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代的視域：科學社會主義前沿理論書單

在《書單：馬克思主義從入門到進階》中，我為初學馬克思主義的朋友列了一份書單，以求幫助初學者能夠全面和深入地學習馬克思主義。不過，在上面的書單中我並沒有摻雜我自己對於馬克思主義的理解。我只是最大限度上保持中立，在內容上使得各種馬克思主義流派比例均衡。而這次我要開的書單是按照我自己的馬克思主義視角為基準的，以目前當代馬克思主義發展的前沿理論、思想為主，多為英美馬克思主義的著作。希望本書單能夠幫助大家在當代視域下思考馬克思主義。

歷史唯物主義：

《卡爾·馬克思的歷史理論：一種辯護》，G.A.科亨（Gerald Allan Cohen）著，高等教育出版社出版

科亨作為英美分析馬克思主義的開山人物，以嚴謹的學術作風運用當代分析哲學的方法對馬克思的歷史理論的基本範疇和主要命題做了嚴謹的闡釋和堅定的辯護。科亨主要是想對「生產力決定生產關係」做出辯護，反對當時流行的各種忽略經濟基礎的馬克思主義理論（如多元決定論等），為此他細緻考察了馬克思的各種文本。本書值得稱道的是科亨對諸多馬克思主義基本概念（生產力、生產方式等）的辨析，以及提出了可以替代飽受批評的斯大林五階段論的歷史分期法：「四個時代」。

《福柯、馬克思主義與歷史：生產方式與信息方式》，馬克·波斯特（Mark Poster）著，南京大學出版社出版

馬克·波斯特是當代後馬克思主義思潮在美國的重要代表者。在本書中，波斯特以福柯和薩特的思想關係為軸心，考察了福柯與西方馬克思主義的理論勾連，最後認為雖然西方馬克思主義力圖實現新形勢下對馬克思主義進行補充和改造，但是因為其生產方式前提預設無法適應消費資本主義的新變化，並不能實現對當代資本主義的有力批判。而福柯對於當代資本主義社會的深刻分析，展現了一種「從生產方式到信息方式」轉移的特徵，這種分析可以幫助我們更好地分析資本主義。所謂信息方式，就是在社會空間中的信息流動通過網路化組織展開的運行和操作。波斯特認為，信息操作在當代資本主義中成為人的基礎性活動，原有的「生產方式」遭受了嚴重挑戰。然而實際上，我認為生產方式和信息方式並不衝突，只是原來的生產方式只包括了觸覺可感的物質生產，沒有包括信息的物質生產。很多馬克思主義者認為信息生產不是物質生產，這實際上是犯了唯心主義或者二元論錯誤：試問，在唯物主義立場之下，信息難道不是物質嗎？所以說我們應該讓信息生產納入生產方式的框架下去豐富歷史唯物主義的內涵。

馬克思主義政治經濟學：

《在自由中喪失:馬克思主義經濟哲學導論》，約翰.E.羅默（John E.Roemer）著，經濟科學出版社出版

本書作者約翰·羅默是美國「分析馬克思主義（Analytical Marxism）」學派的主要代表人物，目前在耶魯大學任政治科學和經濟學教授。羅默主張運用廣泛存在於新古典經濟學的數理模型化的方法、微觀基礎主義和均衡分析來處理馬克思主義經濟學的很多經典問題，因此羅默也被稱作「理性選擇馬克思主義者（Rational choice Marxist）」。羅默在該書中《在自由中喪失:馬克思主義經濟哲學導論》通過新古典經濟學的理論範式重新建構和表述馬克思主義經濟學中那些久盛不衰的思想，還有就是他想表明馬克思的分析的結論根本不依賴勞動價值論。勞動價值論在當代經濟學發展中早已被淘汰，讓馬克思的政治經濟學脫離勞動價值論，更有利於馬克思主義在當代的發展。

《傳播政治經濟學》，文森特·莫斯可（Vincent Mosco）著，上海譯文出版社出版

本書梳理了傳播政治經濟學的起源和發展，介紹了當代傳播政治經濟學的各種流派，提出了傳播政治經濟學的四個奠基性理念：歷史的社會變革、社會整體、道德哲學和實踐，最後通過「商品化」、「空間化」、「結構化」三個概念來分析傳播政治經濟學所關注的傳播過程中的權力關係。二戰以來，信息資本主義和消費資本主義逐漸成為資本主義後工業化社會的新的運作形態，替代了原有的帝國主義壟斷資本主義。信息的流動——也即傳播，在我們的社會、經濟、政治活動中開始佔據不可或缺的位置。於是乎作者對政治經濟學的定義進行了雄心勃勃的拓展：從「政治經濟學是對社會關係尤其是對彼此構建著的資源生產、分配、消費的權力關係的研究」拓展到「政治經濟學就是對社會生活的控制（control）和存在（survival）的研究」。控制指在持續變遷的社會環境中，社會群體的內部組織；存在則是在同樣動態的語境中社會再生產自我維持需要的條件。控制主要是政治性的，存在主要是經濟性的，兩者合起來便組成了政治經濟學。應該說，傳播政治經濟學廣義化了政治經濟學的研究，豐富了政治經濟學的內涵，讓我們更深刻地理解了社會生活中的權力關係。

馬克思主義哲學：

原則上我在馬克思主義哲學部分不應該為大家推薦書籍，因為馬克思已經拋棄了對於哲學或者說形而上學的討論。然而這並不代表馬克思沒有哲學或形而上學立場，我們依然可以從經典文本中析取馬克思的哲學或形而上學預設。從形而上學立場上來看，馬克思的認識論是實踐的，本體論是唯物主義的。只要我們堅持這兩個形而上學立場，那就是堅持了馬克思主義的哲學立場。認識論和本體論（心靈哲學）一直在發展，馬克思並未終結這兩者的發展，他只是認為關於哲學的討論並不能真正「改變世界」而已。但是，這不代表我們需要停止對哲學的學習，我們可以通過學習現代認識論和心靈哲學來更好地為馬克思的形而上學立場辯護。

《物理主義》，丹尼爾·斯圖爾加（Daniel Stoljar）著，華夏出版社出版

和馬克思所屬的唯心主義流行的時代不同，當代本體論/心靈哲學領域中占統治地位的是物理主義（唯物主義的當代版本）。某種意義上，這算是馬克思在形而上學領域的敏銳洞察力和驚人預見能力的體現。當代物理主義的發軔實際上離不開一位馬克思主義者——奧圖·紐拉特（Otto Neurath）。是紐拉特同卡爾納普一道在維也納小組中創立的物理主義，他也一直主張要通過物理主義構造自然科學乃至社會科學的哲學基礎。紐拉特在一戰後參加革命，組織德國薩克森州和巴伐利亞州的社會主義運動，參與建立「巴伐利亞蘇維埃共和國」並一度出任巴伐利亞蘇維埃中央規劃管理部部長。紐拉特後來被認為是維也納學派中的激進左翼代表。通過本書，我們可以鳥瞰物理主義觀點的各種闡釋，針對物理主義立場的辯護與反駁以及物理主義的哲學意義，然後以當代物理主義來武裝自己，捍衛馬克思主義的唯物主義哲學立場。

《意義、真理與行動：實用主義經典文選》，蘇珊·哈克 （Susan Haack）主編，東方出版社出版

馬克思對於實踐行動的強調和對形而上學思辨的拒斥，貫穿於他的各種研究之中。馬克思這種哲學品性實際上和美國實用主義有異曲同工之妙。可以說，馬克思的實踐認識論在當代的合法繼承人就是美國實用主義。實用主義馬克思主義者悉尼·胡克（Sidney Hook）更是斷言，馬克思早於皮爾士發明了實用主義哲學。本書選取了最著名的實用主義哲學家的代表性論文，我們通過本書可以了解美國實用主義的主要觀點，以實用主義為理論武器來反對形而上學的無意義思辨。

科學社會主義（特指政治經濟路線）：

《社會主義的未來》，約翰.E.羅默（John E.Roemer）著，重慶出版社出版

羅默在書中簡要介紹了「市場社會主義」的發展歷史，討論了蘇聯經濟的得失，認為「市場社會主義」可以克服蘇聯型社會主義經濟的弊病，並以其公有制的優勢獲得比資本主義更多的社會平等。羅默對社會主義公有制與市場經濟相結合的「市場社會主義」的運行機制，作了深入的論述，認為「市場社會主義」是社會主義的一種出路，可以為當代社會主義建設提供更美好的社會圖景。長期以來，我們習慣於把社會主義公有制和國家官僚的中央計劃始終綁定，忽視了市場經濟和公有制結合的可能性。這可能是因為中國特色社會主義的「社會主義市場經濟」的話語過於強大，使得左派們自覺地反對市場經濟，以為市場經濟是剝削和壓迫的根源。但其實，剝削和壓迫的根源是適應商品生產和價值規律的生產資料所有制，而非市場這種資源配置手段。如果從二十世紀的計劃經濟實踐來看，計劃經濟顯然還是服從價值規律的，價值規律是商品生產的規律，所以說二十世紀的社會主義國家的生產依然是商品生產。如果說未來的社會主義社會中商品生產還需要繼續存在，那麼由西方馬克思主義政治經濟學家提出的市場社會主義（注意不是中國特色的「社會主義市場經濟」）完全可以替代中央計劃成為未來社會主義社會的經濟上的制度設計。

《民主化的進程》，喬治·盧卡奇（Georg Lukács）著，廣東人民出版社

盧卡奇晚年的《社會存在本體論》、《審美特性》和《民主化的進程》三本著作，標誌著他理論上的重大進展。其中《社會存在本體論》與《審美特性》，是試圖完善哲學和美學的基本理論，推動整個馬克思主義的復興，而《民主化的進程》則是著重闡明和倡導社會主義的民主化。盧卡奇對社會主義國家及其民主化的論述，建立在其對「革命辯證法」的總體性重構之上。他始終堅持總體性辯證法立場，對蘇聯式的社會主義進行了全面的反思和尖銳的批判，指出了變革時代國家的建設要求，從而形成了自己的社會主義國家理論。在社會主義民主化問題上，盧卡奇堅持馬克思主義的基本立場，批判了資本主義民主化的有限性和虛偽性，反思和批判了蘇聯社會主義民主政治建設的得失，論述了社會主義民主的特性。值得強調的是，《民主化的進程》是盧卡奇得悉自己患癌的情況下，中斷了《社會存在的本體論》這本哲學鴻篇巨著而成的急就之作。由此可見盧卡奇認為民主是社會主義不可或缺的必要條件。沒有無產階級民主，那麼社會主義的革命成果必然會被反動官僚所篡奪，從而導致資本主義復辟。只有在社會主義條件下充分的實現民主，讓無產階級進行自我管理，才能有效防止官僚復辟以及無產階級的政治解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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