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來抖個機靈：總有一些人的死，是被機靈抖死的。。。

這是何心秋的第七十四篇紅樓文。

可以這麼說吧，整部紅樓夢就是一部「不作不會死」史，大多數的人物情節都符合因果關係和輪迴宿命的基本設定，僅僅是撿抄大觀園這一回前後，就有一個典型和一個「非典型」的例子。

先說典型的。

王善保家的。

賈母的丫鬟傻大姐在大觀園內某山洞處捉蟋蟀，無意之中撿到一個好玩的東東，她覺得上面像是「神仙在打架」。

一旁邢夫人經過看見了，哎呀，這個可不得了，這哪裡是什麼神仙打架，這分明是羞羞羞嘛。

於是，她把「綉春囊」收了起來。

過了兩天，她派王善保家的給王夫人送去，名為交由管事的處理，實則尋求打臉。

王夫人一看是這個東西，臉上發燙，怒火中燒，首先想到的卻是王熙鳳。

其實鳳姐很無辜。

書中曾寫到過，有一次賈璉不過是想換個姿勢，鳳姐都扭扭捏捏的，可見鳳姐並不好這口。

而且，她還十分的不屑。

她說：「那香袋是外頭僱工仿著內工繡的，帶子穗子一概是市賣貨。」

開什麼玩笑！這等劣質的東西，怎麼可能是出自我手，我分分鐘幾十萬上下有木有。

你急沖沖喊我過來，人都被你嚇傻了，就給我看這種原單A貨？

王夫人問，那怎麼辦？

鳳姐說，要不趁這個機會撿抄一番？正好府內經濟逐漸吃緊，入不敷出，再加之前天賈母還發了火，說現在府內管理混亂，小偷小摸，聚眾賭博等諸事不斷。

趁這個機會，該攆的攆，該裁的裁。

王夫人其實是不願意的，她還活著昔日盛況的幻想中，不願刪繁就簡，但撿抄大觀園她還是覺得有必要。春宮圖這種污眼睛的東西現在都被人在園內隨處撿到，這個家，必須抄！

而綉春囊是邢夫人派人送過來的，邢夫人什麼意思，她心裡透亮。

為了避嫌，同時還可以增加人手，王夫人邀請王善保家的一同擔任撿抄官。

王善保家的正求之不得，嗯嗯，早該如此了，現在這些小姐丫頭們，主不像主，奴不成奴，長此以往，府將不府。

特別是那個狐媚子，晴雯。

這話提醒了王夫人，她早間就對那個「妖艷貨色」有壞印象。

再把晴雯一喊過來，沒錯，就是你。

現在還不急，等我撿抄完大觀園，看我怎麼收拾你！

至此，晴雯慘死的悲劇已經註定。

而一時得志的王善保家的恨不得馬上大幹一場，出一口平時不被這些丫鬟小姐看重的惡氣。

鳳姐是主撿官，但書中卻寫的是王善保家的至晚間主動去邀請鳳姐，開始抄家。

可見一斑。

於是，紅樓夢一書最濃烈的高潮來了。

先是直殺怡紅院，寶玉的住處。

襲人主動迎檢，沒問題。

晴雯含怨受檢，氣沖沖的連平時最注重的儀錶也不管了，亂披著頭髮就跑出來，哐當一聲，把箱子的東西全部倒了出來，彷彿是要倒盡天下之怨恨。

你們幾爺子搜吧，搜出來算我輸。

也沒問題。

再到瀟湘館黛玉住處，還是沒問題。

接著到探春那裡，紅樓眾女子里少見的擔當，於此就表現出來了。

探春擲地有聲：

你們搜我的可以，但別碰我的丫鬟！

她還再一次擔當了賈府預言家：

「你們別忙，自然連你們抄的日子有呢！你們今日早起不曾議論甄家，自己家裡好好的抄家，果然今日真抄了。咱們也漸漸的來了。可知這樣大族人家，若從外頭殺來，一時是殺不死的，這是古人曾說的`百足之蟲，死而不僵，必須先從家裡自殺自滅起來，才能一敗塗地！」

王善保家的沒有眼力勁，還想抖個機靈，去撩探春的衣襟，笑說：連姑娘身上我都翻了，確實沒有。

啪的一聲，探春就是一個耳刮子扇去。

你給老子耍長了！

灰頭土臉的王善保家的不敢多說，又去李紈、惜春住處接著搜，依然沒有問題。

最後，眾人來到了迎春這裡。

報應就來了。

邢夫人派王善保家的送綉春囊來，本來就有著打王夫人和王熙鳳的臉的意思，雖然鳳姐名義上是她的兒媳，但實際上鳳姐和無兒無女的邢夫人沒有任何直接的關係，邢夫人忌恨自己的兒媳，鳳姐看不起自己的婆婆，矛盾已久。

所以，當看完邢夫人的嫡系王善保家的這一路的拙劣表演後，鳳姐盯住了王善保家的外孫女，同時也是迎春的大丫鬟，司棋。

說，簡單點，抄家的方式簡單點。

王善保家的看是自己的外孫女，準備藏私，說，恩，這個沒問題，過。

精明的鳳姐，也是一肚子火的鳳姐，肯定不幹了：過你妹，給我搜。

果然，罪魁禍首正是司棋和她的表弟潘又安。

從司棋的箱子里搜出了證據——表哥給她的小紙條，上面寫著：

「上月你來家後，父母已覺察你我之意。但姑娘未出閣，尚不能完你我之心愿。若園內可以相見，你可托張媽給一信息。若得在園內一見，倒比來家得說話。千萬，千萬。再所賜香袋二個，今已查收外，特寄香珠一串，略表我心。千萬收好。表弟潘又安拜具。」

表姐送表弟春袋，表弟送表姐香珠，愛意綿綿，情定終身。

可是在鳳姐等人看來，這是私通，而這所謂的春袋就是綉春囊（此處存疑，到底是不是司棋遺落的，春袋是不是綉春囊？莫衷一是，心秋有機會寫文詳析）。

至此，真相大白，無需柯南。

王善保家的出來抓人，抓到的卻是自己的外孫女，屬於典型的花樣作死。

也怪不得她要自己打臉：

「王善保家的氣無處泄，便自己回手打著自己的臉，罵道：「老不死的娼婦，怎麼造下孽了！說嘴打嘴，現世現報在人眼裡。」」

再來說「不典型」的。

晴雯。

雖然沒有在晴雯那裡搜出什麼違禁物品，但「綉春囊」事件的直接結果卻一個是司棋被逐，另一個就是晴雯屈死。

如果邢夫人拿到了綉春囊後，沒有給王夫人，而是自己銷毀了，那也不會有這一系列的風波。

那為什麼邢夫人要把綉春囊交給王夫人呢？

這就要怪晴雯當時自己抖的機靈了。

寶玉怕被老爹賈政檢查功課，急得快吐血，此時正好一個丫鬟跑進來喊道：不好了，有個人從牆上掉下來了。

晴雯一想，這是個好機會啊。

她給寶玉說，機不可失失不再來，快說自己被嚇到了，生病了。

什麼？寶玉被嚇到病了？賈母驚聞，作為賈府頭等疼寶玉之人，當然要過問這是怎麼回事啊？

很不幸，晴雯的機靈抖到了寶玉的大腿上——賈母。

於是最終就惹出了賈母下令徹查賈府，看到底是誰天天不守夜不幹活，搞得現在賊都偷到我們家來了。

最後查出來不僅不作為，還聚眾賭博的人中正好有迎春的乳母。

這就搞得邢夫人心裡不自在了，為什麼王夫人的探春那裡沒毛病，怎麼就我的迎春這邊出問題？

這不是打臉嗎？

這臉我得打回去。

所以，當邢夫人遇上「綉春囊」時，催晴雯走上黃泉路，也是壓倒賈府的最後一根稻草的終極大殺器就此誕生。

而且，從結局上來看，為寶玉抖機靈耍花槍的晴雯，最終被攆出怡紅院並抱屈而死，整個過程中，寶玉卻沒有做出任何有效的補救。

實在可憫且可悲。

不得不說，機靈切莫亂抖，小聰明更不要常耍。

就算救得了別人，也救不了自己。

此文為何心秋原創，授權知乎刊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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