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滅星空（上）·科幻

Chapter 1

地球歷3017年

「警報！能源系統失靈！信號系統失靈！」

水星之外，出現了一顆巨大的球體，以恐怖到超過肉眼可見的速度飛速地旋轉著，裡面漆黑一片，黑暗到似乎能將這宇宙的萬物都吞噬。而不遠處，一艘艦艇如同流星一樣朝著黑洞邊緣飛去。

「緊急逃生系統失靈！損壞程度達到百分之七十！」

機械的女音一遍又一遍地播報著警報。位於駕駛室青年模樣的人額上布滿汗水，但即便是智力程度極高的人工生命體，也不會擁有恐懼的情感。他大吼一聲：「切換至手動狀態！」之後雙手便飛快而有條不紊地操縱著艦艇，落下陣陣殘影，對於人工生命體來說，做到這樣的程度不足為奇，但實際上毫無意義。

最終他將右手攥緊，一拳砸向操縱台。警報聲已經消失了，想必也出了問題。他聽到了一聲令人毛骨悚然的刺耳叫聲，像是女人尖叫著哭泣，那是艦艇外表在被瘋狂地切割。

他咬著牙低聲說：「根本無法擺脫這鬼東西。」

黑洞意味著永恆的消失。

還好他不擁有人類的負面情感。於是他再沒有任何動作，平靜地閉上眼。

Chapter 2

地球歷3010年

「請允許我為你們獻上最崇高的敬意，人類會因為你們的壯舉而重獲新生！」地球聯軍最高司令顧戎征大聲說道，他的聲音如同充滿了魔力，通過無線電擴散到每個人的耳邊。

一艘巨型戰艦停泊在他面前。整整50000名身著作戰服的生命體，如同軍人一樣有條不紊地登上戰艦。

「為了人類的未來！」顧戎征再次開口。

「為了人類的未來！」50000名生命體也同時開口。

那一刻，地面上所有人眼中都閃著淚光，在這個污染全球化的星球，這樣磅礴的氣勢，讓他們覺得，似乎人類真的還有未來。

這是對這個星球來說有著重要意義的一刻，同時，這也代表著X計劃的開展。

X計劃自一年前科技人員研製出第一款完美的人工生命體之後，就開始飛快地籌備著。不到一年時間，大量生命體被複制出來。50000名生命體，除了情感，能夠完美代替人類，擁有獨立人格，包括思維方式及行為動作，並且它們腦中的晶元被輸入了大量的信息，得以讓他們在思維時有強大可靠的理論支撐。

X代表著希望。這些人工生命體被創造出來只有一個目的，那就是被分送到各個空間里去尋找適合人類生存的星球。而星系間大量的能源站能夠確保他們的行動。

有民眾提出問題：「既然他們能夠完美代替人類，他們會不會做出對人類不利的舉動呢？」

正在接受採訪的顧戎征一愣，隨後表情很快恢復到笑容，他的舉手投足都充滿了作為最高司令的自信：「當然不會！我們在他們腦中的晶元中輸入了命令，他們永遠不會背叛人類。」

說到最後一句話的時候，他嘴角上揚的角度有一瞬的詭異。

那個好不容易擠到前面的女人很快又被推了出去，有人因她提出的毫無意義的問題而對她表現出了鄙夷。

「終於問到了。」她自言自語道，隨後在隨身攜帶的本子上記下了剛才短小的採訪內容。

她邁著腳步慢慢從會堂的側門離開，在明亮的走廊里，剛好一列整齊劃一的士兵從她身旁經過。她一拍腦袋，忽然想到今天是士兵解放的日子，而她的丈夫便在這裡服兵役。

「已經過了這麼久，終於能夠再次見到他了。」她的臉上露出了小孩子般天真燦爛的笑容。

Chapter 3

地球歷XXXX年

他睜開眼睛，發現自己身上大量的傷口。他啟動醫療功能，片刻，耳邊傳來溫柔的女聲：「損毀程度百分之八十五，修復可能百分之七十。」

治癒的力量瞬間充斥了全身，血液，經脈，骨骼在那溫柔的聲音中不動聲色地自行修復起來。等到百分之百修復好之後，只聽見「嗡」的一聲，自己的身體又能夠隨意支配了。

他打開艙門，舷梯應聲掉下去，他立在原處，向外望去，卻看見了一片荒漠，空氣中瀰漫著的淡淡煙層讓他微微蹙眉。

他從資料庫中搜索著過去的記憶，清晰的錄像開始卻一直是駁雜的光影圖像，爆炸聲此起彼伏地響起，慢慢過渡到一片滿屏幕的白光，背景音也切換到「叮——」的能夠撕破人類耳膜的長音，到最後，艦艇穿過了大氣層，自行切換到了自動模式，慢慢改變著運動軌道，最終幾乎平穩地降臨在這片荒漠中。

他明白自己安然墜落到一顆陌生的星球上。

他挑了挑眉，關閉記憶，說：「謝謝你。」

「不用謝。」依舊是那個溫柔的聲音，「這是我應該做的。」

「這是哪？」

「讓我查找下，唔……這裡有巨型磁場，定位系統無法正常運轉。需要我通知你艦艇的損傷情況嗎？」

「請說。」

「能源系統和信號系統都失靈了。」

他卻笑了，聲音中有微微的寵溺：「你剛剛已經說過一遍啦。」

「啊……是嗎，我怎麼忘了。」

他的表情卻嚴肅起來：「我們去探查一下這顆星球吧，既然有荒漠，說不定是人類宜居地呢。」

他利用身上攜帶的小型定位系統，記錄下艦艇的位置徒步向西方行走了三百公里，終於看見了荒漠邊緣。那竟然是一座小小的工業城市。

他不可置信地張開嘴，聲音微微顫抖著：「這個星球上也有文明！」

地表遍布著巨大的鋼鐵廢墟，有生命活動的痕迹。他快步走進一處廢墟，三層的樓房早已變成了兩層，有一層被埋在了地面下，能夠推斷出是由於地震的緣故。他躋身從空隙中進入，下到底層，在一片灰塵之中，能夠勉強辯認出盤子，柜子，甚至還有冰箱。

他驚呆了，這個星球上的文明，和一千年前的地球科技發達程度幾乎完全同步。

他變得興奮起來，腦中開始飛速構想，要是能夠找到這個星球的原住民，甚至不用談判，人類霸佔這顆星球是輕而易舉的事情。

這層思維為所有同期生命體共同擁有，畢竟在X計劃里，為人類尋找到新的宜居地是最高指令，即便這並不符合人道主義。

「你太激動了，這對你來說很危險，假如你的激動程度到達一個閾值，身體便會自爆。」女聲說道。

「抱歉。」他很快恢復冷靜，但仍不住地思考著，在地面上走來走去，偶爾還會無意識地跳起來。

「我們再去看看其他的廢墟，看還有沒有其他收穫。」他說道，眼裡綻出光芒，「說不定還能找到這顆星球的原住民。」

然而，當黑夜代替了白晝之後，他幾乎走遍了整個小城，都沒有發現生命。

「難道是遷移了？」他站在一棟高層的廢墟上面皺起眉頭，「但是這裡的空氣也沒有到達嚴重污染啊。」

「或許……是因為他們對空氣質量的忍耐力有限？」女聲猶豫著說道。

「也有可能，畢竟人類當初是足足進化了一千年才優勝劣汰，挑選出能夠適應嚴重污染的空氣的。到底是什麼原因，才讓他們就這樣拋棄一座城市？」

「要不我們先回到艦艇上面，這顆星球對我們來說很陌生，不能輕易冒險，萬一溫差很大。」

「好，那我們先回去，將這顆星球彙報給上面。」

「……我不是說過信號系統失靈了嗎？」

「……」

「還說了兩遍。」

Chapter 4

地球歷3010年

總是溫柔地對鄰居笑著，彷彿一切都不在意的她，卻在丈夫將要回到自己身邊的這天流下了激動的淚水。

記者在這個特殊的年代已經成為下崗率極高的職業，畢竟在她大學期間，科學家已研製出了通訊機器人，能夠時刻將採訪畫面傳輸到所有人頭頂的大屏幕上。廉價勞動力在千年之前已被取代，現在輪到這些服務業了。

鄰居問她：「為何還要堅持這樣的工作呢？」

她毫不避諱地說：「我丈夫不是參軍嘛，我想第一時間得知他的消息，就只能這樣啦。」

「可是他已經離開十年了啊。」

他們結婚之後第三天，丈夫就接到通知，他得去服兵役。

他親吻她落滿眼淚的臉：「開心點啦，我一定會安然無恙地回來的。」

她擦掉眼淚，也笑著回應他：「我會的。」

十年了，他終於要回來了。

十年來，她利用職務到處疏通關係，只是希望他在軍隊里能夠好過一點。她明白他並不只是普通的參軍，人類聯合起來成立了地球聯軍，聽其他人說，似乎是要去星球外尋找能源。

她想，既然是為了這麼崇高的事業，那麼她的等待也會是值得的吧，反正到最後，他還是會回到他的身邊。

Chapter 5

地球歷XXXX年

停留在這顆星球上的這段時間，夜晚他返回飛船進行維修工作，白天採集對這顆星球進行基礎探測。

她說：「定位系統無法修復，因為沒有這方面的信息。」

這讓他更加迷惑，在他作為一個人工生命體被創造之後，腦內晶元明明接收了人類目前所掌握的所有技術，為什麼偏偏一個簡單的定位系統都無法修復呢。

深夜，他側坐在飛船的舷窗邊靜靜思考，遠處的夜空出現了稀疏的幾顆星星，這讓他為之一振，能看到星星就說明這顆星球並沒有到達完全污染的地步，只是那些原住民離開的原因，他仍舊無法理解。

她嘆了口氣：「我們不像人類那樣擁有極高的情商，我們的思維能力都過於理性，這或許就是我們最大的不同。」

「你總是這樣說，我們的確不一樣，可又能差得了多少呢？」

「差得可多啦，人類是一種感性的生物，單單一個『愛』字，我們就理解不了，何況他們還有喜怒哀樂，而你呢，」她笑出聲，「你沒有恐懼，也沒有急躁，也沒有緊張。」

「難道失去了負面情緒不好嗎？」

「誰又說得清呢？」

遠處星空下廢棄工業小城的能源系統早已停止工作，整個艙室淹沒在了一片黑暗，只有他低聲說話的聲音。女聲只存在他的腦海里，那只是晶元的小小效用。

他猶豫了一瞬，悄聲問道：「你能出現一次嗎？」

短暫「嘀」的一聲，他的面前出現了一個小小的全息影像，那是一個扎著馬尾的女人，影像很逼真，甚至能看見女人臉上的小小雀斑，年齡介於二十五至三十歲，身著淺色裙子，溫和地朝他笑著。

他有些恍惚，女人陪伴他多年，可這次是她第一次出現在他面前。過去交流了無數次，他從未提出過這樣的要求，為何到了這顆陌生的星球，總是在發生著奇怪的事情呢。

「玲。」他眼裡一片茫然，輕輕吐出了這個字。

面前女人微笑著的臉盡數崩潰，再次回到他腦海中聲音的狀態。

未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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