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劍·章五(終)
抱歉,之前忘記發了。印象里已經發完了,結果剛剛瀏覽專欄發現握草竟然沒髮結局ヾ(?`Д′?)
前文:天劍·章四 - 知乎專欄
封面圖:鬼刀 -WLOP
十四
天黑了。
澹臺茗雪又一次被擊倒。
身後的牆壁上,已遍布青色的鮮血與劍痕。她一手支撐著地面,一手捂著正在流血的傷口。
她喘息著,喉嚨上的傷口讓她痛苦萬分,抬頭看見久義面色猙獰走來。
「來啊,用你的劍殺了我。」他像頭野獸大吼。
久義揮舞著長刀,再次砍向澹臺茗雪。
「我國武士已兵臨城下,你若嫁給我,還能避免淪為奴隸。」久義奸笑,手上快刀如風。
白芨劍擋住了刀,而下一刻,劍已被久義挑飛到遠處。
「嗤——」
澹臺茗雪踉蹌著去拿劍,久義腳下生風,輕輕一掠,轉眼便到了茗雪面前。
澹臺茗雪轉身,一瘸一拐朝著反方向跑去。
她要活下去!
只有活下去,青魘的血脈才能延續。
久義緩緩地跟著她,他表情戲謔,耍著刀花,看著逃竄的女人,就像是一頭捕捉獵物的豺狼。
他幾乎欣喜若狂,不斷舔舐著舌頭,看著她不斷摔倒,又掙扎著站起來。每次她的跌倒,都讓他更加興奮。
他隨意揮舞著刀,砍向每一處她藏身的地方。
整片皇宮,已滿是嘈雜。
早上已有人來報,瀛人的軍隊已抵達古海城前,與鐵浮屠決一死戰。
青魘,就快要亡了!
下午,瀛中軍斬殺朝中大臣數十位,懿德太后統領御林軍反水,已隨時恭候瀛人入古海。只有朝中幾位老臣與大將極力反對,率軍出城死抗,困獸猶鬥。
還有希望嗎?
澹臺茗雪跌落在地上,她再也沒有力氣站起來了!
久義扛著刀,舔了舔刃間滴落的青血。
「不好玩啊,那麼,你便去死吧。」久義從澹臺茗雪的眼中看到了憎恨,那是一種讓他深深畏懼的東西!
他握緊刀,一刀揮下!
可刀划到一半,他忽然就發不了力了,刀隔著幾寸的距離停了下來,有無形的東西擋住了刀。只聽空氣「啪」一聲響,他的臉彷彿被重拳擊中,腫的老高,整個人被擊飛出去數米。
「是誰?」他大喊。
沒有人回應。回應他的,是一柄白色的劍。
白芨劍!它詭異地橫在半空,「刷」一聲划過,狂風呼嘯中,它竟自己突入了久義的肩膀。
久義慘叫一聲。白芨劍插入他肩膀之後驟然旋轉了一圈,他的肌肉頓時被削成碎片橫飛。
「什麼人!」
澹臺茗雪震驚地注視著這忽然發生的一幕,心中一喜。
「東赫,是東赫先生!」
只見屋頂之上已站了一紅袍客,他飄飄然落下,輕盈如燕。
東赫緩步走來,輕輕扶起澹臺茗雪,飛速在茗雪身上穴位點了數下,止住血流,又掏出一枚葯丹讓其服下。
「我來遲了。」他說。
聲音溫柔如春風,他目若空海,而此刻,裡面正是熾熱的神采。
一股熟悉,澹臺茗雪無比熟悉的氣息瀰漫開。
「東赫先生,你……」
「待我先解決掉這個螻蟻。」東赫說。
他放下澹臺茗雪,站起身來。
他手上無劍,可他站在那兒,消瘦的身形便如同一柄斬天滅鬼的巨劍!
「天劍,我倒要看看,傳說中的天劍到底有幾斤幾兩?」久義大吼。
他手臂上青筋暴起,燎起了火焰,身上衣衫隨之爆裂,露出裡面碩大無朋的肌肉。他整個人拔高三尺,赤身裸體,長發自然削落。
久義竟已變成一隻修羅!他發出一陣陣慘笑,目視著眼前渺小的東赫。
「以己身作修羅,可惜了。」
久義雙手洞穿了自己的背部,從中緩緩抽出了兩根血粼粼的肋骨,他邁出大步,宛若狂風,瞬間衝到東赫身前。
「茗雪,你要看清了。」
東赫的聲音在她耳邊響起。
她愕然看向東赫,心中已然是翻江倒海。
她已來不及多想了,戰鬥一觸即發。東赫身形如劍,穿梭如風,久義揮動肋骨,砸中的地面渾然出現巨大的窟窿。她急速躲避著戰場。
白芨劍被東赫握在手上,發出山呼海嘯般的震動。他在皇城內提劍奔走。
這隻修羅的力量太過強大,地面被轟得粉碎,他飛天遁地,一竄便步入高樓。
「天劍,你的劍呢!」久義怒號,「為什麼要用這女人的劍!」
東赫沒有回頭,像是背後長眼了一般,身體忽然平移右轉,久義扔來的肋骨瞬間砸中屋頂,落了個空。每隔一段距離他揮動一次劍刃,熒光閃閃坐落半空,很快,它們像星辰一般點綴成璀璨的空際。
「懦夫,來與我正面戰鬥!難道天下聞名的天劍也只是聞風喪膽之徒嗎!」
久義惱羞成怒地追逐,皇城屋頂近乎全被他踩裂,而東赫依舊奔跑如風,幾乎繞了一圈。
澹臺茗雪遙望著東赫,看到他回到原地,忽然停下了腳步。
風聲驟停。
「茗雪,你看好!這就是天劍!」
東赫豁然划了個劍花,久義剛一衝來,就忽然跪倒,冥冥中有劍鳴之音。
像是有什麼無形的東西捆縛住了久義,他不由鬆開肋骨,身體蜷縮著,發出慘叫。
「啊啊啊啊啊啊……」
四面八方,劍氣沖霄。
天地炸響,墨雲翻滾。
那些「星辰」中不斷發射著劍光,無數道凌厲的劍光鋪天蓋地而來,把天空染成絢麗的顏色。
那是萬劍的精魂!
東赫的瞳孔滿是紅光,長發飄然,手中白芨也已飛出,直插久義胸膛!
久義渾身經絡通紅,他慘叫一聲,被數十道劍光劈成了碎片,血肉紛飛。
這一切,還未結束。
偌大皇城,居高臨下望去,那隱藏黑暗當中的修羅怪物,渾身經絡皆在此刻掛上紅光!
劍眼對準了修羅們,無數道劍光亮起,迸射而出,以摧枯拉朽之力,破開修羅們的身體,黑暗裡傳來了無數慘叫聲!
劍陣依舊繼續,無數修羅被劈碎,殘餘的修羅與瀛中軍一同沖了上去。那點燃的火把連成一片如同末世的魔龍。
東赫落入地面,快速捲起澹臺茗雪。
「我們走,離開皇城。」
東赫帶著茗雪疾行如風,忽然吐出一口鮮血,失去平衡,跌落下去。
「東赫先生!」茗雪急呼,她被他攔在懷中才未受傷。
澹臺茗雪的瞳孔驟然放大,她看向東赫的嘴角。
那嘴角上沾滿了鮮血。
是青色的。
「你……」澹臺茗雪驚愕地看著這個男人,說不出話來。
無數回憶在這一刻衝上她的腦海,它們編織成一幅幅畫面,鋪展成天空與大地。
澹臺茗雪喉嚨間嗚嗚作響,哭喊道:「哥哥,是你嗎?」
她等待著,等待著他的回應。
答案,自然是了。
那絢麗的青色血液,便足以證明一切。
儘管他容顏已改,氣質全變,但不會錯了。
是啊,只自己幾句言語便跟自己去了青魘,若非他是澹臺雄德,旁人又怎會擔此風險?
聞名天下的天劍,竟是青魘的太子!
東赫,也就是澹臺雄德伸出了手,輕輕撫摸著她的頭髮。
「茗雪,我和永安回來了。」
「哥哥!真的是你……你沒有死!」她哭喊而出,顫抖著身體,「十六年了。」
十六年前她才四歲,她的兩個哥哥左右將她抬起,彷彿抬起了整個世界。十六年,她在仇恨與陰鬱中長大,無數次在刀山火海的噩夢中醒來。
澹臺雄德掙扎著站起來,又吐了一口血。
「來不及了,妹妹。永安正在城外與瀛人交戰,你拿好白芨,還記得劍法嗎?」
「記得,劍者無情。」
「不,從現在開始,你要變得有情了。你是青魘的女兒,古海城內,所有人都是你的士兵,你要號令他們,守住城池!」
「你是青魘的女兒,你要保護好青魘!」
他的話,堅定而又溫柔,那是青魘漢子的勇武與柔情。
「茗雪,再見了,快走!」澹臺雄德說,「不要回頭!不要回頭!去與你的士兵匯合!」
澹臺茗雪騎著白馬,如一列箭,射出皇城以外!
她的耳邊迴響著澹臺雄德的話:
「茗雪,你長大了。我和永安都為你感到驕傲。」
空氣一凜。
澹臺雄德緩緩轉過身去,望著朝他走來的人。
「太子殿下,十六年不見,這一次,你依舊會死在我劍下!」那個黑暗中的人說。
他手中的劍刃閃爍著絢麗的光,比天空還要奪目。
澹臺雄德抬眼望去,輝煌的皇宮已是一片火海。
而腳底下的這方百丈空地,正適合決戰!
雪沾滿了澹臺雄德的肩頭,他忽而放聲大笑,眼睛裡的紅消逝了,他緩緩說:「我等今日,已經十六年了。狄哀歌。」
十五
古海城外,戰火燒滿天,廝殺聲清晰入耳。
瀛人的鐵騎愈來愈近了,偶有飛火巨石射入城內,摧枯拉朽,轉眼就是一片末日的火海。
一匹白馬急奔如風,像道白光沖入滾滾黑暗。
街頭,有無數男兒高吼。白馬所及之地,無數人站了出來,他們跟在白馬之後,手持鐵器木棍狂奔,披盔戴甲。
軍營。
「我這粗人半生戎馬,寒衣鐵甲,未曾落淚。倒是夫人吶,別哭了,快走吧。」
夫人搖頭,默不作聲,與他緊緊擁抱。
「好。」將軍知曉她的意思,眼眶湧出熱淚,「我們同去,我們同去,為了青魘!」
他身旁軍師披頭散髮。持筆疾書,信未寫完便被自己的眼淚所沾濕,軍師哭喊著:「我的夫人,我通古博今,可我算不到何時再與你相逢。」
下一刻,他已面露決然,束好頭髮,持劍,披甲,跟在將軍身後同出了軍營。
「為了青魘!」軍營外,士兵已連成一線,他們高吼,奔向遠方。
平民區。
他是一個普通的廚子,忙碌了半輩子,從未清閑過。
「婆姨,我走了,別忘了給你熬的粥,在鍋里。」
他最後看了一眼燈火闌珊處,她已與孩子沉沉睡去。眼眶迸發出淚水,下一刻,他持著菜刀衝出家門。
「可青魘,是我們的青魘。」他說。
私塾。
教書先生遣散了所有學生,提筆寫到:
「堂堂七尺男,鍾愛溫柔冢。寧做青魘鬼,不做亡國奴。十年聖賢書,百年難許卿。」
他放下筆,頭也不回地走出大門。
外面手持火把的人群已連成一線,浩浩蕩蕩!他氣血上涌,那麼多年平息下去的血,終究回來了,他義無反顧加入了他們。
人們連成了長龍,天際大雪,可人們的心是熱忱的,那落在肩頭的不是雪,而是一束束盛開的火焰。
多少年了?
太久了吧,你是不是已經忘記了什麼是熱血?
塵封於櫃中的鐵劍是不是已經銹跡斑斑,早已無當年的榮光?
你甚至忘記了什麼是熱淚盈眶,生活成為了唯一的高峰。
城間的各個屋頂上,不知何時已站立著無數劍客,白馬所及,他們便施展輕功加入軍隊。
屋頂。
「英妹。」他對旁邊的女子說。
他是個普通的劍客,劍術三流,毫無作為,她是他的青梅竹馬,為了他尋到江湖。
溫柔若水的女子看著劍客,她梨花帶雨,默不作聲。
「英妹,亂世大戰,我這手中一劍,也該爆發出最強的力量了。」
話音剛落,他已墜入地面。
一處院子。
小女孩聽見一陣蛐蛐叫聲,她喊道:「豆豆哥哥?」
她輕盈地走出房門,看到男孩已經跑遠,頭也不回加入了人群,而一封信掛在院子的鞦韆上。
她打開信。
「小花,我要走了。你家院牆下面那個蛐蛐籠還藏著一封情書的。我今年十二歲,未見過戰火,曾想過長大後和你看一場煙火。
如果我看不到,記得告訴我。」
……
白馬上,澹臺茗雪回首望去,所有人的眼中都布滿烈火。他們是劍客、士兵、書生、廚子甚至是孩童,他們是父親,丈夫與兒子。
而在他們身後,還有無數女人也正在趕到。
「茗雪,你手中的劍,天底下所有的劍,所有的人,都逃不出一個情字。而你,現在要號令他們了!」
澹臺雄德的話還回蕩在她耳邊,她拔出了白芨劍。
城門,打開了!
風雪涌了進來,高大的巨人像山峰一般倒塌,他渾身是血,倒在地上掀起滔滔巨浪。
「殺!」她高吼。
人們殺向了遠方。
十六
劍光將修羅全數劈成碎片。璀璨絢麗的光中,懿德太后的寢宮被完全炸毀,這瘋狂的獨裁者在火海里燃燒殆盡。
狄哀歌慘笑,站在澹臺雄德的面前。
「那麼,來吧。只有我們了。」
澹臺雄德道:「是啊,做個了斷吧。師兄。」
「師兄」二字剛一出口,狄哀歌神色便變得猙獰無比。
他咬牙切齒:「你是尊貴的青魘太子,而我只是個低賤的,亡國滅種的雲人奴隸,師父青睞於你。不錯,我是嫉妒,所以我殺了師父,討要天劍之訣,可這個老東西,什麼也沒有留下。我本以為天劍不會再重出於世,哈哈哈哈哈哈哈,可你竟然活了過來。老東西若是泉下有知,今日定要讓他知道,誰才是他最得意的弟子。」
狄哀歌猙獰著,面容扭曲:「我只要青魘亡國滅種。」
「你做不到。」
「你說什麼?」
「師兄,你雖天賦卓越,但卻唯獨缺了一個情字。你的南柯劍法能斬滅一切,卻斬不了自己心中所恨。可惜,你再也無法進一步了。」
「夠了!便用劍說話!」
狄哀歌沖了上來。
空間一寸寸崩裂,宮殿在崩塌。
天劍陣內,劍光凝結實劍,扶搖澹臺雄德身上,他揮動劍刃,無比恢弘的氣息似要震碎一切。
你來我往十多個回合,狄哀歌被擊退數步,口吐熱血。
澹臺雄德也是如此,時間越久,他便覺得體內力量消逝越快。
「皇血石……續不了你的命。你早就已經死了,將紅血轉為聖裔之青血發動天劍,你已是強弩之末!」
狄哀歌每擊出一劍,空間便發生扭曲。他行走於空間縫隙中,每一寸肌膚都帶著電光。
雲人,乃是世間最身懷古法的種族,他們能撕裂空間,遨遊如夢中。
南柯劍法便是如此。狄哀歌時而身在天上,一劍刺出,時而又落入澹臺雄德身後,鬼魅無蹤。
整片天都在怒吼,混戰中,澹臺雄德一把抓住狄哀歌,無數道恢弘的劍氣隨之而來!
狄哀歌驚呼:「不,你這個瘋子!」
澹臺雄德沒有說話,指揮劍氣而來。
滾滾劍氣揚起狂風,包裹二人,形成了龍捲風。
爆炸聲響起了,狄哀歌再動不了半分,身體完全被澹臺雄德束縛。
二人從高空落下,重重落入地面!
天地間傳來澹臺雄德的長嘯,隨後一切塵埃落定……
十七·尾聲
五月十五,自由城。
一行人急速入城,筆直朝城南而去。
剛一到城南,遠遠的,澹臺茗雪便看見阿怪先生站立門外,似乎已等待多時。
她翻身下馬,跪倒在地。
兩副棺材擺放地面。
「阿怪先生,請救我的兄長,我……」
左首搖頭,道:「請跟我來。」
澹臺茗雪讓其他人在原地等候,自己隨他走去。
後院中央生有棵漆黑的小樹,無枝無葉,看上去已不知死去多久。
左首道:「此乃不死樹。」
澹臺茗雪面露驚色。
左首道:「十六年前,有兩個遊盪的人皮,穿越山河,千里迢迢趕到自由城,趕到我這院內。我也不知毫無神志的死人,為何會有如此大的心力,竟能到達我這後院來。想來是有誓死要捍衛的東西。」
「於是,我於心不忍,讓不死樹復活了他們。但也只是強行續命,真正的他們早已死去,不過是借屍還魂,去完成未完的心愿罷了。」
「澹臺小姐,你不必悲傷了,人死不能復生,他們完成了心愿,便讓他們去吧。」
澹臺茗雪回首望去黑棺,眼眶裡滿是淚水。
「這次青魘在古海重挫瀛人大軍,國內亂黨被除,眼下一片祥和,未來之事是你目前要考慮的。」左首道。
澹臺茗雪聽聞,想起了澹臺雄德的話。
「你是青魘的女兒,你要保護好青魘!」
她默默不言。
而這時,一直未說話的,號稱預知未來的右首開口了。
「澹臺茗雪,光啟皇帝之幼女,繼位青魘女皇,在位四十有一年,內無爭黨,外無憂患,風調雨順,萬事皆頤。」
「萬事皆頤。」
右首閉上眼睛,沉沉睡去。
澹臺茗雪望著天空,她忽然說,「阿怪先生,你聽見了嗎?」
「什麼?」左首問。
澹臺茗雪走出院落,往大街上跑去。
她聽見遠山之間有那熟悉的聲音傳響。
那是萬劍的哀鳴!
(完)
推薦閱讀:
※堅冰之上,我是這個星球唯一沒有改裝過的人類 | 科幻小說
※補充卷 與比茹特里·伊凡門薩的談話
※你我只是匆匆過客(五)
※睡前故事·清明篇
※魂夜(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