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願煙
她給了他一根煙,說:「這是許願煙,在盒子里倒著放,別抽掉。」
nn那時是夜晚,下著暴雨,他爬在窗口和她告別。
(一)
nn去了外地後他一直記著這句話,新買的香煙,拆包先抽一支,然後把那根許願煙倒著塞進去。
nn進了黑社會,抽煙成了一種儀式,規矩更多了。
nn
說:「不能逗煙,逗煙死老婆。」
nn他趕緊把用來引燃的煙蒂扔掉。
nn又說:「一火不點三煙,第三個人會倒霉。」
nn他立刻甩滅火機,重新擦燃。
nn懂規矩又勤快,光頭大哥很喜歡他。
nn他從遊戲廳的保護費做起,燒烤街、賭場、卡拉OK、洗浴中心……
nn終於光頭大哥說:「跟我做房地產吧。」
nn房地產,他眼睛亮了,這是大哥們的生意。
nn這次是家鄉縣城的一塊地,拆不動,政府也不管了。
nn他拎一瓶白酒,單槍匹馬去談釘子戶。
nn
敲開房門卻愣住了,是她,和她爸媽。
nn她說:「你打吧,打死我們一家子。」
nn他紅了眼眶又憋回去,說:「我是講規矩的。」
nn她冷冷地不說話。
nn他把煙盒拿出來,嬉皮笑臉:「我這麼聽你話,還想什麼呢?」
nn許願煙靜靜地躺在盒子里。
nn終於她嘴角牽出一絲笑意,又強忍住了。
nn原來他去了外地不久,她們一家也換了新房子,住了十幾年,又要拆遷。
nn「叔叔,是賠的不夠嗎?」,他小心地給她爸斟一杯酒。
nn她爸不接話頭,只是說:「你這白酒又是什麼規矩?」
nn
他紅了臉,梗著脖子說:「這酒是……敬酒不吃吃罰酒……」
nn「哦,那我不能吃」,她爸甩了臉子,喝起茶來。
nn(二)
nn他找光頭大哥,請求網開一面。
nn「小事兒」,大哥搓了搓手指:「這錢,你出。」
nn「多少錢?」他咬了咬牙。
nn「一百萬。」大哥摟了女人,不再理他。
nnnn他偷偷去找了報社的朋友,想讓他幫忙曝光。
nn「出人命了?」,朋友問。
nn「沒有……」
nn
「其他暴力手段?」
nn「沒……」
nn「賠的遠低於市價了?」
nn「也不是……」
nn「哥」,朋友苦笑道:「我也有家小,別為難我。」
nn(三)
nn他認命,找大哥說:「哥,您換人上。」
nn大哥嘆了口氣,給他包了三千塊錢:「去場子里樂呵幾天,我保她們人活著。」
nn他在KTV喝的酩酊大醉,認不清人來人往。
nn「煙……」,他扯著嗓子:「我煙呢!!!」
nn
一雙柔膩的手滑到他面前,「叮」一聲擦然火機。
nn他抽了兩口,覺得味道不對勁,定睛一看正是那根許願煙。
nn他趕緊用手指掐滅。
nn「抽了吧」。
nn他抬頭,看到她打扮的花枝招展,濃妝重抹。
nn「你怎麼會在這裡……」他呆住了。
nn「工作。」
nn「你爸讓你來的,啊?」,他怒吼著用雙手卡住了她的肩膀:「是不是那個王八蛋!」
nn「你別這麼說」,她別過臉去,淚珠跳到臉頰上,又滴落下來。
nn「操他媽的,你學習這麼好,操……」,他抱著她幾乎不著片縷的身子,用上全身的力氣。
nn
(四)
nn他去找她爸談,兩個人關在屋子裡,吼得震天響。
nn「砰」一聲,他摔門而出。
nn「我他媽憑什麼信你!」,她爸追了上來。
nn他笑了,撲通一跪,說:「憑你要當我岳父。」
nn老人家眼睛一翻,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nn他拿了她爸的十萬塊錢,請了20個青年混混,在拆遷當夜和光頭大哥的人馬殺成一團。
nn大哥還是贏了。
nn他只敢讓人拿鋼管,可大哥見狀就讓手下換了砍刀。
nn他找來的那些混混們象徵性地抵抗一番,便作鳥獸散。
nn
「找死是吧?」,大哥喘著粗氣,一手捂著出血的傷口,另一隻手拎著砍刀走來。
nn他捂著潺潺流血的傷口,摸出那支殘煙含在嘴巴里,乞求道:「哥,送我一程」。
nn光頭大哥蹲下身,死死地盯著他。
nn「抽完,去黃泉下等哥哥吧」,大哥拿出火機蹲下身來,神色恢復了平淡。
nn他一聲咆哮,把鋼管插進了大哥的腹部。
nn(五)
nn大哥死了,他也被判死刑。
nn雖然律師極力辯解說是防衛過當,可就在法庭猶豫的前夕——
nn從她的家裡挖出一具骸骨。
nn他一看到那具骸骨,當庭認罪。
nn
她哭著罵他,問候他十八代祖宗。
nn他遙遙望著她那張哭花的臉龐,用唇語輕輕說:謝謝。
nn怪不得,那天她爸在屋子裡說:「不是我不想走,是她,尋死覓活。」
原來如此,他笑了。
(六)
那時是夜晚,下著暴雨,他爬在窗口和她告別。
nn「他們不會發現的……」她臉色蒼白。
nn「我不能留在這裡了」他溫柔地用手拂過她的劉海,把她的臉蛋摟過來狠狠地親了一口。
nn「那個要債的,屍體在大河壩邊上……我記不太清了」,他強忍著胸腔中翻滾的酸意:「你最近千萬別去那裡,千萬別去。」
nn「怎麼會這樣……」
nn
「我忍不了」,他貪婪地望著她的眼睛,囈語道:「他對你動手動腳,我忍不了……」
nn她拿出一包煙,塞進了他的手裡,又想起什麼似的,拆開包裝後,取出一根倒著塞了回去。
nn「這是許願煙」,她說:「我許願,祝你平平安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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