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達與穆兄會：非典型盟友

01-27

6月初，沙特、埃及、阿聯酋、巴林四國宣布斷絕與卡達的外交關係，還切斷了與卡達之間的一切海、陸、空交通聯繫，隨後向卡方提出13項要求，作為復交條件。其中有一條要求卡方切斷與穆斯林兄弟會（以下簡稱「穆兄會」）之間的一切聯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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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國將穆兄會與「基地」組織、「伊斯蘭國」等組織一起視為威脅其安全的恐怖和極端組織。憑藉著強大的基層網路和對草根階層的吸引力，穆兄會在「阿拉伯之春」變局中成為了反對舊有制度，推動變革的重要力量。

沙特等國的保守政權遂將穆兄會視為對自身政權安全的威脅。而同為君主制國家的卡達卻庇護了大量別國的穆兄會成員，在「阿拉伯之春」變局中也大力支持崛起的穆兄會勢力。這引起了沙特等國的不滿，成為此輪外交危機的原因之一。

為何海灣君主國中唯獨卡達不將穆兄會視為威脅，反而對其予以支持？卡達與穆兄會之間到底有著怎樣的聯繫？

早期流亡者

穆兄會由哈桑·班納於1928年創建於埃及，旨在推翻英國殖民統治，抵抗西方對伊斯蘭社會的控制和侵蝕。20世紀50年代初，穆兄會與埃及前總統納賽爾在意識形態、國家領導權問題上發生了衝突，納賽爾遂對穆兄會採取強硬手段，大批穆兄會成員離開埃及，其中許多人來到了海灣阿拉伯國家。

穆兄會創始人哈桑?班納

1950年的海灣阿拉伯國家還沒有今日的繁榮。以漁業和採珠業為經濟支柱的卡達還是荒漠中的幾個綠洲和漁村，沒有政府機關，沒有現代教育，僅有的一所半正規學校還是由沙特瓦哈比派教士創辦的。

從50年代開始，石油財富開始慢慢流入卡達，第一批政府機構建立起來了，建立正規的學校教育體系的步伐也開始了。這些都需要引進大量人才，而受過良好教育的穆兄會成員正好滿足了卡達對人才的需求。

穆兄會領導人阿卜杜勒·巴迪·薩格爾指導了卡達教育體系的建設。卡達引進的第一批教師也幾乎全都是穆兄會的成員或者支持者。

在其它海灣阿拉伯國家，穆兄會成員也在教育領域扮演了重要角色。同卡達一樣，這些國家引進穆兄會成員是出於實用的目的。

上世紀50年代時，這些國家的本土人口還大多是文盲，而各種公共機構的建立必須依靠大量受過教育的人才。這些國家很自然地去阿拉伯世界的文化中心埃及聘請這些人才，而那些受迫害的穆兄會成員也很樂意前往。

從這一點上來說，卡達與穆兄會之間的關係並不特殊。而且，早期穆兄會流亡者扮演的重要角色並沒有轉化為意識形態上的優勢。

非典型聯盟的形成

除了穆兄會成員外，卡達也庇護過其他形形色色的流亡者。穆兄會的特殊之處在於，它在阿拉伯各國有分支機構和網路。與穆兄會的緊密關係給卡達提供了在中東舞台上拓展影響力的渠道。

在國內層面，接納穆兄會成員也為卡達保持獨立和穩定發揮了作用。這一作用體現在，當某一派別或勢力過於強大時，穆兄會為卡達提供了另一種選擇。

穆兄會成員幫助卡達建立起了獨立的教育體系，使其擺脫教育被沙特瓦哈比派教士控制的局面。20世紀五、六十年代，以納賽爾主義為代表的泛阿拉伯主義思潮風靡阿拉伯世界。這一思潮也波及到了卡達。

60年代的卡達曾爆發過街頭運動，對現實不滿的民眾受到泛阿拉伯主義的激勵，走上街頭要求變革。面對泛阿拉伯主義的衝擊，卡達的統治者利用穆兄會來平衡泛阿拉伯主義的影響。

卡達統治者在任用穆兄會成員的同時，牢牢掌握著對社會的控制。當權者嚴格限制宗教人士在卡國內擴張影響力。穆兄會知名宗教學者尤素福·卡爾達維在卡達開辦的宗教學校直到今天也招不到多少卡達人。

卡達被指支持穆兄會

穆兄會在其它國家經常開辦醫院等社會服務機構，這幫助它贏得了不少底層民眾的支持。這一招在卡達卻不奏效。卡達政府有充足的預算為民眾提供教育和醫療等基本服務，沒有給穆兄會留下插足的空間。

穆兄會成員也意識到穆兄會組織在他國的發展策略在卡達並不適用。卡達穆兄會組織在上世紀80年代進行了一項研究，回顧了穆兄會自創建以來的組織體系和鬥爭策略，分析了其得與失，最終得出的結論是穆兄會在卡達不必採取嚴密的組織形式。在這一結論的指導下，1999年，卡達穆兄會組織決定自行解散。

這一決定是一種政治策略，也是卡達政權與穆兄會之間的一項心照不宣的協議。兩者之間形成了一種互利的關係。

卡達為穆兄會成員提供活動空間和資助，穆兄會成員不挑戰卡達政府的權威，不批評卡達的國內事務，而主要把關注點放在國外。卡達也為穆兄會成員向外輸出影響力提供渠道。穆兄會成員是半島電視台的常客。尤素福·卡爾達維曾長期在半島電視台擁有專題節目。

實用主義還是意識形態

卡達對穆兄會的支持到底出於實用主義還是意識形態？沒有證據表明卡達領導人是穆兄會意識形態的忠實信徒。卡達的官方意識形態是瓦哈比主義，雖然今天卡達的政策傾向幾乎與傳統的瓦哈比主義沒有什麼聯繫，但2011年開放的國家清真寺仍然以瓦哈比的名字命名。

卡達對穆兄會成員的接納基本上是出於實用主義的目的，穆兄會成員填補了卡達建設公共機構和教育系統面臨的人才空缺。而且卡達很快發現了穆兄會在阿拉伯世界的成員網路和影響力是一筆有用的資源。這筆資源幫助卡達拓展了自己的軟實力，從一個無足輕重的小國轉變成中東地區的玩家。

不過，卡達對穆兄會的支持也並非沒有一點意識形態上的動機。與其他海灣阿拉伯國家的君主相比，卡達王室表現得更為親民和開放。

2013年，卡達前埃米爾哈馬德主動讓位給現任埃米爾塔米姆，這在阿拉伯君主國中是很少見的。在卡達看來，「阿拉伯之春」運動中走上街頭的群眾對變革的訴求是合理的，也代表了未來的趨勢。

結語

卡達並非唯一一個接納穆兄會成員的海灣阿拉伯國家。穆兄會成員作為外來人才，曾在這些國家的建設中扮演過重要角色。但在這些國家中，唯獨卡達與穆兄會發展出了一種互利關係。從這個意義上說，卡達是一個特例。

卡達政權對社會有足夠的控制力，足以防止穆兄會對其自身安全造成威脅。而穆兄會也明智地選擇不挑戰卡達政權，從而為自己在中東亂局中獲得一個穩定的庇護所和大本營。

卡達通過與穆兄會的聯盟，一方面收穫了海外影響力，另一方面也確保了其國內穩定和政權穩固。相對於這筆收益來說，沙特等國的封鎖仍然是一個承受得起的代價。因此，除非卡達真的甘心做一個無足輕重的小國，恐怕她不會放棄對穆兄會的支持。

參考文獻

1.米爾旺·艾斯坎德爾：《卡爾達維、「半島」、「穆斯林兄弟會」和卡達》，http://hounaloubnan.com/

2.《卡達的穆斯林兄弟會》， http://www.islamist-movements.com/2843

3.Christa Case Bryant, Staff writer：Behind Qatars bet on the Muslim Brotherhood，https://www.csmonitor.com/World/Middle-East/2014/0418/Behind-Qatar-s-bet-on-the-Muslim-Brotherhood

4.David Roberts：Qatar and the Muslim Brotherhood: Pragmatism or Preference? http://www.mepc.org/qatar-and-muslim-brotherhood-pragmatism-or-preference

今日主筆張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