談馬克思主義

反科耶夫主義者馬克思主義者的問題就在於烏托邦想像。很多時候,我們應該清醒認識到社會一直處於分裂的狀態。妄想徹底消除社會的對抗性只能催生出道路以目的極權主義。除非人類不勞動,否則社會勞動分工不可消除。人類歷史的進步就建立社會分工不斷細化的歷史上。

@雲寶寶 :社會的分裂狀態不就一直的是社會勞動分工分化了的以後才存在的東西,只是在資本主義社會這種分裂形成了最高峰 ,導致資本主義的上層建築面對市民社會的時候設計了很多根本無法貫徹的原則。我無法預言工業社會發展,但我對資本主義社會的分化狀態的改變倒是保持樂觀態度,資本主義巧妙就在於把自我分裂協調起來的原則。這一點我是承認的,但這只是一種歷史現象。所謂極權主義,實際上是市民社會和資本主義那套精神分裂軟弱後,使得資本主義反對資本主義的存在。極權主義體現的恰恰是言論自由原則這套原則在軟弱中走向自己的反面的這種非存在性,也是施米特的敵我劃分的政治憲法學最終結論。

反科耶夫主義者:馬克思把所有問題都最終歸結於勞動和經濟生產,卻忽視了諸如性別、民族、語言、地理很多其他因素。他和恩格斯的預設建立在現代工業把所有勞動者同化為繁重的體力勞動者的預想上。他沒有看到資本主義的發展使得工人階級本身被分化成越來越多的不同身份的職業者。行業工會在美國的興盛說明統一的無產階級陣線只是一種夢想。按科耶夫的話說,馬克思只注意到勞動,沒有注意到死亡這個主題。我的理解是馬克思假想的未來共同體實際上還是建立在共同勞動基礎上的田園鄉。他忽視了人天生的鬥爭性。人為了獲得承認就會否定他人,並和他人相區別。人需要不斷通過鬥爭才能獲得主體性,才能走向高貴。而這一點是馬克思沒想到的。

@雲寶寶 :我對主奴辯證法的看法和科耶夫很不一樣,而且我也和法國六十年代受西馬影響馬克思主義者們不一樣,我對比個人主義更個性的真正個人主義毫無興趣。我是把這個問題替換為更大語境的,政治人類學關於暴力和主體關係和宇宙觀的問題來理解的。認為說主奴辯證法的取消就是個性和尊嚴實現,這個說實話就是一種現代性的思維嘛。

反科耶夫主義者:人天生是政治的動物。實際上走到現實的工作崗位,很快就發現。人們之間會很自然產生一種相互攀比,相互較勁的鬥爭心。特別是走到領導崗位的四五十歲的中年人,更是與天斗,與人斗其樂無窮。那些通過拼搏,佔據高位的人非常希望通過一套規則來保持自己的地位。而佔據低位的人則希望通過打破規則,來重新確立優勢。而且就算拋棄私心來說,所有規則都會自動地產生相對於規則不利的邊緣群體。因為只要有人想通過破壞規則來重新獲得優勢,鬥爭的火種就不會澆滅。規則的改寫就是這樣一部不斷去中心化,確立新的中心的歷史。政治鬥爭將圍繞核心的遊戲規則一直在不斷鬥爭。在斗獸場內體現為公平的博弈和競技,而在斗獸場外,體現為一種不斷有人上場,有屍體抬出的永恆的輪迴。我記得馮克利在一篇文章中談到過,馬基雅維利曾經高度稱讚煽動紡織工暴亂的民粹領袖。當然,我還記得馬基雅維利在論李維里稱讚過那些消弭民粹暴動的保民官。這就是德性的重要性,他可以利用仇恨煽動一場暴動,也可以在危急時刻緊急救場消弭一場政變。國家不可消除仇恨,這個時候,總有僭主或是陰謀家可以因勢利導,從而挑起戰爭。國家的命運在變幻無常的民意麵前,時刻處於一種緊急狀態。就像恩格斯所說,猶如革命領袖在大海上駕駛一座孤舟。有人可以用它去搞Facebook革命,也可以像埃爾多安蘇丹一樣消弭一場政變。網路政治的發展,使得諸眾更天意難測。即形成了後現代的新的機會,也形成了後現代的新的風險。亦如福斯特所說,網路可以形成新的政治反抗的場所。但是也不要忘記現代社會的民粹主義時刻會翻臉不認人。革命的領袖就應該成為葛蘭西所說的現代君主,他可以通過自身的德性,因勢利導以克服暫時的困境。正如葛蘭西所說:「民間迷信的堅固性』是一定形勢的必要因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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反科耶夫主義者:現代社會的人類學對原始部落的社會衝突與權力中心的觀察已經證明,原始共產主義更多只是一種類似基督徒失樂園的心理投射。唯物史觀往往也和基督教史觀十分相似:無所謂進步與落後,一切歷史都是上帝意志(生產方式)的展開過程。

@雲寶寶 :唯物史觀顯然不是基督教史觀。基督教史觀是彌賽亞史觀,歷史圍繞彌賽亞進行展開。彌賽亞用天啟的方式把價值注入了歷史。

反科耶夫主義者:唯物史觀有自己的摩西。馬克思欽點了摩西,那就是無產者。他將帶領人類走出埃及。馬克思主義的神學特性不是理論上的,而是無意識的神學。

@雲寶寶 :馬克思不是摩西,雖然馬克思和摩西是有點類似。畢竟有了十誡,有了普遍性的根基。但是這種普遍性不是天啟,是純粹文本性的、知識性的,超越那種立法愛好和衝動的。

反科耶夫主義者:其實以前我在學校時也是一個馬克思主義者。但是我以前作為一個堅定的馬克思主義者,被年輕的教授和年老的教授都誤導過。他們對馬克思的信仰並非基於理論,馬克思主義只是他們現實不滿的投射,救世情結的反映。人們對作為理論的意識形態的信仰根本上是基於自身生活方式與文化傳統的信仰之躍。

@雲寶寶 :人和真理是偶然相遇的,這沒什麼。不過這樣的無產階級革命主體,信仰馬克思主義是毫無威懾力的,因為這無非是自己個人本質的直接湧現。

反科耶夫主義者:在傳統馬克思主義左翼的集體無意識中,他們無法質疑自身存在的這一根基,不敢投身懷疑之水的深淵,他們所做的是不斷被動回應對外的質疑,已經形同一潭死水。

@雲寶寶 :......你的這種說辭啊,只能證明你自己的無意識,跟他們無意識是一樣的。你和他們渴求同樣的東西,所以才會產生這種求不得後的質疑。

反科耶夫主義者:後馬克思主義的最明智的一點在於揭露了馬克思的形而上學的無能。這種無能在於他只能玩一種信仰之躍的辯護遊戲,而一葉障目地拒斥現實發生的失敗。

@雲寶寶 :我倒是覺得後馬克思主義這種是屬於一種後現代主義式的無政府主義,基本上除了一種道德無意識的衝動以外,是根本的喪失了對於貫徹政治必然性的能力的。當然了,後馬克思主義有一定程度上的意義,就是它繼承了後現代思潮裡面某些對於西方馬克思主義人道主義神學的批判,當然,這種功勞是完全沒有辦法直接歸功後馬克思主義的。因為這一點要誇大其詞的說要跟馬克思主義的傳統決裂,實際上還是大環境中和政治無意識下的一種猛打左燈後向右轉。

反科耶夫主義者:不,西方馬克思主義,還有俄國馬克思主義,對原教旨的修正在某種程度上挽救了19世紀原教旨馬克思主義的命運。否則20世紀馬克思主義就要退出歷史主流舞台。在這一點上,俄國與西方知識分子人學化與神學化恰恰迎合了兩次世界大戰後的民粹主流才為馬克思主義贏得了一席之地。

@雲寶寶 :俄國馬克思主義的問題太複雜。當然,總的來說,俄國馬克思主義和西方馬克思主義都是一種馬克思主義在20世紀的實踐存在。但是,西方馬克思主義同樣也是一種資本主義的無意識,所謂西方馬克思主義的批判理論很大一部分內容取向不客氣來說就是晚期資本主義倫理在某種偽裝下的同義反覆。之後,後現代主義與其說和馬克思主義所決裂,不如說是某種程度上自覺的晚期資本主義倫理和無意識的母體進行決裂。

反科耶夫主義者:現實中,馬克思主義任何實踐都不是按照馬克思的理論來運行的。恰如拉克勞所分析的,他在現實中的口號與運行依靠的是民粹主義神學。不管是列寧,毛澤東還是五月風暴,歷史神學的信心與民粹主義的合流造成了它在歷史上的幾次繁榮。凡是馬克思主義涉及到了群眾運動,皆是如此。

@雲寶寶 :馬克思主義又不是彌賽亞,當然不會按照彌賽亞的形式舉行。政治革命總是包含著歷史的無意識。這一點上來說,馬克思主義的政治革命和波拿巴的政治革命並無區別。只有追求和渴望一種形而上學的人,才會在這種地步上指責和苛求理論。理論僅僅是作為知識的理論、關於真理的理論和呈現的理論而存在的。你的這種要求遠遠的脫離了要求「發展馬克思主義」,你的這種要求遠遠的脫離了要求「發展馬克思主義」,你能說出「馬克思主義不是一種理論上的神學,而是一種無意識的神學」,這似乎表明你在渴求一種形而上學 ,或者需要一種實證主義的模式。

反科耶夫主義者:我不喜歡把社會問題歸結為一種神秘主義的歷史狡計。歷史神學彷彿一隻無形的大手早已下了一盤大棋。所有政治革命都暗暗被無形之手所掌控。所有歷史具體內容都淪為了歷史理性進程中的細小的瘡疤。這樣的一種歷史神學姿態,我早已司空見慣。

@雲寶寶 :也是奇怪。歷史無意識,怎麼又在你這裡置換成了歷史理性呢?相反,我們談論歷史理性而言,這種關照始終是一種自覺。這裡面的政治階級政黨始終是一種生成。實際上,你這裡口口聲聲地說五月風暴是一種政治的神學的體現。然而你這些話難道不就是直接的五月風暴在哲學語境上的某些內容的copy?只不過這裡面有一種對於一切擔保失效的怨憤,使得這一代人把五月革命中政治層面上訴不言而喻的生成/遊離/集中,變成了一種公開宣言。如果說歷史無意識是一種神學的話,你們也無非承擔某種歷史的責任,而進入到了神學內部而已。

反科耶夫主義者:馬克思主義的問題在於從恩格斯以後就忽視了對技術細節的討論,而轉為對馬克思的歷史理論的論證。失去制度設計,失去了工程師的細節推敲,這樣一種馬克思主義在現實實踐上就是民粹和無政府主義。後馬克思主義當然是一種沒有具體規劃缺乏建設性的無政府主義,但這錯誤的種子卻早在不開調味單的馬克思主義者那裡埋下了。

@雲寶寶 :技術細節和你這種後馬克思主義式的決裂毫無必然關係。後馬克思主義的確提供了某種政治技術,但是這種這種技無非是一種民粹主義。我的確得承認馬克思主義欠缺一種工程學,但如果僅僅談政治技術的話,後馬克思主義所提供的東西比列寧主義提供的東西還要落後得多。認為學習後馬克思主義可以提供一種政治智慧甚至鬥爭智慧的,也只有可能是生活在晚期資本主義蜜罐里的中產階級二代們了。

反科耶夫主義者:馬克思主義依靠的是自身歷史理論所承諾的必然性的擔保。他成也蕭何敗也蕭何。它可以以此吸引群眾運動,但是只要一長久下來,人們只發現這是一種空洞的毫無內容的就離他而去了。馬克思主義本身就是一種民粹主義,是對資本主義的不滿的產物,並不比蒲魯東高到哪裡去。直到列寧產生了一種馬克思主義的政黨理論之後,馬克思主義才真正充實起來。還有毛澤東思想,毛澤東思想相比起古典馬克思主義來說都要先進的多。他們使得馬克思主義真正成為了一種組織管理理論。而那些組織管理論是那些舊形而上學家所不屑為之的。

@雲寶寶 :毛澤東思想其實和後馬克思主義的無政府主義非常相似,這再次證明了我的一種判斷:後馬克思主義雖然加入了很多花哨的哲學技巧,它本質上來說還是一種理論倒退,就像毛澤東主義一樣。

反科耶夫主義者:後馬克思主義的問題羅蒂早已說清了,他缺乏一種建設性的方案。我認為這種無政府主義糟粕恰恰來自於馬克思的空洞的歷史必然性理論。我們的社會應該淘汰馬克思主義與後馬克思主義的形而上學家,需要真正的工程師來構築針對社會的制度設計。

@雲寶寶 :你這種指認完全錯誤。後馬克思主義的這種無政府主義傾向恰恰是來源於同樣本質的列寧主義和毛澤東主義。你的認識無法支持你所提出的那種情緒上的同馬克思主義的決裂。說到底的是你對於形而上學需要的匱乏的不滿投射到了非形而上學的馬克思主義身上,所以這個問題,在你誠實的面對你自己的無意識也就是現實以前實在是沒有辦法去說了。

反科耶夫主義者:那麼馬克思主義者將自身在現實中的無能演變為主體在理論世界的無所不能,一如阿多諾所說。這就是馬克思主義者在自我意識世界中的勝利。

@雲寶寶 :阿多諾他們本身才是虛構的意識形態武器向虛構的晚期資本主義意識形態的大廈的一種進攻。這很類似於一種末世論,不過這種末世論使得主體變成了無能的上帝。換句話來說,他們反映的是資本主義無意識中資本主義對反對資本主義的絕望,這個絕望可不能歸咎於馬克思。後馬克思主義和後現代主義,所以喜歡經常喜歡批判的一個詞就是解放,批判所謂「馬克思主義中的解放許諾」。然而後現代主義和後馬克思主義所樹立的稻草人是馬克思本人講的嗎?完全不是,這是起源於西方馬克思主義的法蘭克福學派的濫觴。所以後現代主義這種瞎潑髒水然後打左燈向右轉的技巧是非常高明的,打著激進主義的旗號,卻在幾十年間就很快變得面目全非了。這裡面還要講一點,就是羅蒂某種程度上來說它和後現代主義也是同構的。但是羅蒂某種程度上連這種激進主義的色彩都不要,他全心全意的讓自己的理論體系服務於晚期資本主義的議會政治。

註:大家可以猜猜反科耶夫主義者是誰......(不是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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