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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棠未雨,梨花先雪

一 畫符

「都是一樣地教法,我的這個徒弟可能是西王母派來的。畫的符啊,我都看不懂。改都沒法改,只能給批個日期。」師傅一邊在在講台上痛心疾首,一邊揮手讓值日的師兄把昨天的作業給發下來。

看到師兄把作業發完,師傅就帶著他急急地下山了。不用說我也知道,這是上王員外家去借糧了。

師傅是靖康之難逃到南方來的,說是教授捉鬼降妖之術,卻也沒見真正抓過什麼鬼。又因為兵荒馬亂的原因,生意不好不說,連徒弟也收不到幾個。現下又因城裡的房租太貴,新近搬到小格里山上這座廢棄的道觀上來。

用王員外家奴的話說,我們師傅早已窮得是屁股打板凳響。就算搜完整個家當也不會搜出一個銅錢來,飽一餐餓一頓反倒是常態。

「你們員外怎麼從來不問我們借的糧什麼時候還啊?」有一次師兄曾好奇地發過問。「有什麼好問的!反正你們也還不起!」那家奴將糧遞過來翻翻白眼,說的卻是實話。

看著師傅和師兄的身影消失在山道,我這才打開了剛發下來的作業。昨天的作業是師傅教的一道鎮妖符,我們依樣畫葫蘆照著畫下來就行。

可是發下來我的作業師傅怎麼沒做批註呢?我有些納悶,再仔細看了一眼:卻分明看到師傅在上面用毛筆寫了個日期!

二 桃籙

道觀外那株老桃看似要死的模樣,卻在最近開了滿樹的花來。雲蒸霞蔚一般,花枝枝杈,花枝繁盛,幾乎籠罩了大半個院落。

「光能看又不能吃!」師兄師姐們丟下在桃樹前發獃的我,跑到山上去挖野菜了。

花好香,太陽真暖,肚子真餓……師傅養的那隻藍色鸚鵡也餓得瘦成了皮包骨,它卻粘在我的肩上。

鸚鵡學舌叫聲宛轉,可它卻是只啞鳥,不會叫的。師傅可憐它被人丟棄,撿了回來。之後不知怎的就成了我的玩伴,從此寸步不離。

「丫頭,去!把我的畫符拿來!」之所以給鸚鵡起丫頭這個名字,純粹是想讓自己做個大家閨秀的美夢。

丫頭叼來畫符,我打開仔細再看。明明是一筆筆照著畫的呢!哪裡就不一樣了!

我找了個石塊依著記憶中師傅畫的那道符的樣子,在地上畫了一遍又一遍。

「呵呵」頭頂彷彿有人在笑。

我抬頭,看見桃樹上坐著一個人,逆光中看不清那人的模樣。

那人分明是看見我畫在地上的符……

我有些著惱:「笑什麼笑!」

「傻妞兒!你這是在畫符嗎?想鎮妖嗎?」是個很好聽的男子的聲音。

我瞥了他一眼,轉身要走。

「你確定它是符?」那人彷彿忍不住哈哈大笑起來,桃花瓣撒了我一臉。

我猛回頭,恨恨地瞪他:「不是符是什麼?你倒說說看!」

「如果硬說它是符的話,那它一定鎮不住妖!妖看到它一定會被笑死的!」他說完,一下子從樹上跳下來,正好落在我面前。

我張口結舌連反駁還沒來得及,他就迅速在我面前化作了一枝飄浮在空中的桃花,即而在那桃枝中伸出食指彈了一下我腦門,又變了回來。

我這才看清,這是個穿褐色衣袍的英俊少年郞。

我雖是他口中的傻妞兒,這一刻卻知道自己遇上了「妖」!

我本能地拿著自己畫的那道符對著他,彷彿他能被鎮住似的。

可他卻將符拿了過去,一把撕了個粉碎。

看到從我頭頂片片飄落的紙屑,忽地悲從心來,「啊!」我歇斯底里地大叫。

「叫有什麼用?這兒、這座山目前只有你我……你的那些師兄師姐都翻山挖野菜去了。」他翻了翻白眼,不為所動。

「你是要吃了我嗎?」我嚇得幾欲哭出來。

「你好吃嗎?」他好看的臉探究地靠近我。

「我……我又沒吃過!哪知道好不好吃!」我終於爆發。

他卻突然笑了起來,「我不想吃你,我吃素的。」

「妖吃素!」我瞠目。

「對呀!我吃素!」他吃吃笑,「我叫陶斐,是這棵桃樹的桃妖,新近從瑤碧山來的。」

桃妖!這回輪到我哈哈大笑了。

「你笑什麼!」陶斐有詫異。

「桃妖竟然是個男的!哈哈哈哈!」我笑得簡直直不起腰來。

「傻妞兒就是傻妞兒!」他淡淡地看向我,作不可救藥的憐憫狀。

「你說這話是什麼意思?」

「這才到了正題。」他笑著告訴我,按照正常邏輯,一般人在和他對話不過三句就會問他來此的目的,而我卻問他「你是要吃了我嗎?」

「道士修持是為了能超凡脫俗,一旦羽化,即可憑籙登仙,頒以仙職,免除冥府地獄之苦。」他無奈地指指我的腦袋又指了指地上我畫的符,「你覺得你可以修成嗎?」

我看了他一眼:「我們都是師傅在戰亂時收留的孤兒,只要是師傅願意,修不成我們也會陪他一起修!」

「看到你們三餐不繼卻還在這裡做夢,真是好笑……」陶斐看著道袍全是破洞的我,有些說不下去了。

過了一會兒,他從自己褐色衣袍的懷中取出了一本書樣的東西交給了我。

我剛接過來,再一抬頭,陶斐的人就不見了。

我圍著樹繞了兩三圈,又拍了拍樹榦,「陶斐!陶斐!」

一樹花開,蜜蜂三三兩兩,卻哪還有人跡……

打開陶斐剛給我的那本書,才發覺這是一本道家的法籙,裡面記載了詳盡的「天神名錄」,以及如何施行法術的牒文。

聽師傅說,只有修鍊到一定階段,通曉了法籙,才能召神遣將,除妖鎮邪。而符是將神力以「符號」的形式附著在規定的文字圖形上,作為天神的指令,用來鎮魔壓邪,治病求福。與法籙相比,畫符只能算是最入門的級別。

不多一會兒之後,師兄師姐們回來了,他們帶回了滿筐的野菜。再後來,師傅回來了,借回了一小袋糧。糧和野菜加水煮了好大一鍋稀飯,大家圍坐在師傅身邊,吃得都很開心。

吃完飯,我掏出陶斐給我的那本法籙遞給師傅。

「這是什麼啊?」師傅有些莫名。

我笑著不說話,心裡卻很興奮。這本書配上師傅的資質,我們再不用挨餓了!

師傅很認真地翻了翻,「嗯!這本桃木薄子是不錯!你是要用來練符是不是?有這心就夠了!」他溫暖的手拍拍我的肩,將那書還給了我。

「桃木薄子?」我傻了眼!「明明是一本法籙啊………」我疑惑地翻給師傅看,卻不料手中的原本記有法籙的書完全是一片空白!

三 捉妖

「師傅!有人來拜師!」大師兄幾乎是跌進大殿的。這麼久了,這是第一次聽到有人來拜師的消息。大家都很激動,當然,也包括我。

過了一會兒,殿門口來了一個人。

他穿一件褐色的衣袍,翻身給師傅行了個大禮。他說:「在下陶斐,從今日起願意在此拜師學藝,求師傅收留。」說完將一個禮包舉過了頭頂。

桃妖啊!光天化日!拜師?我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彷彿是看到了我的傻相,陶斐悄悄朝我擠了一下眼睛。

大師兄看到陶斐舉起的禮包,也顧不得裝腔作勢,他上前一把接過,似乎是怕來人後悔一般。接過後彷彿不敢置信地用手掂量了一下,「嘩嘩」零落的銅錢聲驚動了所有人,師兄一呆,偷偷拆開包袱一角,大家都看到了:裡面竟裝了滿滿的銅錢!

本來想當眾揭發他是桃妖的,可是當我看到包袱里滿滿的銅錢時,想到餓著的肚皮,我沒有出息地選擇了沉默。

於是,陶斐取代我成了師傅最小的徒弟,他要喊我師姐。

「你到這來有什麼目的?」我看四處無人拉他進了我的屋,對他咬牙,「你用一本無字破書騙我還不夠!」

「師姐,我從不騙人!」他笑得很純真,「不信你再看看?」

我恨的牙癢。

「傻妞兒,那本書怎能人人可見?我只設定讓你一個人看啊!」他用手彈了一下我的腦門,得意地大笑起來。

鸚鵡丫頭從我這個肩頭跳到另一個肩頭,它突然開口:「我們這裡沒有傻妞兒!姑娘叫趙敏。」我訝然地盯著突然說話的丫頭,有點不知所措。

「看吧!有很多的事,不是你想像中那麼簡單!」陶斐逗弄了一下丫頭,那丫頭似乎明白了什麼,又不說話了。

「裝神弄鬼的壞傢伙!」我趕跑粘在我肩上的丫頭,著實有些生氣。

丫頭在屋內盤旋了幾圈,最終落地書案前,「我是瑤碧山的信使,來此和陶公子會合的。」

「還有多少我不知道?」我真是怒了,拿起那本陶斐送我的書向它砸去。

丫頭靈巧地躲過,而後一個漂亮地翻身,叼起跌落的書本,將它送到我面前。正正好面對的是那翻開的書頁,那曾經是空白的紙頁上赫然寫滿的是道家的法籙!

師傅收了陶斐的拜師禮,第一件事是還了王員外借的糧,第二件事買了幾匹藍色布料,給道觀內所有的徒弟包括他自己,一人做了一件新衣。

全觀上下一色藍衣道袍,窮酸氣一掃而空。

終於有一天,山下有人上門請師傅去捉妖。

師傅準備了寶劍、硃砂、符、火折包了一包,帶著大師兄就下山了。

不多久,就有人敲鑼打鼓地送了一面綉著「捉妖降魔」四個大字的條幅上山。接二連三,師傅的威名四方傳揚,我們的日子也越發好過了。

「師傅作法是怎樣的啊?」我們私下問大師兄。

「就是把符燒了,舞幾招劍式,念幾句咒啊。」

「你看到妖了么?」

「妖?沒有啊。反正只要師傅一去,聽說妖就沒有了……」

身邊這隻桃妖,整日晃來晃去,一直安然無恙。師傅法力這麼強怎麼就看不穿身邊的這隻桃妖呢?我怎麼也想不明白。

四 代班

這一次師傅捉妖是受了重傷回來的,據說大師兄幾乎連命都丟了。妖是收服了,酬金也不少,但是付出的代價是慘重的。

師傅至此次捉妖后,就一直纏綿於病榻,收入一下子又減少了不少。

眾師兄師姐為了解除困境,紛紛打出師傅的旗號下山。也多多少少能接到些替人做法事的差事,賺些小錢回來。而我,單槍匹馬的到哪去賺錢!人都出去賺錢了,只有我在閑逛。我那好搭檔陶斐,好巧不巧的,偏偏在這個時候生起病來……

早不病晚不病,偏偏師傅病了,他也病。

這花妖根本就是存心搗鬼!

我一把推開陶斐的房門,就看到丫頭從窗欞中慌張張飛出去。陶斐站在那兒,正微笑地看著我。

他面色紅潤,神采奕奕,哪有一點病的樣子?

「你分明是在裝是不?就因你也是妖,所以沒辦法去捉同類是吧!」我怒火中燒。

「是啊!既然你知道,何苦討一鼻子灰!」他嘆了口氣,「再說了,我為什麼要和傻妮兒一起呢,雖說你收了我的法籙,可你不是總也練不成嘛!」

剎那間我感覺自己就像個傻子一樣,一舉一動都被看穿了。

我氣極敗壞,一把推開他,撥腳就衝出去了。

走不多遠,突地發覺不太對勁。

我的手粘粘的,分明是有血的味道。

再次回到陶斐的房門口,就聽丫頭在說話:「趙敏那姑娘是真傻啊,你受這麼重的傷,她都看不出!下手還那麼重!」

「她心思單純,不知道真相是好事!」

「公子,你若不為了她又豈能受這麼重的傷!」丫頭說著扇了扇翅膀接著說,「他們的師傅哪懂捉妖,分明是胡鬧。若不是你每次去替他和那些小妖去談判,哪有那麼容易就收服的。」

忽然聽到裡面咳嗽了幾聲,丫頭立即不說話了。「既然來了,就進來吧!」陶斐顯然發覺了立在門口的我。

推開門,我看到斜倚在床榻上面色青灰的陶斐。「終於還是感覺出來了……」他有些不好意思地看著我舉著那隻沾有血腥味的手笑了笑,「我們的血是透明的,可是也有血的腥味。」

原來,我們的師傅只是一個文弱書生。他根本不懂法術,只是憑著幾本書攤上買來的術書,裝神弄鬼地混飯吃。

而花妖陶斐真的是來自瑤碧仙山的桃花妖,他的本名叫「桃緋」陶斐只是取其諧音。瑤碧仙山的桃妖每年都會選一個花妖到人間歷劫,只要在人間平安度過一年,就能回歸瑤碧仙山榮登仙位。

丫頭轉向我,「趙敏姑娘!真正裝神弄鬼的是你們的師傅並不是桃公子!」

「這次的妖實在是厲害,若不是出手及時,你們的師傅估計就沒了……」桃緋笑笑,「代班並不如想像的那麼好玩!」

五 桃夭

小格里捉妖漸漸積累了些名氣,有些師兄師姐竟然出了師門另立了門戶,師傅成了師祖了。

道觀也修葺了,日子豐裕了不少。

師傅再也不用輕自去捉妖了。

這一轉眼間,就到了冬天。

到來年春天雪化,桃花盛開時,我們到此就已是整整一年的光陰了。

眼下,雪花紛舞,像扯碎了的銀絮,紛紛揚揚。只是幾日功夫,小格里山裡山外風雪連天,天地一片茫茫蒼蒼。

王員外就是在這樣的天氣來到我們道觀的,一到山門前他便長跪不起,任是誰勸就是不肯起來。

他說,只要求見一人!

而這人,正是我們的師傅!

「王爺,你任性這麼久也夠了!」王員外哭喪著臉,「臣下實在是替您瞞不住了!皇上接您回城的車馬在山下等候,您就回去吧!」

原來,我們這個書生意氣的師傅竟是當今皇帝的堂弟,從兵荒馬亂中出逃的皇族血脈。

在兵丁們要用火把點著道觀的那刻,師傅終於脫下那襲藍色的袍子,同意和他們一起回臨安。條件只有一個:他要帶著我們一起走。

桃緋堅持留在道觀,說是身體不適,等開春後再去臨安。

那隻粘著我的藍色鸚鵡,怎麼也不上馬車。「咦!拗勁上來了。」 師姐師兄們轟笑起來,我看了一眼在一旁默默無語的桃緋,摸了一下丫頭的翅膀,將它遞了過去。「交給你了!」我又低聲說,:「總算是物歸原主了!」

說來也是奇怪,我在掀起車簾看到桃緋和丫頭身影漸漸退去時,竟然莫名其妙有些難過。

車馬就快走出小格里的時候,風雪更大了。t雪像鵝毛一般,已看不清道路。風嘶叫著,像有某種不知名的怪獸在怪叫。

突然間,我坐的馬車突然受了驚,馬甩脫了馬夫,像瘋了一般像雪野里跑去。沿途的兵丁想要攔截,卻都被那瘋馬避讓了開去。

最終我從乘坐的馬車中被摔出,跌倒在冰冷的雪地中。眼見那瘋馬變成像雕一般的大鳥,它白頭紅嘴,有著虎一般的利爪,那背上羽毛呈現黑色的斑紋正隨著它一步步逼近而越發清晰。

我在課堂看師傅畫過它,它叫作「鶚」,傳說是黃帝殺死的欽丕的戾氣所化。只要它出現在世上,世上就一定會有大的戰亂。

我發著抖努力地按著法籙里施行法術的牒文來作法,可是怎麼都無法集中精神。「桃緋!桃緋!你知道我找得是你!」那怪物忽作人語,在雪地里大吼大叫起來,「我數三下,你還不出現,我就送了這小姑娘的性命。」

那妖怪開始數:「一……」那森森發著寒光的爪就近了一寸,「二……」,妖怪拖長了尾音,「還有最後一個數字……」,它還沒來得及喊出數字「三」,只見一隻巨大無比的藍色鸚鵡就朝它面門撲來,差一點就啄去了它一個眼珠。

「看你往哪跑!」鶚桀桀怪叫著一個飛撲,就要將藍色鸚鵡撲落在地。

就在這一刻,一道寒光從斜側直擊鶚的前爪,鶚受了驚,爪下一松,藍色鸚鵡從中得以逃脫。卻受了重傷,掉落於雪中。

「你想用趙敏作誘餌誘?」褐色長袍的桃緋迎風雪而立。

鶚圍繞著桃緋頭頂在空中盤旋,它得意地笑道:「你知道那道觀我進不去,就偏偏呆在那裡。即便我放出風說皇家子弟流落民間,借趙家皇廷之力卻也沒騙得你出來! 看!這個誘餌多有用!你不是出現了嗎?前幾個月設捉妖局,小看了你,讓你帶著那書生逃走。這次卻不會了!知道我等瑤碧的千年桃脂等了多久了嗎?你們瑤碧仙山每年都會有一個桃妖來到人間,可是你這千年的桃妖我等了一萬年!」

「哦!等我做什麼!」桃緋不緊不慢地問,「你那麼老了,可我只有一千歲。應該是不認得你的啊。」他一面對鶚說著話,一面將馬車圍成一個護欄緊緊將我擋在了裡面。

「你當然不認得我,可是我卻知道,你血液里包藏的桃膠,可以粘合我心上的裂痕。粘好了,我欽丕就可以重生了,黃帝死了,也該是我統領天下的時候了。」鶚眯著眼很輕蔑,「你不是為對手,乖乖奉上桃膠,我饒你不死!」

「好吧!既然你這麼想要桃膠。你來取吧!」桃緋淡淡一笑,迎身向鶚飛去,越飛越近的時候,桃緋突然咬斷了手上的血管,空中即時瀰漫開沁甜的桃花香。溫天的飛雪即時停止,雪地里一樹樹綻開了燦爛的桃花,漫天飛花飛舞,空中形成了一個極強的旋渦,渦流湍急,竟一下子將鶚卷了進去。

「你到底想怎樣?」鶚被渦流緊緊纏住,「難道你想同歸於盡不成!」它的聲音不可置信又極為恐懼,「你是瘋了嗎」,它竭盡所有的力量在掙扎,然而桃緋血液里的桃膠如同蛛網,正細細密密地一層一層織了起來。

桃緋的血源源不斷地流出,他揮動的桃膠也越發粘綢起來,只聽他一字一句地對緾繞的鶚說:「你為戾氣所化,能壓制你的黃帝也早已不在。 你的出現,世上不只有大的戰亂,一定還會有仙魔界的劫難。所以,我願意賠上性命封印你。」

鶚大驚:「值得么!你就算拼上性命,也不能封印我永生永世……」

「可我,只要一世就夠了!」桃緋笑了笑,用一把小小的桃刀朝自己心臟的位置捅了進去。一股鮮血噴濺了出來,正源源匯入到桃膠中去。

空中的桃膠已然困住了鶚,但不足以有封死它的力道。桃緋心頭血的注入,讓桃膠迅速地形成了一個密不透風的羅網,將鶚和桃緋一起裹了進去。

「桃緋!你在做什麼?」藍色鸚鵡從雪地中驚醒正看到空中這一幕,它驚慌失措地大喊。

然而,就在此刻。空中彷彿響了一陣雷聲,一道閃電划過之後,桃膠的旋渦已然不見。天地在瞬間變成了緋紅的顏色,空中飄有濃烈的花香。

過了一會兒,天空的顏色由緋紅轉為桃紅再轉為粉紅再到淺紅,最終所有的顏色都褪去……幻像都消失了。

只有雪地、傾覆的馬車、不斷飄飛的鵝毛大雪……還有那隻小小粘在我肩頭的藍色鸚鵡。

「知道嗎?他可是千年的道行啊!」藍色鸚鵡一抽一抽地哭了。

「他不在了么?他不是妖么?妖也能死么?」我的臉木木的,心的位置彷彿被挖了一個洞,整個人都空了。

「我相信,他是瘋了。只為了他來人間,是你給他澆了第一瓢水……」藍色鸚鵡恨恨地瞪了我一眼。

一瓢水?

那是剛來小格里山的時候吧,道觀前有一株老桃樹,看似要死了。我正準備喝師傅遞過來的一瓢水,看著要乾裂了的土地,我一口也沒喝,卻將整瓢水都順著桃樹的根澆了下去。

「唉!傻妮兒!你是瘋了么?」師傅看著我搖了搖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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