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無處不在

最近天熱，心也浮躁，前幾天火氣大，不務正業的和人在知乎上撕逼，沉迷黑魂3等等。以至於好久沒有看書了，這兩天下雨了，總算能平靜下來了，看完了大劉的《山》，這應該是他作品中名字最短的了，不過意味深長。

文中有很多地方無法展現原文的魅力，還請見諒，有時間最好閱讀原文哦。

世上有山，就要有登山之人。人遠不及山高，卻能不斷征服高山。

海洋地質工程師馮帆有個怪癖，從來不上岸，整整五年，他所在的藍水號停泊過不知多少個國家，他卻從來沒上過岸。船長開玩笑的問：如果藍水號退役了，你是不是要隨它一起沉到海里去。

馮帆還是很愛惜生命的，他說，我會換條船，像我這樣不上岸的很受歡迎呢。

船長更有興趣了，問，陸地上有你害怕的東西嗎？

馮帆說，不，恰恰相反，陸地上有東西讓我嚮往。

原來，馮帆原名馮華北，大學時曾經是有名的登山者，他生在華北的平原之上，卻無比熱愛遠處的山。而他之所以改名，是因為當年登頂珠峰是導致了四個大學登山員的死亡。

船長卻意外的很了解他，說，他們這類人，最難的不是學會爭取，而是學會放棄。馮帆確實如此，當時風暴在前，山頂在在前，他們決定加速登頂，期待能在風暴來臨前登頂。然而風暴在最後時刻來臨了，五位登山隊員正攀著繩索從接近90度的峭壁向上爬。

此時此刻，他手中的登山鎬也卡住了，眼看繩子不可能撐住五個人了。他直接切斷了腳下的繩索，其他人掉了下去，他活下來，並且登上了山頂。

馮帆當時受到了大量的譴責，船長說，這不過是死四個人或死五個人的問題。

年輕的馮帆意氣很重，他決定跳樓自殺，證明自己當時並非是因為怕死，而僅僅是因為想要登上山頂。

他的導師制止了他，告訴他，如果想要懲罰自己，那就去一個離山最遠的地方。

於是他當上了海洋地質工程師，並且從不上岸。

可命運怎麼會讓他永遠如此下去，這時候，外星人來了。

就在剛才兩人談話的時候，外星飛船降臨在地球同步軌道上，而且兩人還眼見著飛船的亮光從星星大小變得比月亮還大，只是一開始因為聊天沒有重視。

所有電台開始說明情況，外星人飛船對人類發去的信號不做任何回應。

而足有十個月亮大小的飛船造成了巨大的引力，將海水引上高空，形成了一座萬米高「山」。

船長判斷將會有巨大的風暴，必須立刻逃跑，而電台中的說法更加聳人聽聞，巨大的引力將導致地球大氣逃逸，最終在一個星期後導致人類被毀滅。

馮帆似乎感受到了命運的召喚，決定登上這座地球上有史以來最高的高山。船長借給他一艘救生艇之後帶著全船人逃命去了，雖然一星期根本回不到他們的家鄉。

他乘坐救生艇來到山腳下，然後開始游泳，一開始他以為會很費力，可是很快發現並非如此，因為引力的原因，這座高山意外的好登。

隨著他越游越高，引力反而越來越低，他甚至開始在巨大的浪花中飛翔起來，如同衝浪般飛躍向上。他很快衝到了平流層之上，低氣壓下，水中的氣泡變得比人還大，他被風暴吹進水中，差點淹死，最終躲在氣泡中浮上了山頂。

站在萬米高處的他，看到了上方的外星人飛船。而之前一直不予回應的外星人回應了馮帆，他們開始了一段跨越文明的交流。

巨球形的外星人飛船上顯示出圖像，讓他選擇自己的語言，之後開始用中文和他交流。外星人用星圖回答了他們母星的位置，並且打出了文字。

馮帆和外星人聊起了登山，因為外星人之所以願意與他交流，是因為他登上了這座山。馮帆問他們的家鄉是不是有很多山，外星人卻說出了令人迷惑的答案，對於他們來說，周圍都是山，山把他們封閉了，他們要挖洞才能登山。

這一段其實有一個逐步猜謎的過程，為了簡化邏輯，我就省略了。

外星人來自一個奇怪的泡世界，他們生活在星球地核中一個直徑三千公里的球形空間中，那裡沒有重力，近乎真空。他們是一種天然進化出來的機械生命，不需要水和空氣生存，以放射性岩石為食。他們在很長的時間裡一直以為宇宙就是這個空間之外有無盡的岩石，被稱為密實宇宙論。

泡世界的空間是十分有限的，如果向周圍挖掘，挖出的石塊就會徹底填滿泡世界，於是泡世界的元老院禁止了他們在岩石中挖洞。但仍有少數探險者開始了挖掘，因為密實宇宙理論認為岩層中存在其他泡世界，很多人想要去那些地方探險。

他們將挖出的岩石堆在之前挖出的隧洞中，只留下容身的空間，這個空間在岩層中不斷向前移動，他們稱之為泡船。泡船仍在被禁止之列，雖然一個泡船空間不大，但是大量的泡船仍會佔去很多空間，而且泡船探險者一旦前行過遠，就會死在泡船中，將泡世界的空間「偷走」。

儘管如此，探險從未停止過。

泡世界發展了數十萬年，才終於到達地面，這其中少不了一些英雄人物的影響，為了便於地球人理解，就用一些人類歷史上的人名稱呼他們。

第一個人是泡世界的哥白尼，他駕駛著名為「針尖」號的泡船在岩層中前進了兩百公里，創造了新的記錄。而他之所以能完成這一壯舉，是因為他把船上其他人當作食物吃掉了，加上泡船探險本身也是被禁止的行為，他被判處死刑。

但是他帶回來的岩石中出現了一個令人吃驚的參數，岩石的密度隨著探險的深度而降低了。泡世界的科學家由此提出了新的宇宙理論——太空宇宙論，如果密度會不斷減小，那麼岩層就不是無盡的，而是會最終出現一片無盡的空間。這對於只有有限空間的泡世界居民來說，簡直是天堂一樣的世界。密實宇宙論的擁護者卻想盡辦法掩蓋這種理論，可是新的數據不斷支持太空宇宙論。

第二位科學家是牛頓，他在泡船中發現了引力的存在。對於一個生活在無引力環境中的生命，他們很難理解引力的出現，很是經歷了一番挫折，才明白了萬有引力到底是怎麼回事。萬有引力的理論徹底推翻了密實宇宙論，不可能存在無盡的岩層，太空宇宙論被承認。

由此，大航海時代開始了。（笑）無數探險者鑽入岩層探險，想要到達無盡空間的天堂。可是大量的泡船消耗了泡世界的空間，泡世界政府開始於冒險者們展開了曠日持久的空間爭奪戰。

最終，冒險者們取得了階段性的勝利，他們脫離泡世界宣布獨立，而疲累不堪的泡世界政府終於承認了探險的合法性。

不斷向外挖掘的過程中，他們終於將要成功了。可是挖開地層後首先接觸到的卻是海底，在付出不少人的生命之後（因為他們是機械生命，遇到水就會短路而死），但他們也由此發現了水和水蒸氣，

政府被新的發現打動了，加入探險的行列，在整個泡世界的努力研究之下，終於完成了地球上阿基米德的工作，發現了浮力定律，在這一理論之上，他們發明了泡世界的火箭，準確的說是水箭，和我們的深潛器正好相反，他們從海底浮上去。

他們的加加林乘坐密封艙浮上海面，感受到空氣的流動，看到了美麗的星空。

此時，他們的文明已經發展了十萬年。

了解了這一切，馮帆問道：你們是來做什麼的呢？外星人表示只是路過想找人聊聊，但不會和隨便什麼人聊，只會和登上這座山頂的人聊。馮帆驕傲地說，山在那兒總會有人去登，外星人卻說，山無處不在，我們都在山腳下。

馮帆不明白，外星人說，空間是一個山腳，光速是一個山腳，宇宙就是又一個讓人感到憋屈的泡世界。他們說，宇宙也被一層固體包裹著，他們要用五萬年時間，飛往那個遙遠的宇宙邊緣，去一探究竟。

他們的飛船，也叫「針尖」號，泡世界的哥白尼所乘坐的泡船的名稱。

聊完這些，外星人很快離去了，海水高山落回地面，他仰望星空，深刻的認同外星人的想法，在登上高山之前，他覺得此生足矣，可當他落回海面時，他非常想要活下來。如同當年，之所以割斷繩索，並不是為了苟活，而是想要去攀登無處不在的高山，想要做到這一點，就必須活下去，為此，他可以背叛任何東西，包括當初在珠峰死去的戀人。

評語：

馮帆是一個丁儀式的人物，但是這篇文章完成了對《朝聞道》的一種超越，在朝聞道中，大劉還認為存在著終極真理，所以科學家們可以為了這樣的真理而去死，但是在這篇中，大劉提出了新的觀點：山，無處不在。真理之外，仍會有真理，登上一座高山，仍會有更高的高山。宇宙中或許根本沒有所謂的終極真理，所以，與為了真理而死相比，為了真理而背叛一切活下去，似乎是一種更為沉重的命運，在這種宏大的問題面前，個人情感早已不重要了。

本文的故事性不錯，巧設懸念，層層解疑，不過這一點我這裡看不到，建議大家去讀原文。這篇文章有兩個高潮，其一是馮帆登上海水高山，其二是外星人離開圍困他們的岩層，都在展現個人或是文明勇攀高峰的品質，他心中想像的山，也越登越高。

這也是一篇結構很精細的文章，全文以馮帆為線索，講了四座山，前兩座是馮帆登上的兩座山，都是真實的山；後兩座是泡世界曾經的山與他們如今要去登的山，都是借用了山的意象來說明更為宏大的事物。這四座山，層層遞進，到最後，大劉將山的意象進一步擴大，將岩層之山，化作宇宙之山，將想像力伸向宇宙的終極形態。

泡世界的故事顯示了大劉一貫的超大腦洞，其中對於泡船的描寫十分有趣，尤其是後面泡船大戰的部分，感覺大劉對於戰略還是有一些研究的，非常有現實感，因為篇幅原因未做介紹，再次建議大家去閱讀原文。

對於泡世界，他們艱難的登山之旅之後，並未停歇下來享受，而是繼續沖向宇宙深處，攀登更高的山，這是值得敬佩的。但是關於他們能否成功，我們肯定抱持懷疑的態度，宇宙的周圍全是固體的假設不知道是否真的有科學家提出過，但對我們來說顯然是一種難以理解和代入的設想，畢竟無盡空間的宇宙觀早已深入人心。

馮帆和船長對話時有一段話說，山裡長大的人一般都不喜歡山，他們總是感覺山把自己與世界隔絕開來，反而是生在平原的他，遠方遙不可及的大山凝固成了他永遠的夢。所以我們似乎可以理解，在地心憋了十萬年的泡世界外星人，他們總覺得宇宙也是一個憋屈的空間，想要突破出去尋找更加廣闊的自由吧。對一個文明來說，歷史出身深刻的影響著他們看待未來的方式。但是假如宇宙真的就是無盡的空間，他們的思想是否已經被過往歷史的高山困住了呢。

最後，按照慣例給這篇文章挑一個問題，泡世界僅有三千公里直徑，他們在地下整整生活了十萬年，而且他們的世界沒有天敵，肯定也經歷過人口大規模增長。而機械生命是否會自然死亡還是個未知數，文中只能看出餓死和短路而死，假如是這樣，他們在這樣一個封閉的空間中生存十萬年，真的有足夠的食物和資源嗎？文中說機械生命以放射性岩塊為食，一個星球能有多少這樣的物質？還是不準向地層中大範圍挖掘的情況下。這麼一想，他們更可能會吃完一塊地方的岩層後主動向周圍挖掘，而十萬年時間，恐怕僅僅靠人口增長就能夠挖開這個星球的岩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