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試卷上的眼睛》

文/皮皮魯

一、

梁小娟是市一中的一名年輕的語文教師，由於各個方面都很優秀，這年被光榮的委以中考閱卷的任務。

梁老師負責評閱的是語文試卷的作文題。比較其他題目，作文題的打分，工作量大，評分過程煩瑣，可她沒有一點怨言。

就在她有條不紊的給一張張試卷打出分數的時候，突然在一張考卷上卡住了。

這是什麼樣的答卷呀？字寫的真稱的上是純粹的「草」書，因為乍一看就像一片片亂草，比有些大夫開的處方還難認。辨認了半天，梁老師僅僅搞明白這個考生的作文題目——《男兒有淚不輕彈》

二、

這樣下去，什麼時候才可以把這張卷子看完？梁老師有些著急，順手把試卷翻到下一頁，「啊？」梁老師大吃一驚，只見這個作文的結尾，被考生用紅色的筆畫了一雙大大的眼睛。

梁老師無奈的搖了搖頭。按規定，在試卷上不能用兩種顏色的筆，更不能做任何記號，否則整個試卷按零分處理。很顯然，這是一個差生的自暴自棄，怪不得作文寫的像「天書」似的。

梁老師拿著試卷，來到了負責主審的張老師面前，用手指著那張試卷，惋惜的說：「您看這學生畫的，是不是算違紀？」張老師順著梁老師手指的地方看了看，皺著眉頭問：「這張卷子怎麼了？」梁老師愣了一下，索性把纖細的手指杵在試卷上，說：「這裡，試卷上畫了雙眼睛，還用紅色的筆。」張老師彎下腰，簡直要把臉貼在試卷上，仔細看了半天，直起身，笑著對梁老師說：「梁老師，你是不是眼花了？啥也沒有呀？」梁老師疑惑的揉了揉眼睛，「這呢嘛！這不是被考生畫了雙眼睛嘛！」然後拿著試卷給其他老師看，可引來一片笑聲。「梁老師，你是不是累暈啦？」一個同事開玩笑說：「出現幻覺了吧？」

梁老師滿臉通紅，尷尬地回到自己的座位上。難道真是自己的幻覺？梁老師喝了杯茶，精神了許多，可還是實在沒信心把這亂七八糟的答題讀下去，索性拿起筆，打了４分的超低分值，然後自我安慰道：反正不是什麼好學生，要不怎麼用這樣的字跡答題？

三、

給完分數後，梁老師禁不住又好奇的去看那雙眼睛。「天呀！怎麼會這樣？」梁老師的叫聲引來了其他老師。面對眾人疑惑的目光，梁老師用手指著試卷說：「看！那雙眼睛流淚了！」張老師關切地對她說：「梁老師你先休息會。」其他老師看了看試卷，七嘴八舌的說：「什麼也沒有呀？」「梁老師是不是發燒了？」……

梁老師太納悶了，怎麼回事？明明這卷子上畫著一雙眼睛，現在又多出兩行淚，塗的紅紅的，看起來像流下了一滴滴血。

梁老師再次拿起這張試卷，仔細查看了這個考生前面部分的答題。前面的字雖然寫的很幼稚，但都很規矩，和作文的筆體有著天壤之別，而且有極高的正確率。

這究竟是什麼樣的學生呀？在強大好奇心的驅使下，梁老師塌下心來，認認真真的辨認起這個作文的字意。

花費了大約兩小時時間，終於把這篇作文順下來了。梁老師一陣驚嘆：語言優美，措辭得當，感情真摯，如果拋棄字跡方面的分數，這篇作文得滿分一點也不過分。最後，梁老師重新給了一個分數，５５分。

當梁老師又一次去看那雙眼睛的時候，她更驚訝了，什麼也沒有呀，難道真是自己的幻覺？

四、

一晃過去了兩個月，新的學期開始了，當梁老師幾乎忘記了那次「眼睛事件」的時候，一個學生又勾起了她那次的回憶。

梁老師這學期要教高一新生的語文課，第一堂課上，一個男生引起了她的注意。這個學生黑黑瘦瘦的，當梁老師無意間看見他那一雙眼睛的時候，她心裡一顫，像！太像了！男生長的是和試卷上一模一樣的眼睛：單眼皮，大眼珠兒……

放學後，梁老師懷著好奇的心理找個借口把這個男生叫到了辦公室。

「你叫什麼名字？」

「我叫張小強。」

「張小強？你就是全市中考狀元張小強？」梁老師很興奮，沒想到這個尖子生到了自己的班。「恭喜你！」梁老師一邊說一邊把小手遞過去。張小強紅著臉，愣在那不知所措，梁老師尷尬的把手收回來，試探著問道：「你中考寫的什麼作文？」張小強想了想，一字一頓的說：「男兒有淚不輕彈。」

梁老師呆住了，半天會過神來，難道真的這麼巧？她接著問道：「你有沒有在試卷上畫眼睛，做標記？」張小強抬起頭，皺著眉頭問：「什麼眼睛？」梁老師不再回答，轉移話題說：「你的字跡為什麼那麼潦草？」「我，我……」張小強吭吭吃吃半天，最後伸出了他的右手。梁老師仔細一看，大吃一驚，怪不得這孩子不願和自己握手，因為他的右手只有一個手指。

五、

原來，張小強來自農村，家庭極度貧困，父親又癱瘓在床。懂事的小強放學後就幫媽媽干農活，中考前的那兩天也不例外。可就在考試的前一天，由於自己的失誤，竟在軋草的過程中被鍘刀軋去了四個手指。由於家庭貧困，張小強沒做接指手術，僅讓大夫縫合傷口，便堅強的參加了第二天的考試。

可第一科語文考試，由於張小強用左手答題，沒利用好時間，以至寫作文的時候時間所剩無幾，無奈之下，小強只好拚命的趕時間，字跡潦草的連自己都不一定認識。

「這樣呀？」聽完小強的敘述，梁老師無比慶幸地說：「我差點埋沒了一個人才。」

「什麼？」小強激動的問：「老師，我的卷子是你判的？」

梁老師點了下頭，沒想到張小強流出了熱淚：「我家根本供不起我上學，我也想在家多幫媽媽分擔點活計，可媽媽不同意，最後，我和媽媽商量好，考上重點我就上，結果萬沒想到，我超了分數線整整50分……」

50分？梁老師不禁想到了當初給的4分的超低分值，心中默算一番後吃了一驚，如果按第一次給出的分數，這孩子離分數線僅差一分。

「老師，謝謝你！能耐心的把我的作文看完，要不我不可能考出這樣的分數。」張小強一切都明白了，激動的給梁老師鞠了一躬，哽咽道：「因為我考了全市第一，一個企業決定資助我完成學業……」

看著張小強飽含熱淚的大眼睛，一瞬間，梁老師明白了自己出現幻覺的意義。

六、

這之後，梁老師每年都參與中考閱卷，再也沒看過試卷上的眼睛，因為她每次打分都一絲不苟。因為她清楚：每一張試卷背後，都有一個寒窗苦讀的學生，每張試卷背後，都有一個個含辛茹苦的家長，她的心中，有著一雙雙熱烈期盼的眼睛。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