口袋妖怪同人短篇 鬥雞

一個發揮想像的小短篇，如果口袋妖怪像現實中的動物一樣，對戰會是什麼樣子的。了解對戰，卻不了解動物行為學的訓練師，可能產生什麼樣的誤解。靈感來自洛倫茨（Konrad Zacharias Lorenz）《攻擊的秘密》裡面對動物儀式化鬥爭的描寫，以及deviantart上alekivz畫的一張很有趣的畫。

張二狗只想儘快到達下一個城鎮，在精靈中心裡吹著冷氣，一邊等待自己的精靈檢查身體，一邊來一瓶冰鎮的北冰洋。

然而現在他毫無遮擋地站在烈日之下，一邊用身子承接著他的總大將火焰雞，蒸騰出的灼人熱氣，端的是火烤胸前暖，一邊以標準的訓練家姿勢，架著胳膊繃緊全身，做出一副嚴陣以待的樣子來。

他的精靈看上去還不太想出手。

兩隻精靈身子豎直，上臂緊貼在身側，小臂張開，斗笠菇張開頸毛，火焰雞背後披散的白色頭毛，向左右鋪展開來，如同一把毛扇。它們就這樣面對面，邁著一種很誇張的緩慢步子，慢慢地兜著圈子，如交誼舞。如果其中一隻略略超出了這個面對面的身位，另一隻就像觸電似的，立即轉過來，正面對著它。很安靜，只是偶爾有斗笠菇長長的尾巴抽地，發出「啪啪」聲。

猛然地，斗笠菇攥成拳頭的右前爪往前一突，帶起「呼」的一聲，然而在火焰雞的鼻子前就收住了。

幾秒鐘後，火焰雞跳起身來，一腿抬起，向著斗笠菇身側蹬出，也是擦身而過，至多激起了一點毛屑。

兩隻精靈又恢復到彼此對峙的狀態。

張二狗不知道，此時火焰雞和斗笠菇的行為，正體現了一百多年來精靈行為學家研究得十分透徹的一個演化現象：「儀式化」。一些行為脫離它本身的用途，演變成向其他個體傳遞信息的手段。例如本來是出擊的拳腳動作，變成虛張聲勢的花拳繡腿。在戰鬥正式開始之前展示力量，恐嚇對手，如果一方的實力明顯較弱，就可以起到不戰而屈人之兵的效果。這種做法可以有效地估算對手的實力信息，避免勞累和受傷，只是稍微有點浪費時間。

和發出信息同樣重要的是接受信息。斗笠菇雖有「袋鼠」的綽號，其實在分類學上屬於盜龍類的獸腳亞目恐龍，這個類群本來就與鳥類同源，行為上也多有重疊之處。所以火焰雞的儀式化動作，在斗笠菇看來是「可以接受」的，如同語言相同。如果路邊蹦出來的是直衝熊或雷電斑馬，這種對峙的局面就不會出現了。

張二狗汗流滿頰，剛才發現行軍壺裡的水已所剩無幾，更讓他心情暴躁。莫非是新進化的精靈不聽指揮嗎？他叫起來「紅蓮，幹什麼呢？趕快解決它！」

火焰雞激靈靈抖動了一下。畢竟是經過幾百代人工選擇的starter，服從性已經深入基因，它收起了前爪，蓬鬆的頭毛貼回了頸背上，如果有觀察力強而且通曉格鬥術的人，可以注意到，它的腳步突然不再虛浮，變得敏捷而謹慎，微微抖動著變換重心，蓄勢待發。

「火焰踢！」

「咕嗚！」

伴隨斗笠菇突然發出的慘叫，近一人高的黃綠相間的軀體飛了出去，火焰雞腿上蓬鬆的橙紅色絨毛被腿風激蕩，看起來如同一條突然抽出的火舌。一擊而中，立刻收腿，只有羽毛燒灼的氣味留在空氣里。

斗笠菇在地上翻了兩個滾，火焰雞突然破壞「儀式」，使衝突升級，打了它一個措手不及。其實儀式化並不僅是花拳繡腿。一些儀式化的動作，比如「劍舞」和「健美」，已經演變為兼顧傳遞信息和增加戰鬥力，兩種作用的行為，被訓練家歸類為技能。

人類的一些舞蹈和儀式，以及健美選手的展示動作，到底是受到精靈的啟發，還是兩者都具有「傳遞信息」的作用，在文化演變上，走向了和精靈基因演變殊途同歸的道路，我們就不得而知了。

「火花！再來火焰踢！火花！連環腿！」

張二狗的怒氣好不容易找到一個出口，立即如洪水般傾瀉下來。斗笠菇爬起來好幾次，卻被接二連三的絕招打得伏下身，大多還是效果翻倍的。燒烤真菌的怪異味道瀰漫開。突然，它兩腿一跪，脖子縮了回去，整個身體蜷成一個球，發出類似蘑蘑菇的哀叫聲。

這是斗笠菇表示「投降」、「鬥爭可以結束」的儀式化動作。由年幼的蘑蘑菇向雙親乞食的動作演變而來，模仿幼崽，能夠有效地抑製成年斗笠菇的攻擊性，表示自己「人畜無害」。這利用了斗笠菇育幼的本能，對這些小傢伙的反應，絕不可能是攻擊。

然而火焰雞不懂。火稚雞一出生便自己啄食，乞食的行為已經退化殆盡了。它只是看準了這個打固定靶的機會，攻擊越來越迅猛。斗笠菇身子縮得越來越緊，頭越來越低……

忽然，它腦袋上那頂柔軟肥碩，因顏色還顯得有幾分滑稽的大檐菌帽，像水中的毒刺水母般一縮一放，猛然從頂上的孔里噴出一股黑煙！

「蘑菇孢子！這下糟了！」

張二狗的判斷沒錯。這是斗笠菇應對捕食者最後的保命手段，百分百使對手陷入沉睡的蘑菇孢子。精靈對同類和捕食者的攻擊方式，從根本上不同。同類（或行為相似的火焰雞）決鬥，無非是為了分出勝負，決定某些資源如地盤、異性的歸屬權，而捕食者，尤其是斗笠菇四倍弱點的飛行系，可是以「要你命」為目標的。這時斗笠菇傾向於使用一些噁心人的招式，無所謂「卑鄙」，能擊倒對手保證自己安全，是最重要的。

實際上，精靈所謂「招式」，來源本就是複雜的，有些是獵殺與防備獵殺的手段，有些是同類互相角斗的方法，有些旨在向同類呼救，還有些甚至來自於求偶炫耀的行為，把它們看成單純的「攻擊」或者「防禦」，忽略其本質的不同，是訓練家經常踏入的一個誤區。

風速狗朝侵入它地盤的另一頭風速狗噴射出「火焰輪」時，帶著熾烈的怒意，然而它向烈焰馬的脖子使出「咬碎」的時候，頭腦中卻絕無仇恨，只有對美食的期待，就像人類面對甜美的桃桃果派一樣。

火焰雞身子稍稍一滯，腳下搖晃起來，斗笠菇後腳彈起，朝著大鳥柔軟的下巴，捅出一記上勾拳。

音速拳！

雖然這隻恐龍的屬性並非「技師」，但在零距離被命中，更何況是全身虛軟的睡眠狀態，滋味絕不會好受。火焰雞仰面朝天倒地，幾點燃著的羽屑飄在空氣里，同時斗笠菇猛地一跳，躍下路肩，跌跌撞撞鑽進矮樹叢，不見了身影。

張二狗像發瘋的風速狗一樣蹬著自行車沖向中心。

雖然當時咒罵了斗笠菇的祖宗奶奶無數遍，多年以後，張二狗還是會津津樂道地跟人提起，這一場奇葩的決鬥：

「誰說格鬥系精靈都是肌肉腦袋，它們要精起來，你還真玩不過！我碰到那個斗笠菇先是假裝行禮，迷惑對手，然後示弱，被我按著打了好幾下。誰曾想它是苦肉計，一下子就蹦起來，把我的火焰雞打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