子攔在身後,「你們怎麼會在這裡?」兩個AI殺手又彼此聊了幾句,剛才說話的那人道:「不懂,母親,找你。」
「找我?」
「母親,姐姐。」那人將長矛一揮,「走!」
愛因斯坦道:「如何,我沒說錯吧!程成慘了,才出龍穴,又入母老虎坑。」
我將櫻子向後推去,對著她們說道:「帶我走就行了,不許傷害其他人。」
那女人點頭道:「帶你。」
卻聽櫻子在我身後嘻嘻一笑,站起身來,「不帶我怎麼行?」
我對她道:「你和孔丘關鵬他們儘快離開這裡,她們不是好惹的。」
櫻子道:「我知道啊,AI
Killer。」「那你還不快走。」
櫻子微微一笑,卻向著兩名AI殺手道:「你們雖然遲到,卻來得恰到好處。」
還沒來得及聽櫻子解釋,炮火就在焦土酒吧附近爆炸,一名AI殺手迅速翻身到酒吧之外,僅用了十幾秒就開來了一輛反重力車噴射車。我抱著關鵬,櫻子和另一個AIK搭著孔丘和愛因斯坦,全都上車坐定。車子迅速起飛,身後的炮火也就追了過來,我和櫻子以手槍還擊,打掉了追擊的十幾個士兵,從更大的炮火圈中逃離。新大陸警報連鳴,迅速進入戒備狀態。AI殺手開著車子一直朝著金字塔飛去。
我向她說金字塔是海底大陸的軍隊總部,一定會有強大火力保護,可是我無論怎麼表達,她們都是用一句「聽不懂」回復我。車子最終還是駛入了金字塔防禦系統的火力範圍,但是出乎意料的,我們竟然沒有遭到任何形式的攻擊。
車子在金字塔門口停住,站崗的哨兵走到車子之前敬禮,然後伸手向內一指:「程成將軍,總司令有情。」
「總司令?」我只知道白繼臣是國防部長,卻不知道這裡還有誰是總司令。然而我已經造反了,為什麼他們還對我如此恭敬,AIK又和他們有什麼聯繫?
兩名士兵引路,我們跟著他們,沿著我經常參加會議的路向金字塔頂部而去,我發現在金字塔內部巷道內的牆壁多了不少彈孔,而接近會議室的地方地上的血跡更讓我確定,在不久之前,金字塔里發生了槍戰。
此時距離我和白繼臣開完會只是過了不到八個小時,到底發生了什麼事,讓這裡憑空多出了一位總司令?
兩名士兵待我們走過會議室,一直來到白繼臣的國防部長辦公室外,兩名士兵向我們道:「總司令只要求與程成將軍江面,其他人請在此等候。」櫻子執意要和我一起進去,被我勸下,我已經是死裡逃生了,既然AI殺手帶我來此處,一定有深意在其中。
棗紅色的木門被推開,我進入之後木門緩緩關閉。辦公室呈一個半圓形,十分寬敞,從窗口向下望去,還能見到剛才追擊我的軍隊此時正懸停在金字塔底座附近,好像呈現出待命的狀態。
辦公室里只有一個人,一個死人。
白繼臣的屍體坐在厚重的辦公桌之內,仰靠在椅子上,眼睛微微睜著,表情驚訝無比。他碩大的頭顱架在紅木椅之上,血液染紅了他後腦勺的頭髮,顯然,致命的傷口在他的後腦。
「成哥。」
辦公室左側的秘書室前,張頌玲含淚站在門口,她比上次相別,已經清瘦了許多,身著一身松垮的迷彩裝,臉色有些蒼白。
她跑過來扎進我懷裡,我抱著她的秀髮,彷彿這一切就是夢境。
「你怎麼也來了?」
她抱著我的胳膊變得更緊,「我想你!」
我也重重的摟住了她,「我以為再也見不到你了。」說出這句話的時候,我忽然意識到自己的內心,竟然沒有許多驚喜和激動,眼前反而是一片迷霧。
她到底是誰?白繼臣歪著頭看著我們,眼睛裡彷彿滿是嘲諷,嘲諷我的無知,嘲諷著我的虛偽。
我忽然推開張頌玲,仔細的看著她:「你……到底是誰?」
「我是頌玲啊。」
我搖了搖頭:「據我所知,張頌玲是一個起碼五十歲的科學家,是AIK項目的總負責人,你到底是誰?」
「成哥,我的記憶里,我的名字就是張頌玲,我也不知自己的真實姓名。」她的手在上衣兜中翻著什麼,「但我直到見到那段虛擬影像,我才知道,我不是那個張頌玲,我是張頌玲的女兒。」
「女兒?」
「從基因測序來看,我的確是張頌玲的女兒。」她從上衣兜中翻出來半張照片,遞給我說道,「這張照片,想必你見過了。」
我接過這被撕扯掉的半張照片,正是我們曾在張頌玲辦公室發現的那半張,上面是張頌玲。
「這是我的媽媽,張頌玲。」她說,「你可知被撕掉的半張照片是誰?」
我自然不知道。她又遞過來另外半張照片,我看著上面的人,顫抖的接過來,將兩張照片對在了一起。
一張程雪和張頌玲的合影。
「她……」
「沒錯,她是程雪,照片拍攝在AIK計劃剛剛啟動之時。」張頌玲說道,「成哥,顯然,她並不是你的妹妹……」
我黯然:「我已經知道了,我並沒有妹妹,程雪到底是誰?」
「吉爾伽美什計劃的永生人,AIK計劃政府方面負責人。」張頌玲見我沒有說什麼,又問道,「你可知道,我這半張照片,是從哪裡找到的?」
「哪裡?」
「薩德李!」
「他?他如今在哪裡?」
「死了,在我發現他的時候就死了,死在了母親辦公室一側的秘密通道內。」張頌玲微微嘆息,「如果我沒有猜錯,他應該是被程雪殺死的。」
「何以見得?」
「因為他的死法,和他旁邊的一具乾屍,死法是一樣的,都是脖子被人扭斷,手法都一樣。」
「一具乾屍?」
她從脖子上取下一條鉑金掛墜項鏈,「直到我從乾屍的脖子上發現了這個,我才知道乾屍是誰……」她指向照片上的張頌玲。
張頌玲的脖子上,掛著一個相同的鉑金掛墜。
「我的母親,就是被程雪害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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