舊影瑣憶·文尼察的最後一個猶太佬

這算是一張非常著名的歷史照片了，它來自一名納粹德國別動隊士兵的個人相冊，照片背後標註著「文尼察的最後一個猶太佬」。事情發生在1941年烏克蘭的文尼察，一名D別動隊成員正準備射殺一個猶太人，跪在地上的猶太人面前，是一個已經有不少屍體的大坑。德國入侵前蘇聯時，文尼察及其周邊地區約有2.8萬猶太人，他們幾乎被殺得一個不剩。

僅1941年9月16日這天，在文尼察就有兩次對猶太人的大規模槍決，9月22日又發生了一次，後來別動隊還把外面的猶太人帶到這裡屠殺，照片拍攝的時間應該就在那期間。

國防軍中尉埃爾溫·賓格爾是大屠殺的見證者之一，當時他奉命協助烏曼地區的指揮官防守鐵路線和機場，他注意到機場周邊挖了好幾處深溝，一些黨衛軍乘飛機來到這裡，命令該地區的所有猶太人前來接受「人口普查」。

以下是賓格爾關於大屠殺的回憶節選：

1941年9月22日，賓格爾中尉和他的手下見證了文尼察的第二次大屠殺。後來還發生過一次，是黨衛軍訓練的烏克蘭民兵乾的，不過領頭的是黨衛軍軍官和軍士。按照賓格爾的統計，前兩次大屠殺大概殺了2.4萬人，烏克蘭民兵動手那次殺了差不多6000人。

上午10點15分，我們聽到急促的射擊聲和駭人的哭喊聲。一開始我還沒意識到發生了什麼，於是我走到可以俯瞰鎮里公園的窗前，就看到了那慘不忍睹的一幕。我不是一個人在看，我的部下聽到騷動的聲音，也紛紛來到我的房間。我們看到，手持手槍、步槍和直刃騎兵長劍的烏克蘭民兵騎在馬上，在公園裡橫衝直撞，他們是在把男人、女人和孩子趕到一起。緊接著子彈劈頭蓋臉地朝人群射去，還沒有斷氣的就用劍殺死。這群由黨衛軍軍官指揮的烏克蘭人彷如妖魔鬼怪，肆無忌憚地踩著屍體前進，無情地殺掉無辜的孩子、母親和老人，他們唯一的罪孽是逃過了之前的屠殺，現在他們或被射殺，或被毆打至死，就像一群牲畜一樣。

……

發出布告之後，所有猶太人都依照命令前來報到，畢竟布告的措辭是溫和無害的，事前也做了大量的準備工作。我們一開始也覺得這就是一次普通的人口普查，所以當我們看到接下來幾小時發生的事情時，就更加恐駭莫名。

最前面一排的猶太人被命令走上前，在一張張桌子前把衣服完全脫光，把身上所有的東西都上交。先是珠寶，然後是衣物，都放到了桌上，接著他們不分性別地在溝前站成一排，別動隊員走到他們身後，開始今天全世界都已經知道的慘絕人寰的殺戮。別動隊員用自動手槍和8毫米口徑的手槍放倒一排排猶太人，他們幹得熱火朝天，彷彿那是他們畢生的工作。

一排人以最不人道的方式被殺戮後，下一排人被逼著走上前去，其中的男人手裡被塞給一把鐵鍬，他們鏟起溝旁的石灰，撒到下面有些還在蠕動的軀體上。接著這一排人回到桌子前脫衣服，然後像前一排人一樣走到溝旁……

猶太政治理論家漢娜·阿倫特提出了「平庸之惡」這個說法，她的闡述正是對那些參與大屠殺的人的最好寫照：「行刑者和穿著制服的觀眾臉上平靜的表情，恰到好處地詮釋了這樣一個概念：他們彷彿不是在殘忍殺害一群無辜的人，而是在看理髮師剪頭髮。人類幾乎可以忍耐和適應任何事物，不過在這樣做的時候，他們時常會變得難以置信地邪惡。人類同情心的消亡，是一種文化即將墮入野蠻境地的最早也是最具說服力的跡象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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