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親手餵了鯊魚，是吃了幾個豹子膽

01-27

今天是國際生物性多樣性日，時至今日仍然有很多人對鯊魚這種生物充滿了誤解，普通人糾結於鯊魚究竟會不會攻擊人，潛水員們也會對喂鯊潛這種潛水方式產生爭議。我之前的專欄也許是這輩子唯一一次安全合法的抱鯊魚 - 知乎專欄關於我在巴哈馬比米尼鯊魚研究所的經歷或許可以讓你對鯊魚和海洋生物學家的相關工作有一點了解，而這篇文章關於我在巴哈馬體驗的喂鯊潛，只想從一個潛水員和一種特殊的潛水方式的角度來分享我的經歷。

PS：請勿在沒有專業指導的情況下接觸或者餵食鯊魚和其他任何海洋生物！

「你要喂鯊魚嗎？」喂鯊人Andrea把我叫到甲板上。

「我看你喂……」

「如果你想喂，我教你正確的動作。」他舉起手中的魚叉。「別擔心，我喂鯊5年了，這家店做了30多年喂鯊潛，從未出過任何意外。」

攝影/駱儀

加勒比海島國巴哈馬的冬天，陸地氣溫涼爽舒適，23℃的海水卻讓我冷得頭皮發麻。終於，我趴到船邊翻江倒海地吐起來，這是我潛水7年來第一次暈船。「不要吐到海里，會引來鯊魚。」我抱住垃圾桶，勉力打起精神聽Andrea講喂鯊安全守則：在海底不要移動身體，不要猛然揮手，以免讓鯊魚誤認為你是獵物；爬上船前不要脫掉腳蹼，以免鯊魚衝上來咬你的腳……

安全守則越多，越意味著我將身處一個危險環境，不是么？上船前，我剛跟潛店簽了免責條款，無論發生什麼事故，都是我咎由自取。

我穿上重達幾公斤的鎖子甲，戴上頭盔，背起氣瓶，跳進透明的海水裡。我知道，Andrea拎著的那箱西大西洋笛鯛魚塊，是鯊魚最喜歡的食物，它們很快會蜂擁而來。

置身鯊魚狩獵場

1月11日，拿騷，加勒比礁鯊

海里現做海螺沙拉攝影/駱儀

巴哈馬以藍得透明的海和浪漫粉紅沙灘著稱，旅遊業和金融業是兩大經濟支柱。在這個擁有700個海島的國家，每天的餐桌上總少不了海鮮，能把海螺做成海螺沙拉、脆炸海螺、海螺披薩等多種菜式，卻有不少人不會游泳，幾乎從來不下海，潛水員的比例也並不高，大眾對潛水和鯊魚知之甚少。但很多人都知道，在首都拿騷（Nassau）有一個叫Stuart Cove的「瘋子」，跟鯊魚玩了幾十年，給鯊魚咬到一身傷痕纍纍，還經營著嚇人的喂鯊潛水。

作為潛水員，我不像一般人那樣談鯊色變，反而哪裡有鯊魚就往哪裡去，見到鯊魚興奮不已，毫無懼意。除了虎鯊、牛鯊和大白鯊以外的絕大多數鯊魚都對人類沒有攻擊，這三種鯊魚偶爾有攻擊人的案例也是誤傷，把趴在衝浪板上的人當成了它們的獵物海豹而已；而每年死於人類捕獵的鯊魚不計其數。這已經是潛水員的共識。

但喂鯊——人為地用食物把鯊魚引來，以供潛水員圍觀——是另一回事，它違反了潛水界眼看手勿動的準則，存在改變鯊魚習性的隱患，誰知道它們會不會吃到興起咬你一口呢？

全世界的諸多鯊魚潛水勝地，潛水員與鯊魚的邂逅全憑經驗與運氣，我們知道鯊魚出沒幾率較高的海域，但沒有人能保證一定能看到鯊魚。只有在南非、墨西哥、巴哈馬等屈指可數的幾個潛點，以魚為誘引來大批鯊魚獵食，潛水員才得以近距離膜拜海洋里的頂級獵食者上演「殺戮演繹」。

在南非觀大白鯊，遊客有堅固鐵籠的保護，墨西哥和巴哈馬的喂鯊潛卻是潛水員完全暴露於鯊魚的包圍中，顯然比前者更刺激一百倍。一年前，在墨西哥加勒比海岸與喂鯊潛擦肩而過，如今我終於來到Stuart Cove位於拿騷的潛店。我聞到了鐵箱子里濃烈的魚腥味，而鯊魚的嗅覺遠比我靈敏。

沉重的鎖子甲讓我很快沉到海底，平日潛水使用配重腰帶，緊急情況下一秒即可脫掉，這套鎖子甲卻成了我的囚服。10米深的海床上，用石塊圍成了一個大圓圈，潛水員們乖乖地在圈外屈膝跪下，而圓圈裡，將成為鯊魚們的狩獵場，Andrea的鬥牛場。跟觀看鬥牛不一樣的是，我們離得實在太近了，也沒有圍欄的保護！

海水清澈通透，沙地上沒有珊瑚，魚很少，也不見鯊魚蹤影。當全副武裝——穿著鎖子甲、戴著頭盔的Andrea拎著魚箱從水面降落，鯊魚突然就從四面八方冒了出來，直至他落地，十多條鯊魚已經把他團團圍住，不斷地在他周圍遊動。他把箱子打開一條縫，用魚叉叉出一塊魚肉，鯊魚立即撲上去一口吃掉，快、准、狠。這群是加勒比礁鯊（Caribbean Reef Shark），性情相對溫順的鯊魚，兩三米長，流線型體型，嘴巴微張，大眼睛圓溜溜，若非置身於鯊魚比人還多的環境，我一定會覺得它們萌萌的。

但現在，我完全不敢動彈，何況低溫的海水和鎖子甲已經讓我的身體變得僵硬。鯊魚越來越多，齜牙咧嘴沖我游過來，我屏息凝氣之際，它們迅速轉身，尾巴卻甩我一臉。我殘存的理智告訴自己，它們肯定不是故意的，肯定不是故意的，鯊魚沒有硬骨，身體極其靈活，能輕盈地180°迴轉，只是此刻空間太擁擠。而更佔據上風的腎上腺激素告訴我，保持呼吸平穩，別喘粗氣，別亂動！攝影師朝我舉起相機，我呆若木雞雙眼圓瞪，一點笑容都擠不出來。

這裡有多少只鯊魚？三十隻？五十隻？我數不清也沒有清醒冷靜的腦子去數，總之這就像一大鍋鯊魚湯，翻滾著，沸騰著。

Andrea提起箱子朝我游來了！隨之而來的鯊魚擠得我幾乎失去平衡，我接過Andrea的魚叉，伸進箱子叉魚，軟弱無力地拿出來，Andrea迅速握住我的手，把魚叉指向我們的右前方，鯊魚一口咬住魚塊，我趕緊把魚叉抽走，吃到獵物的鯊魚滿意遊走。看樣子，鯊魚的目標非常明確，誤傷我們的可能性不大。我鬆了一口氣，才發現自己的咬合肌因為過於用力而發酸。

傳了一段喂鯊魚時用綁在手腕上的GoPro拍的視頻，場面很混亂，很真實，鯊魚甩到機子上pia pia地！

在巴哈馬潛水喂鯊魚，嚇尿了—在線播放—優酷網，視頻高清在線觀看 http://v.youku.com/v_show/id_XMTI1NTg2OTU4OA==.html

Andrea回到「鬥牛場」中心，合上箱子，放下魚叉，伸手撫摸起鯊魚來。他輕輕攏住鯊魚的鼻子，手指摩挲著鯊魚的「人中」，就像在愛撫自己的狗，只是這些「寵物」體重接近100公斤，3米長，還有強勁有力的牙床和頜骨。

神奇的事情發生了，鯊魚似乎很享受這樣的接觸，身體放鬆下來不再遊動，Andrea用另一手握住鯊魚的背鰭，輕而易舉地把鯊魚倒立起來，鯊魚竟然毫不掙扎！鯊魚鼻子處密布著許多小孔，這些羅倫氏壺腹（ampullae of Lorenzini）是非常敏感的電感受器（electroreceptors），鎖子甲手套產生微弱電流讓鯊魚進入一種靈魂出竅的狀態，頂級獵食者的兇猛蕩然無存，溫順呆萌得讓人的心都柔軟了。Andrea停止摩挲，鯊魚持續恍惚了兩秒，又矯健地遊動起來。

除署名外，本文視頻由Stuart Coves提供，經授權使用，圖片為視頻截圖，請勿轉載

Tips

喂鯊潛（Shark Feeding Adventure）每天下午進行，共2潛，170美元；
喂鯊訓練（Shark Feeder Program）為時2天，2475美元；
鯊魚專長課（Shark Awareness Specialty Course）為時1天，265美元

喂鯊潛的安全守則

使用加倍配重，以便穩穩地停在海床上，減少不必要的移動
雙手盡量靠近身體，不突然揮舞手臂，不觸碰鯊魚
如果有條件，在前方豎一根塑料棍，身體不要前傾超過棍子，如果鯊魚離得太近，用棍子輕輕擋開
如果使用GoPro，應該把它裝在拍攝桿上，遠離身體（不要學我綁在手上）
爬上船後再脫掉腳蹼
未經訓練切勿觸碰鯊魚
保持鎮定，別驚慌失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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