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67五十周年系列 II ：The Piper at the Gates of Dawn

1967年上半年，在英國倫敦的修道院大路錄音室，除了正在錄製驚世駭俗的Sgt. Peppers Lonely Hearts Club Band的披頭士樂隊外，還有一支有著奇怪名字的樂隊正在錄製他們的首張專輯，這張專輯和披頭士那張一樣有著奇怪而又長的名字，叫做The Piper at the Gates of Dawn （黎明門前的排笛手），這支樂隊就是Pink Floyd。

從左至右分別是Nick Mason，Roger Waters，Syd Barrett，Richard Wright

說起樂隊的歷史還要從1963年倫敦工藝學校（後更名為威斯敏斯特大學 University of Westminster）的三名建築專業的學生說起。

Roger Waters1943年出生於英國薩里郡。他的父親是一名礦工之子，一名虔誠的基督徒也是共產黨員。在Roger還不到半歲的時候，父親就在二戰戰場上犧牲了。這場家庭變故使Roger成長成為了一個徹底的和平主義者，15歲的他就當選了核裁軍運動（CND）劍橋少年部的主席，組織活動，設計海報。儘管天資聰明，身高190cm擅長運動，但是年少的他討厭學校的生活，他認為學校的體制壓抑人性。在劍橋期間，他結識了好友Syd Barrett和David Gilmour。隨後又在大學的建築繫結識了同學Richard Wright和Nick Mason，而在此之前Roger是想一名機械工程師的。

Richard Wright1943年出生於英國米德塞克斯郡。他的父親是一名生化學家。他早年自學吉他、鋼琴等樂器。1962年考上大學的他還沒有想好未來從事什麼職業。

Nick Mason1944年出生於伯明翰。他的父親是紀錄片導演Bill Mason。

就這樣這三位建築系的學生在大學期間聚在一起開始玩起了音樂，他們和另幾位年輕人組成樂隊，取名為Sigma 6。當時Waters是主音吉他手，Wright是節奏吉他手（因為那時他還沒有鍵盤），Mason是鼓手。後來吉他手Bob Klose（父親是納粹德國的難民，也是參加過西班牙內戰的老兵）加入了他們，所以Waters改彈了貝斯。1964年，吉他手Syd Barrett加入了他們。

Syd Barrett1946年出生於劍橋。他的父親是一名病例醫學師。年少的時候，他愛好音樂，繪畫和寫作。他在中學的老師是Roger Waters的母親，高中時，他和Roger成了校友。1962年，Syd考上劍橋技術學院藝術系，在那裡他認識了日後樂隊的另一位隊友David Gilmour。

1965年，他們有了一次到錄音室錄音的機會，當時他們和英國許多其他年輕人一樣熱愛藍調搖滾，他們錄製了六首藍調搖滾歌曲，這張唱片直到五十年後的2015年才發行，名為1965：Their First Recordings。之後不久Klose離隊，到了1965年底，Syd Barrett成為了樂隊的領袖，並把樂隊的名字改為Pink Floyd，這個名字來自他喜愛的兩位藍調音樂人的名字， Pink Anderson 和 Floyd Council，其實樂隊里並沒有任何人叫平克·弗洛伊德。

1966年起，樂隊開始在大大小小的地方演奏藍調搖滾，同時開始探索自己音樂的方向。到了1966年年底，他們演奏的藍調越來越少，開始演奏更多的Syd創作的歌曲。1967年，樂隊被音樂產業界發現，在只被預付五千英鎊的情況下，簽約了EMI。同年一月就發表了單曲Arnold Layne/Candy and a Currant Bun。Arnold Layne剛發布隨即就被禁播，因為歌曲描寫了異裝癖。而在2006年，David Gilmour和David Bowie一同演奏了這首歌曲紀念那一年剛剛過世的Syd。

1967年2月，樂隊來到傳奇的修道院大路錄音室開始錄製他們的首張專輯，他們的製作人是參與披頭士一百餘首歌曲的錄音師Norman Smith，Smith最後一次和披頭士合作是1965年的Rubber Soul，之後他被從錄音工程師升為製作人。他一共為早年的Pink Floyd製作過三張專輯，甚至還親自上陣接替情緒不穩定的Nick Mason，打了歌曲Remember a Day的鼓。當時為了和樂隊建立關係，Smith演奏爵士鋼琴，樂隊和他一起玩即興。然而那個時候，Syd在LSD等藥物的作用下，並不能像常人一般工作。

專輯的封面是用由George Harrison贈送給攝影師的稜鏡拍攝的，攝影師要求樂隊換上他們能找到的最彩色的衣服，加上稜鏡折射成像，拍成了這樣一張迷幻氣息十足的專輯封面。專輯的背面是由Syd本人設計，靈感來自希臘神話中牧神潘，掌管樹林、田地和羊群的神，有人的軀幹和頭，山羊的腿、角和耳朵。他的外表後來成了中世紀歐洲惡魔的原形。喜歡吹排笛，因為排笛能催眠。潘生性好色，經常藏匿在樹叢之中，等待美女經過，然後上前求愛。

同時專輯的名稱「黎明門前的排笛手」也是來自於潘，英國小說家Kenneth Grahame所著的小說《柳林風聲（The Wind in the Willows）》中描寫了在黎明之時吹著排笛的潘。這部小說也深受美國總統西奧多·羅斯福以及《哈利波特》的作者JK羅琳所喜愛。這張專輯直到1967年7月還沒有正式的名字，Syd直接拿小說的第七章的名字命名了這張專輯，而潘吹奏的是排笛，而非風笛，所以譯為「黎明門前的風笛手」是一處錯誤，這張專輯的題目是指吹奏著排笛的潘。在1975年，Pink Floyd懷念Syd Barrett的專輯Wish You Were Here中的Shine On You Crazy Diamond中提到的「Piper」就特指Syd。

第一首歌Astronomy Domine，天文之主，domine是拉丁文的「主人」之意。這首歌曲的風格被稱作「太空搖滾（Space Rock）」，太空搖滾指用電子樂器、合成器，吉他等演奏的科幻或天文主題的實驗作品，這種風格在日後電子合成樂器大量應用下變得極具風格。然而在這首歌中卻只有Syd（通過回聲器）的吉他和Richard Wright的風琴就做出了如此的效果，不僅讓人驚嘆他們的天才。同時這首歌由Syd和Wright合唱。歌曲開始的人聲來自樂隊經紀人Peter Jenner通過揚聲器在讀行星的名字，聽起來像是茫茫宇宙中宇航員通過通訊設備的聲音。

專輯中另外一首太空搖滾是長達十分鐘的器樂演奏曲Interstellar Overdrive。Syd扭曲的下行的吉他riff，加上Wright的風琴，Waters的貝斯，Mason的鼓，簡單的樂器能做出如此的效果，真是驚為天人。此外製作人Smith在這首曲子中演奏了drum roll，即持續擊鼓。

Lucifer Sam，是一隻無法被人解釋清楚的暹羅貓。Syd下行的吉他riff撐起了歌曲的主架構。

Matilda Mother，專輯中第一首被錄製的歌曲，主唱是Wright，Syd在某些地方和他合唱。歌詞中描寫了孩子對母親讀睡前故事的期待和睡夢中的思考，從側面反映了Syd心中對童年的思念而不可得的心境。

Flaming是樂隊在美國的第一首單曲，歌詞描寫了一種奇妙的童年幻想遊戲。這首歌曲中，樂隊豐富了表現元素，除了幾種風琴和鍵盤樂器外，口哨和各種發條玩具的聲音，在聽眾的腦海中勾畫出一幅迷幻的畫卷，鈴聲從左耳到右耳在大腦中穿行。

Pow R. Toc H.是一首器樂演奏歌曲，配有Syd和Waters詭異的重複人聲，Syd的發聲就是BeatBox的先驅，Roger Waters在歌曲里的尖叫也在後來經常出現在樂隊的作品中。這首歌是樂隊在Abbey Road錄音室觀摩同樣在錄製Sgt. Pepper專輯中的歌曲Lovely Rita的披頭士之後得到靈感創作的，樂隊學習了披頭士人聲的處理辦法，於是有了這首作品。

Take Up Thy Stethoscope and Walk是專輯中唯一一首Roger Waters創作並主唱的歌曲，也是他第一首發表的創作作品，Nick Mason在這裡演奏了定音鼓。這首歌的靈感來自聖經約翰福音5:8，耶穌醫好了一個終身癱瘓的人，並對他說：「Get up! Pick up your mat and walk. （起來，拿你的席子，回家去吧）」歌中他唱道：「音樂似乎緩解了我的痛苦，陶冶了我的大腦，醫生友善地告訴你的妻子：我活了，鮮花盛開了，覺醒，覺醒，覺醒！」1992年他的個人專輯《Amused to Death（娛樂至死） 》再次提到了醫生。

The Gnome，一首描寫地精的歌曲。地精，是一種在歐洲的傳說中出現的妖怪，身材矮小，頭戴紅色帽子，身穿伐木衣，經常在地下活動，成群結隊出沒，但是他們和精靈、哥布林和矮人是不同的種族。Wright演奏了鋼片琴和顫音琴，Mason演奏了木魚和鈸。

Chapter 24，Syd寫了一首關於《易經》第24卦的歌曲。第24卦是「復」，表重複再來、週而復始之意。是個狀況卦，吉凶未定。好事會重複，但壞事也會重複再來的。此卦顯現一種循環的狀態，可能是好、也可能是壞。Waters演奏了鑼，Mason演奏了管鍾，營造出Pink Floyd式的中國風。George Harrison把《道德經》第47章帶進了披頭士的歌曲The Inner Light，卻是用印度樂器伴奏的，可見當時西方文藝界對東方的嚮往和試圖了解。

The Scarecrow，稻草人，一個存在主義的命題，Syd把自己和稻草人相比較。一個稻草人站在不再生長的稻田，任鳥落在他的帽子上，任老鼠在田間跑動，他的頭腦不會思考，他的臂膀只有風吹才會動。稻草人比我更悲傷，他已向命運屈服，生活沒有那麼不友善，可是他已經不在乎。後來這種哲學的主題經常在樂隊的作品中出現。Wright在其中演奏了笛子和大提琴，Mason演奏了木魚和金屬杯子。這首歌和See Emily Play在專輯發表之前作為單曲發表。

最後一首歌Bike，描寫了Syd向一個和他在一個世界裡的女孩展示一架他借來的自行車還有各種東西，又一次展現了Syd豐富卻又孤獨的內心世界。這首歌中有著專輯裡最豐富的配器：簧風琴、鋼片琴、鋼琴、Tack Piano、鋼琴弦、小提琴；定音鼓、管鍾等等。Syd和Wright各自錄了雙軌人聲。歌曲結尾有各種音響混合在一起，還運用了具體音樂的表現方式。樂隊四人還把自己的笑聲錄下來，用兩倍的速度倒放，產生了像鴨子叫一般的聲音。和披頭士的Sgt. Pepper一樣，用詭異的倒放人聲為專輯結尾。

The Piper at the Gates of Dawn這張專輯在1967年8月5日發表，在當時收到了不錯的成績，被視為迷幻搖滾的代表作品，滾石雜誌把這張專輯評為「最偉大的500張專輯」第347名。

這張專輯是Syd Barrett唯一完整參與的一張Pink Floyd專輯，他用音樂展現了一個封閉的純真的世界，這裡展現了他的天才與創造力，這裡體現了他的敏感和脆弱，也昭示了他的枯萎和毀滅。

從1967年到1968年，LSD和其他毒品在他的大腦里產生了惡劣的影響，他的情緒行為不穩定，不可預測，演出時或是只彈一個和弦到底，或是根本不演奏。有一次在演奏Interstellar Overdrive時，他把他的吉他的弦慢慢地全部調亂，樂迷很享受這種新奇的演奏，而樂隊其他成員卻很驚愕。在接受媒體採訪時，要麼不講話，要麼胡言亂語。然後他開始不能登台或者不來表演，樂隊只能邀請David Gilmour取代他吉他手的位置，所以樂隊進入了短暫的五人時期。1968年1月26日，樂隊其他人開車去演出，樂隊成員在車裡一致決定不再去接Syd。後來在錄製Syd的歌時，由於他又犯病了，在錄製的過程中不斷變化，導致這首歌無法完成。1968年4月6日。樂隊宣布Syd正式離開。

1974年Syd Barrett徹底隱退，10年的音樂生涯結束。接下來，他的一生都在和毒品以及帶來的精神疾病作鬥爭，2006年7月7日，因病逝世，享年60歲。

Syd離開之後，樂隊經歷了短暫的迷惘期，後來逐漸找准了方向，創作了更多偉大的作品，成為了世界上最偉大的樂隊之一。

2017年，Pink Floyd的第一張專輯五十周年。

本文為知乎Live：《搖滾樂最燦爛的一年追憶（上）》主題的一部分，Live講稿和本文稿不完全重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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