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不是一邊產後抑鬱,一邊努力工作的呢?

在我生完孩子後,我就陷入了抑鬱;在我快休完產假的時候,我的抑鬱感更重了。

面對即將到來的全新的生活節奏,我有著莫名無措的恐慌。我每天都在想:以後孩子吃奶怎麼辦?上班的時候會有時間擠奶嗎?萬一奶水沒了怎麼辦?生活和工作,我怎麼做到平衡?最讓我感到焦慮的是,接下來的生活模式就要從母女相親相依轉換成「骨肉分離」了。

那段時間,我的內心戲就是這麼足!出門上班在我看來,就是骨肉分離。我幾乎每天都消沉在這種情緒中:「我要失去我的寶寶了!我要被迫跟我的寶寶分開了!」有時想到,「我上班回來後,她不認識我了怎麼辦啊?!」,居然還會潸然淚下!

我每一天都幻想自己能夠凍結時間之河的流逝,但每一天又像前一天一樣,被命運之輪無情地推搡著前進。

雖然我很抗拒,但正式上班的那一天終於還是到來了。然而,出門上班並沒有想像中的那麼恐怖嘛!爺爺奶奶外公外婆輪流照看孩子,我瞬間變得好輕鬆啊!擠奶時間和工作我都安排得很好,基本沒有發生過衝突!最重要的是,一工作起來我就特別忘我、特別享受,我真的好喜歡工作啊!於是,在上了三天班後,我又突然發現:我久治不愈的抑鬱症,好了!

有時我也覺得自己挺有趣的:在家的時候,我真的什麼都特別「放鬆」,髮型是鬆散的,肚腩是鬆軟的,每天都穿寬鬆的睡衣,完全一門心思地照顧寶寶。但是,現在既然上班了,我的「事業心」就變得特別正直,容不得一丁點兒敷衍和馬虎。

我變得比生孩子以前更熱愛工作,更投入到工作,連我的生活狀態也變得「緊繃」了:我幾乎每天都敷一次補水面膜,非常認真地卸妝,早晚都用兩款精華液,出門穿塑身內衣,每天都踩小高跟鞋。當然了,我是母乳媽媽,唯一的一瓶香水也送人了。

跟大學同學吃飯的時候,她們會說,你身材恢復得真好,完全看不出像生過孩子的人。公司同事也會說,你那麼拚命幹嘛呀,不要寶寶啦?隔壁部門的小陳每天都聊媽媽經,你怎麼不去聊呀?你怎麼從來不曬娃呢?

為什麼不?因為這些事太浪費時間了。有了孩子以後,我開始對兩件事非常計較:對時間的利用以及對事情的規劃。

現在我經常會想,今後我的女兒會怎麼評價我?我和她會是怎樣的一種母女關係?於是,我提出兩種假設:

A.我是個全職媽媽,或者即便我有工作,也只是為了打發時間、消遣生活,我沒什麼特長,沒什麼專業技能,更沒有什麼人脈。我所有的精力都放在家庭和孩子身上。對我來說,孩子是最重要的,而工作以及個人的自身發展,是我最不看重的東西。

B.我是一個專註於個人提升的女人。所謂個人提升,可以有非常寬泛的內涵:在事業上非常有追求,很看重個人發展和自我價值的實現。我很愛孩子,但不以孩子為生命的中心;我很愛丈夫,但也不把丈夫視為生活的全部。

我會自問,以上兩種情況,哪一種對我們未來的母女關係更有益?如果你覺得這個問題不太明確的話,那我換一種問法好了:你覺得一個母親是把時間和精力都花在給孩子挑選尿布、奶粉、曬娃以及和其他媽媽瞎扯淡上有用,還是專註於個人能力的提升,比如多賺錢、積累人脈,等孩子要去民辦小學考試時,自己能夠成為孩子簡歷中靚麗的加分項有用?

當你的孩子跟同學說,「我小時候媽媽一直給我吃澳洲奶粉哎」,「我媽媽又給我買耐克鞋了」,ta的同學一定會說,「我也是啊」。但如果你孩子說,「我媽媽事業很好」,「我媽媽是博士」,「我媽媽唱歌很好聽」,「我媽媽很懂藝術和時尚」,你孩子應該會被同學們羨慕死吧!因為ta們沒有這樣的媽媽啊。

我們老是說,要給孩子最好的東西。但我們思考過沒有,什麼才是最好的東西?你給孩子最好的東西里包不包括你自己?

物質上的給予是沒底的,你給好的別人就能給更好的,但你的博士學位、小有成就的事業、獨到深刻的眼界,或者你跑過五次全馬、你認識很多昆蟲植物、你攀登過一般人不可能攀登的山峰,這些都是別人的媽媽無法速成的品質。想想,如果你是這樣的媽媽,你的孩子一定會覺得你是最厲害的媽媽,是不是?

一個媽媽想要花一點精力在自己身上的話,那麼對於孩子的事情,她必然無法做到事必親躬。但是,媽媽必須要參與到孩子的每一件事情中嗎?如果一個媽媽不這麼做,就不是一個合格的媽媽嗎?以參與度來衡量父母對孩子的愛,是一條荒謬的標準。如果以此為準則,那麼可以斷言,沒有一個男人能夠被稱為好爸爸。

爸爸沒有參與孕育,也沒有參與分娩,他不用哺乳,也很少有產後抑鬱。難道爸爸就不愛自己的孩子了嗎?爸爸就沒有對孩子盡責了嗎?當然不是!

爸爸會給孩子換尿布、掙奶粉錢、陪孩子玩、給孩子說睡前故事……如果因為父親無法分娩、哺乳,就貶低父親在育兒過程中的不可替代性,這無疑是無理且狹隘的。爸爸對孩子的愛,跟媽媽是一樣的,區別只在於,他們的方式不同。

那麼同樣的,我們也應該放棄用「高參與度」來評價一個母親。我們做媽媽的人,不必因為自己沒有耐心去研究尿布、奶粉、學步鞋而感到羞愧,也不必因為自己沒有在媽媽群里嘰嘰喳喳就覺得自己失職了。儘可能多地參與到對孩子真正重要和有意義的事情中,儘可能少地去干涉、控制、監督孩子自由發展的可能性。簡而言之:有針對性地利用時間,把精力花在最有必要的事情上面。

學會利用時間、合理分配精力的真正含義是:做事專註而高效。許多人熱衷於逛淘寶、曬娃、聊媽媽經,這一切都是在掩飾她們不思進取、浪費時間、消耗自我的事實。她們都是把「為了孩子」作為自己鬆懈於工作和個人追求的擋箭牌。「我今天為孩子研究了一整天的奶粉」,這話真正的意思是:今天我什麼都沒幹。

你要是問我,我理想中的母女關係,或者親子關係,是怎樣的?我會告訴你:我希望在重要的事情上,我能為孩子提供必要的幫助和資源;在原則性的問題上,我能給孩子正確的建議和指導;在情感上,我們是互相依戀的母(父)女(子),但在生活中,我們首先是獨立的個體。

我們不要假借愛的名義就妄圖和自己的子女捆綁在一起。愛,很容易因為操作失當而越界成為控制和惡意。從我懷上我孩子的那一刻起,我就對自己立誓:我絕對不會成為一假借愛和關心的名義,強勢插手女兒生活的母親。

我當然不是鼓動媽媽們都以自我為中心,我希望媽媽們都能「去孩子中心化」,妻子們都能「去丈夫中心化」。我們要把「正視自己的人生,珍視自己的成長」跟自私自利區分開來。

回想剛生完孩子時的自己,回想當時自己每天的狀態和情緒,跟如今的自己真的差別很多。我真的很感謝家裡的老人,為我分擔了照看孩子的辛苦;我也很感謝我的工作,把我從差點失去自我的狀態中拯救回來。

女人都不容易啊!尤其是當了媽媽的女人,尤其是在國內又要工作又要當媽媽的女人們,我們的壓力真的太大了!但是,誰不是一邊產後抑鬱,一邊努力工作的呢?誰不是一邊絞盡乳房給孩子擠奶,一邊絞盡腦汁為生活工作呢?

有了產後抑鬱就能放棄生活嗎?有了孩子就能放棄自我嗎?不能!必須活過來!必須要自救!我當媽媽了,但我卻比以前更拼更努力,只為了我的孩子,只為了今後能聽到ta說一句:媽媽,你真行!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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