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路難》第四十二章 捨身取慫

夜深了。

宋彎月抿了一口茶,「秋寶,你明天要登山受試,就先講到這兒吧。」

「好姐姐,」封居胥不依不饒,「你就給我講完吧,我這正在興頭上呢。」

「怎麼跟個小孩似的,」宋彎月放下茶杯,「就是聽人說書也要一回一回聽吧,哪有一口氣讓人講完的,聽姐姐的話,去睡吧,就算有了符籙與寶劍,明天也不能掉以輕心,乖,聽話。」

封居胥被天叢雲劍撓得心癢難耐,「那你給我說,葉長青後來有沒有得到天叢雲劍,你給我說了我就去睡。」

宋彎月嘆了口氣,「你都多大個人了,還拿不睡覺威脅我,」她瞟了他一眼,「愛睡不睡,我們宋家人最討厭別人要挾。」

「好吧,」封居胥像個被母親訓斥的頑童,「就是想知道嘛。」

「你乖乖去睡覺,」宋彎月起身,「等你明天凱旋而歸我就告訴你。」

她捂著嘴打了個長長的哈欠,「不行了,我快困死了,我要去睡了。」

「哦,哦,那你趕緊休息吧,」封居胥也起身,兩人行了禮就各自回房歇息了。

封居胥躺在床上,思緒萬千。

葉長青可真是厲害啊,被人欺負了永遠都憋著一股氣,不把那些王八蛋踩死決不罷休,可自己為什麼就······

唉,他想起任公子口中的三易劍,心中升騰起一股灼熱的火焰,葉長青命那麼苦,也沒有神仙點化,一聽到天叢雲劍在熱田神宮就激動地從病榻上跳了起來,我沒病沒災,一路有仙人相助,友人幫扶,可時常還是會瞻前顧後、舉棋不定。

不行,明日登山受試,我一定要經過考驗,誓要學到巽風訣,求得三易劍。

想到這兒,他強制自己休息,閉上眼不再去想,思慮慢慢沉澱,他身心全部放鬆,不多時便入了夢鄉。

第二天起來,他反覆清點了身上的圖文符籙,並將三支劍匣背在身上——左右兩臂各掛一支,身上斜挎一支,前襟塞滿了圖文符籙。

院子里滿是紫薇花浮動的香氣,他猛吸一口氣,沉浸在醉人的花香里。

宋彎月慵懶的靠著一棵紫薇樹,她一邊嚼著楊柳枝,一邊用水漱口,頭髮綰了個髻,橫插一把金釵,「起的挺早啊,來,」她遞給封居胥一根楊柳枝,「你也嚼嚼唄。」

封居胥往常活的很糙,嘴巴里飯菜的殘渣就沒有清理過,主要是沒這個習慣,他以前倒是有買過豬鬃牙刷子,可那是他爺爺讓他買去送給愛抽煙的趙師爺的。

「為什麼不用豬鬃的呢?」封居胥接過楊柳枝邊嚼邊說,「窮人才用這個。」

「你管我啊,」宋彎月漱完最後一口水,「我家的錢又不是大風刮來的。」

封居胥心裡覺得可笑,你家的吃穿用度哪樣不燒錢,嚼巴個楊柳枝擱這兒憶苦思甜了還,他嚼了一會兒就順手把柳枝丟到花池子里,「我要走了。」

宋彎月抬頭看他,眨巴了下眼睛,示意他一路走好。

封居胥愣了,他說這話的言外之意是想讓她送送他,好歹也給他套個馬車吧,真要讓自己兩條腿走著去啊。

宋彎月見他杵那兒,知道他的小心思,甩了甩手上的水,接過丫鬟遞來的毛巾細緻的擦著柔嫩的手,「登山受試,要按神仙的意思來,人家說了只讓你一人前去,你就要嚴格遵守約定,一點都不能違抗,今日是你與丁令威約定的日子,從你出了我家的門,踩在春波弄地磚上的那一刻起,你就得孤身一人前往,而且必須一步一步走過去,連輛馬車也不能叫,以示一心向道,」丫鬟收走她擦過的毛巾,她嚴肅的看著封居胥,「登山的東西都清點好了沒?」

封居胥擱那想了會兒,好像缺了點什麼,又想不起來,「都備齊了。」

「你看這是什麼?」宋彎月從袖子取出一面十二寸小圓鏡跟一張黃符,「虧你還是個學幕的出身,昨天剛給你說了什麼?」

「哦,哦,哦,」封居胥一拍腦門,「我把照妖鏡跟升山符給忘了。」

「你呀,你呀,」宋彎月邊溫柔的指責邊給他貼符掛鏡,「好了,」她撲哧一聲笑了出來,「為什麼別人穿上去像道長,你這樣就像個擔貨郎擔的啊?」

封居胥嘴一撇,「擔貨郎擔怎麼了,搖著撥浪鼓走四方,饞了就從擔子里拿糖吃,多好。」

「是嗎?」宋彎月打趣道,「怕是還沒走多遠,擔子里的糖就被你吃光了,做小買賣的人哪捨得吃啊,就跟那賣肉的屠夫一樣,每個月能熬一小鍋骨頭湯喝就美死了,要都像你,早賠死了。」

得嘞,封居胥有點聽不下去了,剛是楊柳枝刷牙,現在又給他講窮人怎麼挨日子了,這話從一個吃鹿肉的官宦小姐嘴裡出來有種莫名的諷刺感。

「秋蟬,」他活動了下被帶子勒的有點難受的肩膀,「你今晚還管飯嗎?」

「管夠,」宋彎月爽快地回道,「等你回來,你想吃啥我就吩咐廚子給你做。」

「好!」封居胥說完連招呼都不打就扭頭走掉了,頗有點易水河畔荊軻的意思在。

清早還算涼快,午時就不行了,他被曬的要死,身上叮呤咣啷,汗順著脊背瀝瀝啦啦往下淌,路人對他指指點點,他全然不放在心上,反正你們就是群混吃等死的凡夫俗子,愛笑就笑去吧,老子我是要干大事的。

出了紹興城,又走了一個多時辰,他不敢在路上耽誤,要趕在天黑前登山,天黑了只會更危險。

封居胥趕到香爐峰時已近黃昏,幸好還能看清周圍的草木山石,他剛要往山上走,想起來軍的話,哦,對,得先把青龍上草插在地上,他找了一處比較鬆軟的土地,將此草折半,置於地上,一邊雙手五指交叉舉在胸前,三步九跡、禹步而行,一邊三念秘咒,「諾皋!太陰將軍,獨開曾孫王甲,勿開外人;使人見甲者,以為束薪;不見甲者,以為非人。」

他念完秘咒,在青龍上草附近,左手抓起一把黃土捂住口鼻,右手順勢揪下一片柳葉,他躲到這片還沒有一根指頭大的柳葉後面禹步而行。

這禹步走起來實在費勁,他又不能呼吸,一吸氣就破功了,他盡量讓自己拋去雜念,專心閉氣而行,可周圍並沒有什麼毒蛇猛獸,山精鬼魅,再加上這口氣實在續不上了,就鬆開了緊捂的左手,黃土簌簌掉落,剛巧一部分流進他靴筒里,他顧不上脫靴子把它們倒出來,只是一個勁兒的喘著氣。

他不忘警覺的看著四周,還是啥也沒有啊。

估計就是個空城計,專門用來嚇唬像司馬懿一樣疑心重的人。

哪兒有那麼狠心的神仙,試煉凡人要動真格的,他越想越輕鬆,一屁股坐地上,可算是能歇歇了,剛想把靴子脫了倒土,身上的劍匣歘歘歘三支齊開,含光、承影與宵練如三道閃電先後從劍匣中朝東方、西方與北方飛馳而去,他嚇得跟個西瓜蟲似的在地上爬了一圈,渾身抖如篩糠。

真的有妖怪啊!

他拿手護著腦袋,以為這樣就絕對安全了,身後傳來數聲虎嘯,一群吊睛白額猛虎正朝他撲來,可能是他抖得幅度實在是太大了,那本夾著《五嶽真形圖》的《三皇內文》從前襟掉了出來,剛一落地,土地老兒就從地上嘟一聲跟個蘑菇一樣冒了出來,他一揮拐杖,那些咆哮的猛虎跟條狗似的俯首帖耳,搖尾乞憐,「滾回去!」聽到土地的呵斥,老虎們垂頭喪氣作鳥獸散。

「上仙,我是此處的土地,讓您受驚了,真是該死該死,」土地撲通一聲跪在地上,「還請寬恕我這把老骨頭啊。」

封居胥完全不知道是怎麼回事,他戰戰兢兢鬆開捂著後腦勺的手,臉上沾滿了土灰和草莖,見一個花白鬍子的小老頭跪在他撅起的屁股後面眼巴巴的望著他。

「上仙,」土地繞過封居胥的屁股對上他的視線,「上仙,老虎都被我攆走了,這群畜生真是太不知天高地厚了,衝撞了上仙,還望寬恕啊!」

說完就一直叩頭如搗蒜,封居胥聽他這話的意思是把他當神仙了,他見掉到地上的《三皇內文》並《五嶽真形圖》瞬間明白了是怎麼一回事。

來軍說,這一圖一文可以召喚出山神地祗,老頭兒自稱土地,那就沒錯了。

封居胥收起圖文,來軍給的寶貝可真管用啊,他清清嗓子,拿手背擦著臉,「這麼多老虎,也不知道你個土地是怎麼當的,」他越說越嘚瑟,頭一次嘗到了教訓人,不,教訓神的滋味,「好了,好了,你走吧,下次長點心啊。」

土地邊磕頭邊千恩萬謝,「多謝上仙,多謝上仙,」說罷便化作一股煙霧鑽入地中。

剛在地上亂爬的時候照妖鏡掉了,他彎腰去撿鏡子,看到裡面的影像嚇得汗毛唰的一下全豎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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