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爺使用手冊(下)
01-27
本文作者:慕懷清
本文編輯:一圈/暗彩
【十六】
十月十五,我同侯爺輾轉離開江左,引兵趕回徐州。侯爺路上手撕了一個刺客,拆了腰牌,發現不是孫策的人。那日他從烈火中突圍,用方天畫戟劃拉死了百又二十七個殺手。孫策遣人來援,侯爺非要自己solo,讓江左的士兵回去了。路上車馬顛簸,渾渾噩噩,道路阻長,睡得迷糊噩夢連連。嚇得一夢醒來渾身冰,心中後怕,撩簾見天空怒晴。
侯爺:咋了?我:夢到可嚇人的事了。醒著覺得生活一團亂麻,每天沉甸甸的渾身不自在。如今做了一個刻骨的噩夢,夢裡只覺得簡直活不下去了。醒來見我照常為瑣事煩惱,路人照常道貌岸然,日子照常棘手,病也照常苦痛,你照常愛我。便覺得最好不過了。他不服:這樣便叫好?往後會好的,總會好的,都會好的。我道:我時時想著,有一天,天下的人說違心的話時,他爸便會炸開。表妹說你怎麼又瘦啦,舅舅就,砰!小王說,沒事兒啊我也沒做作業呢,老王就砰!她說,我好窮啊只能買這個限量的包包了,她大爺就砰!
每天煙花都炸滿長安。你那時對我說,我發誓我只愛你,會一直愛你,不會愛上別人。然後我boom地一聲腦漿炸滿了你的臉。
【十七】十月廿六,徐州暴雨,陰沉的天地摧枯拉朽。我從車駕上撩帳,見呂奉先在烏黑的煙雲翻滾中奔著血馬歸家。我喚高順:幾日了?
他道:侯爺三日未曾卸甲了。我點點頭:那便在城外五里歇馬,給侯爺換身乾淨衣裳,想必都臭得餿了。到底是徐州的主人,體面一些才好。他一打馬,滴溜滴溜前去稟了。我縮回帳里,過一會兒車停了,見呂奉先過來。這時帷幔翻飛,我見他煙熏火燎的臉上粗礪黝黑,時光從未停下過。我想著他也會老的,心中難過。只說:赤兔尚能飯否?他說:嗨,麥麩一簸箕,桔梗蜂蜜,還得混著青黃二色精草。晚上赤兔吃黃豆豌豆燉糊。咕…他居然咽口水了。媽的,幸好騎馬不騎狗。我道:是這樣的奉先啊…你餓了就吃,別委屈自己。我昨日本是瑣事傷透了心,想同你討個寬慰。未想得了你的訓斥,如此也沒關係。畢竟我總得早些明白,愛情從來不是救命的稻草。而且…他:恩?我:狗改不了…
【十八】十一月十一,呂奉先回了徐州,初雪在今天早上落的,萬花都蔽了。索性天下俱白,大家都不打仗,關起城門來過冬。呂奉先知道江東動了心思,四方便蟄伏著,等著來年開春,萬物化生,漢家的廣袤土地都要被血洗。他在院子里暖酒,燙著一小壺煨著碗豆花飯。我依在門口看他,見院里皚皚一片,他竟生白髮了。一小綹瞧不仔細,我喊:奉先兒,冷嗎?他搖頭,喝了一口酒,赤足濯在雪裡:今年收成不好,徐州挨過來了。我說:不打緊的,大不了咱們不謀這天下了。我們…他蹙眉,有些著急:侯爺只會打。我道:咱們把方天畫戟折了投在河裡,把赤兔閹了駝糧去。你同我開個麵攤子,你切面我燒水,日子也就過了。
他眼睛一眯,似乎在思考:已死去的那些將士,瞧著咱們呢。我斂裙坐在門檻上:我今日才分思想著此事,想著你要什麼,心裡揣著恐慌,生怕平白虛度。我慕著旁人心肝,又看不起旁人輕浮,故而過得不好罷了。想著心血焦悴,若是退一步便什麼都過了。往後也不必太久的往後,一兩年,三五年,想起今日熱血沸騰深夜輾轉,或者妒恨口舌怨懟嗔怒,是不是都像今天的初雪一樣,輕得被歲月一觸便柔軟化開來。就像是天空垂幕的夜色,全都拋身後。就像是我如今求不得的一件件一樣樣,都會被歲月饋還。它改頭換面,顏色全非,卻穩穩噹噹妥妥帖帖地回來。它風韻不在,飽經滄桑,受了數十載求知若渴的追逐,就像個孩子回家一樣,回到我身邊。他聽著笑了,很好看,舒朗眉目:會是你的,我答應你。風水輪流轉,天道好輪迴。不信抬頭看…我抬頭一看,漫天大雪紛飛如絮。【十九】一時天清雲散,雪霽冬陽。徐州十一月十五,侯府來了個新斥候。奉先在堂前問話,高小順搬來花屏,擺了錦杌。我剝著冬橘嗑著瓜子,從縫隙里看。
那人垂眉吊眼,懶懶散散,穿著一件兒赭石色的長襖,烏頭靴。侯爺問:你叫甚麼名字?那人答:蘇留白。我聞聲一拍腿,這還得了,喊道:侯爺!此人千萬憋留用,他覬覦您的美色,這人是個兔兒!侯爺雙手剪刀,比在頭上:兔兒?我急:嗨,就是個…是個…龍陽!斷袖!就知道他沒安好心,天天舔屏您的丹青。蘇留白喊冤:屬下沒有啊!屬下冤枉啊!我叫高順:把他叉出去,打十棍子,再派到廚房裡削果子。須臾,蘇留白被叉出去了,侯爺才道:你為何如此急躁,蘇斥候本是來報信的。我哼哼:他能有啥信?
侯爺道:韓胤受袁術所託,前來求娶玲綺。我呸:袁術那棺材瓢子娶咱們家玲綺?他怎麼不做夢去!呂奉先忙道:是為袁術之子袁耀求娶,袁術之意已準備稱帝,其子為儲,玲綺嫁過去便是王妃。我是國丈,你便是一品夫人。我算了算,不屑:那就打發韓胤回去,叫袁術再等等,等咱們侯爺稱帝。到時候侯爺是皇帝,我是皇后,玲綺做了大公主,他袁耀就是駙馬,這袁術就是國公了。問他肯不肯,他若不肯,咱們也不肯。呂奉先的核桃腦子轉了轉,頷首:好像有道理。【十八】臘月三十,徐州大雪,晴後映目俱白,萬籟佯死。浩蕩天地之間,垂枝伏朽,生靈匿形,化身蟄伏者,都是演員。呂奉先前幾天去巡營,遇見高順夜不成眠,二人追思數載戎馬倥傯,遂飲酒擊節,爾後賞月看雪。然後打了個雪仗,然後呂奉先滑了一跤,摔折了腿兒,躺炕上了。我懶得搭理他,就差蘇斥候去伺候他。
蘇斥候夜裡來回話,臉色是這樣的╭(╯^╰)╮。我知道他不高興,所以我就高興了。我說:白白,跟你說個事兒。他說:放!我就趁著月色吃雞腿兒,炸過還有孜然,外酥里嫩的那種,道:我最近經常想起我們的小群來,你說一個五年的小群,我離開它也花了些時間,還會常常想念。我如此一個念舊重情的性情中人多愁善感的女孩子…他打斷:能好好說話不?我道:我是說,我太念舊,想到我就將要離開他,我就覺得一定會很難受。有些害怕。嘴裡說著怎麼辦,心裡酸。蘇留白翻了個白眼:本來也不該你的呀。來我給你聽個歌兒…我說:是這個《鳳兮》嗎?他說:不是。
我:你怎麼不按套路出牌啊?他唱:愛人如期老愛情如期少寧不貪生順勢而亡【十九】元月一十,奉先兒的腿好些了。趁著大雪節慶,他同高小順在後院子里堆雪人。高順堆了一個將軍雪人,鍋蓋同竹竿做了盔甲與槍。奉先的不同,雪人身體長長,沒手,腳下踩著兩個輪兒,頭大大,還是個中分。我看了一會兒,罵道:呂奉先我日你個娘噢。
他問:今日這是怎麼了,起來便開始罵人。我道:我昨日做了個夢,夢見小時候的我愛出頭,遂後被人欺負了。被人欺負的痛比之被欺負時的丟面兒不足掛齒。然而夢中遍尋寬解,共有三人來作陪,月月小公舉,佳佳大可愛同王王小天使。他道:怎麼沒有我。我笑:今日不同往昔,我對你的愛日益稀薄,咱們就是一張巨額存款,我落淚時你的每一次冷漠與嘲諷,都是一次消費。奉先驚懼:你看清楚了,我是呂奉先,溫侯呂布大將軍!不是旁人。我與旁人不同的。我:哦哦哦…他惑道:是不是有點起床氣?我搖頭:今日起床格外清醒,將摯愛輕微抽離,如釋重負。每日撿回一分高冷,假以時日分道揚鑣,重獲自由。淺眠拋卻陳年事,歲月青蔥好斟酌。今日至少此時,什麼也不怕,懷著期待與溫柔,想好了孤獨終老的追求。【二十】二月廿五,冰雪消彌,山河黛青。我同蘇斥候吃過晌午,兩人在院子里鬆土下苗。須臾天陰了又晴,見侯爺從角門外進來,將馬札抵了門板,喜不自禁:「寶寶你快過來看,本侯穿的什麼!」我把手在裙裾邊上搓了搓,但見他手攜龍鱗金兜鍪,腰挎玄甲耀日光,當胸白銀連環鎖,腳踩一雙鹿皮黑馬靴。…「侯爺還會穿混搭撞色了。」他得意地揚著紅噓噓:「早晨獻帝遣人來,擢升侯爺為左將軍,這兜鍪是將軍才有的!」我眼睛一眯:「獻帝泥菩薩過江,還能顧著誰。那傳旨的人,是哪一軍的?」他想了想:「是丞相派來的使者。」我毛一炸:「你遣人去謝恩了?可是遣的陳元龍陳登!」他一愣:「…正是…」「我看他白臉兒小眼睛就沒什麼好心術,他巴巴的就等著今天有鏡頭呢,渾身都是戲!你遣派他去尋曹操,待他回來,曹操的大軍便朝著你來了。」奉先不信:「他豈是那種人?」我瞧他寶貝那玄甲模樣,喚蘇留白:「斥候先將去把那斯攔住,謝個犢子的恩,叫陳宮去謝!噁心死姓曹的。」奉先不解:「既然是丞相的意思,人家但凡一腔好意…」我道:「先先寶寶,你以後是要當皇帝的,一個左將軍把你高興的。以後咱們得了勢,給別人發十個八個左將軍也是分分鐘。你想想阿,你要是有牛肉大餅子吃了,你還吃土嗎?」叫他悵然若失:「那以後我當了皇帝,還能披甲騎馬大口吃肉嗎?」我寬慰道:「馳騁畋獵,令人心發狂;難得之貨,令人行妨。我就喜歡你低俗下流帥炸天,還一點都不驕傲的樣子。」【二十一】
三月初八,夜雨徐州。
陳宮先生傳信,謝恩曹公已畢。曹公不虞,失色後不服憋著。蘇斥候將陳登逮住了,偷偷收押起來,沒事給他一耳刮。先兒夜來踢被子,有貓叫春,給吵醒了。霎時春雷陣陣,頃刻如油春雨。他翹著腳板躺著,手臂枕在後腦勺上,忽然道:你初來府上,謄寫的那個「難得有情郎」是誰的詩。我覺著朗朗上口,卻直白有情,不似當今那起子鴻儒所類。這等小女兒態,也不似蔡家的風骨。我心裡問候魚玄機上上下下,嘲:能的你。你們這時代文化水平,見個建安七子就驚為天人。一個小曹曹也要分八斗,逗呢。若你生平所幸,來世托見清風明月,滄海橫流,一窺李唐風流,才知世上多的是詩中仙人。我小時候讀書,以為課本上都一樣,李白和冰心啊朱自清是一個等級,不樂意去學。後來慢只路漫漫其修遠,才知道人家是仙人,不負盛名。奉先道:那個李白很厲害嗎?比曹家那個紅鼻子小瘦兒還厲害?我道:憋劇透,曹植這會還在玩泥巴…奉先道:那你會寫詩嗎?我笑:我要會我天天特么曬朋友圈裝逼了,我跟這兒嘮嗑呢。奉先:不嘛不嘛,你給我寫詩…我:滾!奉先:不要…不要…我:麻溜!奉先:哎呀!我摔倒了!要聽小詩才能起來!我:……啊!大海啊!霧霰煙波浪卷星,紅鸞黯蔽亂雲屏。君需解我樊籠里,恨怕龍吉死鶩群。奉先:………什麼鬼?我:全是辣雞。【二十二】三月廿四,侯爺點兵。我在校場上見蘇斥候:小蘇蘇,如今是要打哪兒?蘇留白道:袁家收了主母回的那信,道烏合之眾,焉敢覬覦大寶。故而率兵十萬,直指徐州。我啐道:還十萬呢?能有三萬上天了。咱們侯爺點了多少兵?蘇留白道:我隨高順將軍領朴刀兵兩千五,侯爺親率騎兵…四百…我噢了一聲:咱們侯爺一騎當兩萬嘛…但見奉先身著玄甲,威風凜凜,揮著方天畫戟,遠遠咧著嘴兒打招呼。………:罷了罷了,你給老娘收拾一駕馬車,帶上綺玲。蘇斥候不解:前方大戰在即,呂綺玲年紀尚小,何以相隨?我:她拉的八石巨弓你拉過嗎?蘇留白一跌:天辣擼,主公的遺傳基因這麼強力?我踹他屁股:屁話怎麼這麼多,麻溜去!須臾,呂綺玲來了。但見她神采飛揚,渾身被甲,背著七尺玄鐵巨弓:主母,兒可能去打仗了?我拉她上車,拍拍她手:寶寶,是這樣的。有個袁家的小子想娶你,叫袁耀的。那袁耀肥頭大耳翻唇麻臉,我猜你不會同意對不對?呂綺玲道:兒喜歡阿爹這樣勇武的男子。我心中那個恨阿,笑道:正是,於是主母就和他們說阿,說你是個孝順的好女孩,想多陪伴父親幾年,故而婉拒了。可那家人蠻不講理,竟把臉來翻,如今率數萬大軍討你阿爹。呂綺玲道:竟有如此厚顏無恥之人!我點頭:是呀是呀,待到陣前,主母給你指那袁家人。你只管提弓放箭,指誰打誰,打得他們瞎眼瘸腿,不敢再叫囂。好不好玩呀!她略一思索:好。可如此有趣的事情,主母不如和兒一道頑,咱們換著玩。我淡定拍拍她:寶寶,你和你爹是外功身法物理DPS,主母是個內功根骨讀藍的,你們的裝備主母使不了……【二十三】四月初八,呂布先後策反韓、楊二將,高順領二千朴刀兵,自傷一千,殺敵萬餘。四百騎兵逐袁軍至江淮,呂綺玲一箭將袁術射下馬去。前後不過十天。袁術慌忙逃命過江,派出大將橋蕤殿後。呂奉先勒將赤兔折回,一聲暴怒的呵斥!只見赤兔渾身燥得血紅,腥可見骨,揚蹄踏著江鷗。他貫著滿是肉泥的方天畫戟,一把直把八尺二寸高的橋蕤挑飛數米,落在泥水當中,頓時血肉崩裂,摔得昏死過去。黑雲過江,水色腥渾。廝殺怒吼不絕於耳,壓陣的車駕帷幔滿是紅泥,幹了又濕,濕了又凝。袁術全軍覆沒,倉皇而逃。呂奉先左手掄戟,掃飛十餘袁軍,一個回抻,右手一送,直將三人捅作一團,血流如泉,濺在他胸甲上頭。便看他臨江而逐,眼角眉山俱是戰神的不羈,神采飛揚,暴戾恣睢。一壁策馬,一壁狂傲大笑。「哇哈哈哈哈,啊哈哈哈哈,哦霍霍霍,嘻嘻嘻嘻嘻…」【二十四】五月三十一,奉先打了勝仗。徐州軍師徒余半,獵獵旗幟,徐徐回鄉。路過山下一野鎮,名團山。我從馬車裡打簾,一瞥山河暮靄,喚呂綺玲:寶寶,把你老子叫來。須臾,奉先驅馬回頭,紅翎搖晃,過來了:咋了?我道:妾方才做了個夢。奉先不解,一壁打馬:一個夢,有什麼要緊?我道:妾夢見這山裡有條長蟲。紅花綠鱗,十丈余長,正在這團山裡修龍身。數載之後,有個小孩…我朝腳踝一比,繼道:這麼小的那種,叫司馬什麼鬼的,就乘著剛渡劫的新龍授印,要來搶侯爺的皇位。那日侯爺正在殿上與妾爭論侯爺與江左都督孰美也,那新龍從天而降,一尾巴將侯爺掃在殿壁金板上扣都扣不下來。奉先細聽,霎時臉色一變,頗是震怒:江左都督與侯爺能比?!我連忙點頭:是是是,君美甚,都督何能及君也。他臉色緩了緩:你方才說什麼小孩兒?我諂笑:此處妖蛇遍布,若哪日真真兒化龍,如妾夢中所覺,攪了侯爺的龍位,那便萬萬不可了。他看我。我:今日斬草除根,一炬去了。他尚在猶疑,我已指蘇斥候去取火,高順馬快,率百人過去了。還未待他想明白,團山便已低低一片猩紅。我心中得意舒暢,一口濁氣吐凈。高順來報,團山已被火攻,出逃村民俱被射死。那時,空氣也是滾燙,天雲一色,哭喊之聲不絕於耳。我不禁看著遠處赤色,感覺胸前的紅襟更加鮮艷了:侯爺,這都是妾該做的。【二十五】七月廿一,暨十屆三中全會閉幕日;阿姆斯特朗登月日,多爾袞發布剃髮令日;太平公主策反之日;侯爺休沐的日子。也不能說休沐便是洗澡了,侯爺偶爾出門洗澡的,洗葷的素的便未可知。說這日侯爺還是休了個沐,白日里打馬強搶了幾畝壯丁,霸佔了幾畝良田,後又偷了角門外王大爺窗外曬的餅兩個。正是得意大權在握,恣淫江山萬里的時候。蘇斥候在牆角洗鞋兒,說將軍府買了個做飯的丫頭叫胭脂,不僅做得難吃還懶。我正在馬紮上吃瓜,見堂內燈影綽綽,想是侯爺讀陳,便低聲道:沒有別的了?蘇斥候踟躕一陣,正色:也聽說了那麼一回事,嚴氏死後留下綺玲,後來才來了貂蟬。貂蟬與綺玲不睦又愛鬧幺蛾子,故而數載委妾。如今才說了,本有位曹氏自幼有親緣,如今侯爺封將披金甲了,便撩撥了要來。若是來了,想必為繼次之位,畢竟古代人嘛,封建迷信直男癌。我想了一會:好像是有這麼個事兒,怪我讀書不努力,盡特么去看《江東雙璧》這種黃賭毒了,哪兒記得清啊。怎麼有個曹氏了,不是曹老闆的人吧?蘇斥候說:不是,曹老闆基因你也看到了,曹植那種都是中獎級的。九原哪兒有曹姓,我估計是曹國入中原的後裔,鮮有皇族滯留於塞外,烏茲別克知道吧,洋妞兒。我這麼一想就有點傷心了:有這麼個事啊。早知她會來,我便不來了。正說著,奉先出來了,履斜冠歪的。他拿著封紅蠟的花箋,走得倉促,哐哐噹噹從游廊出去。隨後遠遠聽他喚快馬的信使。並未看我二人。我一想便有點恨恨地想不過,這一刻天地無光,心血熬盡,韶華錯付之感都是來了。便伸手嘆道:「俱失舊愛新前路,才過十萬山,又逢千里霧。恰恰好,二十餘載,前不可瞻後未能顧。是渾濁夢裡被棄,陋鄙顏色一糟婦。他且能好何處去,腌臢性情,多舛仕途。殉情煮心又何如,飲露餐風,難不成真愛還能飽腹?俱說相逢相渡,能勝人間無數。何以如今之窘態,不能托當日賭誓耶?莫若拉雜摧燒之,當風揚其灰,管他媽相思門中苦。十萬山,千里霧,余微微溫熱,星星剩火,老子點根萬寶路。葛優躺,好舒服。」【二十六】九月十三,徐州怒晴,昏來鑼鼓喧天,鞭炮齊鳴。
曹氏美姿容,通詩文,帶著萬貫家財來嫁。我在城樓上看紅妝,忽然想起嚴氏來。大抵都是軟弱,一顧一盼都要榨乾眼淚般的。如她今日在天之靈,見後死紅顏次第赴來,怕是會露出那麼點嘲笑吧。於是挽箭。奉先騎著赤兔,飾紅衣,於城下回頭。見箭在弦上,綳得如月圓:心肝!這是做甚?我道:索性圖個痛快,老娘的段子,樂意上天就上天。而松一指。奉先取戟欲投,震聲道:別衝動,咱們有話好好說。曹氏來嫁,豈可刀劍相指?我又松一指:媽個雞,戳死我啊!全劇終!心中想得狠狠,只對著那婚車放箭。奉先:高順追隨侯爺多年,就成親這一回!那剪biu的一聲飛出去,飛了半米,戳在牆垣上。我:n(*≧▽≦*)n【二十七】十月廿十,徐州。養了兩載的兵馬足了,呂奉先要打沛城。這件事情我細想過,他總歸要去的,不管是死是活。非要說有哪裡不一樣……我看著校場上舞著一把五十斤長戟旋身砍翻二十人的呂綺玲。這會兒趙子龍還在玩泥巴,劉備縱是頭上綠綠的,也不過同曹老闆講幾句侯爺的壞話,作不出什麼大妖風。如今侯爺也勉強算得上裝出來的仁厚,大抵不至於眾叛親離。他在意氣風發點兵,手下從左次列的陳宮、高順、張遼。正是見高順張遼披著甲騎駿馬,正是少年將軍。陳宮執一卷祝捷詞,臨風而頌,頗具仙骨。如此一比,便顯侯爺有些老了。若是死在今年,好歹千年丹青,筆筆都是我侯爺的盛世美顏。如此想來,才知那些耽美段子手為什麼都要還江山與劉漢。因為自古美人如名將,不許人間見白頭。我便低聲問陳宮:先生,上回打劉備,侯爺搶人老婆了嗎?陳宮道:搶了,叫甘情,甘夫人。我心想,血海深仇啊:美嗎?睡了嗎?陳宮又道:沒睡,那會兒剛打徐州,貂蟬還在。甘夫人姿容絕艷,貂蟬不許她出門兒,便住在後院角門外。那時綺玲喪母,甘夫人懂炊事又會縫洗,雖說做俘,卻是照顧了幾日。後來劉備求和,主公便放她回去了。我噢了噢:辣雞劉備。須臾陳宮又表如何發軍:前鋒高順,侯爺率騎兵,張遼突襲。侯爺得意:可以的可以的。待到陣前,何人前去罵陣?我心說別人都說是叫陣,你也是滿腦子騷操作,直接罵,能長點素質嗎?陳宮道:前日與主母相談,聞主母是個資深PVBB玩家,勞請主母叫陣。我說:…也是很有想法,看老娘給你們舌戰沛城啊。不知如今沛城何人應陣?陳宮拱手:回主母,劉備剛從南陽卧龍崗請了位年輕的先生,貌似叫個諸葛…什麼來著?我的內心毫無波瀾,甚至還想哭:孔明?【二十八】元月初五,沛城大雪,舉城鳴金。
還沒來得及見諸葛老匹夫,呂綺玲一箭射落他頭上的荊條,然後沛城就沒開過門。侯爺內心是想過節的,於是就後退了一里,帶了先鋒去山裡打獵,然後回來煮火鍋。夜裡大傢伙兒就著兩口濁湯吃了野肉,便擊節唱歌。侯爺一會兒唱花下睡到死,一會兒又唱良人儘管來,一會兒突然唱哪個愛他真容顏,然後我趁他微醺把高順的褌子塞他嘴裡了。呂奉先不服,起來舞戟,皎亮的月光顯得尤其不真實,我真想說,侯爺你的餘額不足一年。自此真心感受,孤獨是人生的常態。前幾天陳宮老夫聊發少年狂,和蘇斥候吃酒吃多了,說了許多往年事。蘇斥候是多麼狗腿子啊,立馬來和我說了。說當年貂蟬老姐姐和奉先兒還是真心愛過。貂蟬生得美極不假,那麼一點點醋一點點潑一點點嬌,讓呂奉先愛得很,然後進了徐州後就變了。要養滿城百姓數萬將士,曹劉二人心懷鬼胎,正當江左崛起,侯爺愁白了一些頭髮絲,再來看醋潑嬌的貂蟬,更覺得無理取鬧。貂蟬心氣傲,不願意將就。我說,你這是說我賤了。於是蘇斥候跑了。所以這麼想起來,我還是有點點佩服貂蟬老姐姐的。男性太過簡單了,沒有女人的韌性,他們活得不夠堅韌,才會有硃砂痣變成了蚊子血。以前讀不懂,覺得好像還是比較厲害,但是不知道為什麼,只知道白蛇又瘋又傻的,青蛇也很癲。如今回頭來看,這些也都是人生的常態。所以不是我的性取向有問題,是對方辯友太弱雞。這麼說起侯爺來,他和那些許仙兒小和尚不一樣嗎?不是的,他弱雞得頗具代表性。可是我不一樣,我此生短暫,情濃愛烈,敢一無所有,玉石俱焚。不,我也不確定現在敢不敢了。所以如果有那一日,拜侯爺所賜。【二十九】一月廿一,大雪封了沛城來時路。諸葛孔明是羽扇綸巾,臨雪登樓:我有一言,請諸位靜聽…呂綺玲又是一箭。我道:怎麼回事呀,這還打不打了。不應該是他說完我不服,他又說,我吐血。然後大伙兒為我報仇,三日攻下沛城這樣的劇情嗎?呂綺玲道:這也怪不得爹爹,主母你最近兩期這個BGM實在燃不起來,你還單曲循環。我道:你是說這個《請以我姓名》?眾人頷首。我便道:就想聽,那下期再打吧。呂軍後退又兩里,休戰幾日。呂奉先便配著BGM去帳外河邊洗澡了。河邊厚雪薄冰,他身上滾燙燙的,一遇見雪便燎起白煙,雪落在他身上就融化了。十分好看。我坐在一旁枯樹下頭看,我說:先兒,這首歌唱的是高卧加餐,咱們卻要打仗了。他用一截紅紅的粗布條子沾水擦肩:打下了沛城就能高卧加餐。我就笑了:你還是老毛病。你高卧,手下人遠別妻女,卧不住的。他問:那你在愛侯爺之前愛過別人嗎?我想了想,答道:可能沒有吧。就算有的,也比不上你。他很得意。我說:因為厭惡那種滋味。遍看相思艷詞,晝夜心跳,思慮勞苦,心血煎熬。我是發自內心地噁心。噁心天涯距離日月差別,噁心久別重逢悸動期望,全都讓我煩。正如這個說的,怎有此間事啊,長箋不盈尺。他眉毛動了動:那你跟著侯爺打沛城就好了。打下來了侯爺便自封個王,你做首輔。打不下來,你就替侯爺收屍。他們會把侯爺的頭砍下來,掛在城門樓,你要從旁邊上去取,不要跌著了。取的時候要正著往上拉,反了會磕著鼻子。侯爺鼻子這麼大,真是不好意思。我:……恕我直言,我也不是智障。他身上冒著熱氣,忽然坐在河邊,頹然道:你說,我死在哪兒?我道:我們那說,是白門樓。放心吧,有我呢。畢竟在我的BGM里…先兒,天涯短別離,生死長別離。我時時想著人世間怎麼有這麼多摧人老心的事情,故而早已做好了一個人活下去的準備。我厭煩說話厭煩客套,從胃裡肺里不想妥協任何人。我固然愛你,可我覺得我更有意思。我會畫畫會寫字還會編段子,你自然空前絕後的好男子,可我也沒有什麼配不上你的。我太有意思了,我能種花養草紅得一手好玄晶,還能亂造故事瞎寫詞。我逗貓惹狗甚至愛看魚,我做些小玩意兒耐心看電視。我這麼有趣,必然孤獨,卻從來不難受。所以有你我很歡喜,沒你不過如是。這個世界上,沒有我離不開的人。我的腦子裡有火山海嘯萬鈞雷霆,我能聽到樹木抽枝的聲音。我之所以勇敢,因為我的宇宙我也只看見萬分之一。呂奉先:……………白什麼樓?-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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定期寫些亦真亦幻的故事、有些誠意的隨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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